寒王府又热闹了起来。
林依带上自己设计的挂在耳朵上的口罩。
虽说没有现代的质量,不能防止病毒,但多少可以阻挡空气里的飞沫传播。
碧月和冷芳被拦在门外,她们已经习惯了林依的行医风格,不过因为大门敞开,也不用担心屋内发生什么。
青郎看到林依的奇装异服,顿时愣在了原地。
随着林依一声坐下的指令,青郎吓得扑通坐在了椅子上。
“怕疼吗?”
冷芳的耳朵竖了起来,本能向屋内看去。
没想到此刻林依也看着冷芳。
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若需要出手止痛,必定是冷芳的一记刀手。
“王妃,小人不怕疼。”
青郎的声音十分低沉,言语间还显得十分卑微。
林依有些不解,不知这位男子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当然也不太清楚他是什么人,反正水寒都出手救过他,肯定不是坏人。
“我要把你之前的伤口剥开重新处理,你忍着点。”
林依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处理青郎面部的疤痕。
随着慢慢渗透出来的鲜血,她又觉得有些恶心,不过好在出血量很少,还有口罩加持。
林依咬了咬牙,压制住了胃里的恶心感。
她用小刀轻轻拨开陈旧的疤痕,果然伤口残留着黑色的粉末。
这是由晒干的水蛭制成的祛疤膏,在当时属于高配药材。
只不过在林依眼中,就完全变成了对伤口的敷衍。
青郎紧闭着双眼,即使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依旧保持平静的面容。
林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想到这位男子也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啧啧啧,都是些圣人!
不知过了多久,青郎脸上的三道伤口都被林依重制了一番,看上去有些瘆人,但是不再发黑。
林依收起了所有工具,指了指行医袋旁的黑布斗笠。
“这几日你就待在寒王府,不要出门,不要晒太阳吹风,等伤口愈合后再出门。”
“太…子…妃,草民…还是回医馆…”
青郎的脸上被裹了两层纱布,说话声音很不清晰。
林依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看他摇手的姿态,就知道他在惶恐。
不过这种木乃伊式的包裹,还是不要出门吓人好。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总之你先在这里待着。这几日尽量不要出汗,不要洗脸,静躺着比较好。这个祛疤膏,等到晚上在开始涂抹。”
说完林依从行医袋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在案桌上便离开了。
她想立刻向秦水寒邀功,但想到那位还在府上的葛静瓷,还是放弃了去找他的想法。
水寒说得不错,那位美女,脑子不好,交流困难。
此刻的秦水寒耐着性子站在客房的院子中,周围站着一排仆人。
宿醉的葛静瓷还没有醒,客房内传来她的叫嚷声。
“我不走!要弹琵琶,寒王府上的琵琶音色可好了。”
“静瓷,乖,我们得回家了。”
秦水寒冷哼一声,音律不佳,还懂音色?
不过最好的琵琶送给了左浩然,府上的所有乐器,当然只有古筝最好。
秦水寒面色阴沉,背对着客房。
虽然他十分看好夏若渝,但对于他的夫人,简直就想把她立刻扔出府邸。
客房内站着五位丫鬟,她们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
手中的洗漱用水已然变凉。
夏若渝抱歉地对丫鬟们说道:“麻烦你们帮拙荆梳妆了。”
“若渝,我要琵琶!”
“乖,不闹。”
夏若渝转头看向丫鬟手中的醒酒汤,心想刚才还是一小碗,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一大碗!
院中的秦水寒阴沉着脸,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滴出水珠。
“吴管家,取把琵琶过来,让夏夫人回府慢慢弹。”
听到秦水寒的声音,夏若渝赶紧冲出客房。
“参见寒王!拙荆宿醉胡言,寒王不用理会。”
秦水寒吸了口气,只想快点打发他们走。
他看了一眼吴管家取来的琵琶,直接说道:“夏夫人喜欢琵琶,这把就赠送给她。”
夏若渝面露难色,这一路上怕是要琴声扰民了。
他硬着头皮,接过琵琶。
“多谢寒王。”
终于,夏若渝带着那位烦人的夫人离开了寒王府。
不过后脚秦奕就跑了过来。
“五哥,父皇这几日心情甚好,听说还猎得一只老虎,是白色皮毛。不过那位武状元苏霄凌也很厉害,也打到了一只老虎。”
秦奕窝在矮塌上,看着茶壶和酒瓶犹豫了几秒。
还是喝茶吧,说好等会白大哥和左兄都来五哥府上。
秦水寒翻看着公文,突然从一叠文书中抽出一封书信。
嗖——
秦奕立马接住秦水寒扔来的书信。
这是之前关于苏霄凌的资料。
秦奕拧了拧眉头,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五哥?”
秦水寒推开窗子,看向院外,心中有些烦躁。
“有关苏霄凌的资料太少,番禺乃南蛮之地,虽远但不闭塞。然而白尚书能寻得的资料也不过如此。”
秦水寒又把另一份文书扔给了秦奕,上面写着:昭明十一年生,昭明十四年迁入番禺。
“五哥,你是好奇他三岁前在哪里?”
“我本有心招募他,所以才派人去查他身世。但风影阁的信息和户部信息一致。”
秦水寒深吸了几口气,这种无奈的感觉似曾相识。
突然他想起了禾千雪,那个女子的信息也十分敷衍。
虽说风影阁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京城,但北疆以及山阳官员们的信息,都是迅速汇报给自己。
为何苏霄凌这般被封为武状元的人才也没能挖出个身世?
“风影阁的能力太弱,不能只靠他们收集信息。你身边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
秦奕面露难色,自己哪有慧眼识珠的本事。
“五哥,这要求太高了。我又不是你,能慧眼识人。最近也就看到个温图紫而已。”
秦水寒轻叹道:“对于温图紫,还知晓多少?”
秦奕喝了口茶,赶忙把知道的信息说了一遍。
“温图紫出身名门望族,就是那个江夏的温家。虽然温家这一代没有入朝为官,但曾祖父当过丞相。他是老幺,不过年轻时就离开了温家,只因家中反对他和一名身份低微的女子交往。后来那名女子被强行出嫁,之后郁郁寡欢撒手人寰。温图紫就四处游历,再也没有回到温家。”
秦水寒皱了皱眉,他听说温家有兄弟三人,没想到还有这位离家的老幺。
“如此看重儿女情长,有失偏颇。”
秦奕的一口茶水堵在喉咙口,他赶忙咽了下去,不免咳了几声。
“五哥,你在说你自己吗?”
顿时秦水寒一阵无语。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句:“我亦有失偏颇。”
秦奕放下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五哥,你变了。”
秦水寒带着询问的眼神和他对视。
“五哥,你变得稳重了。绝对是未来的储君。小弟一千一万个力挺你!”
“滚。”
天御阁。
秦明帝躺在阁楼的玉椅上,贺云九正在给他熏蒸。
面前的龙书案上堆满了奏折。
他已经连续狩猎九日,不可否认身子骨已经不再健朗,而那只被自己射中的老虎,似乎原本就受了伤。
“景兰,那只老虎可有端倪?”
“回陛下,老虎前足有一处伤口,不过是新伤,多半是被陛下射中时,慌不择路,自己刮伤了。”
贺云九的按摩手法十分舒适,秦明帝越来越困倦。
“那虎皮便放到朕的寝宫。”
贺云九沉思片刻,问道:“陛下,虎骨可以入药,可否赐予微臣,给陛下做一味补药?”
秦明帝微微抬了抬手指,表示允诺。
他阖着眼,回想这几日,皇儿们都露了脸,就是寒儿和若儿没来。
寒儿还在和自己生气?
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秦明帝叹了口气,若儿最近竟然也不来了,果然封王后的孩子都不回宫住了。
“景兰,禾嫔和郭嫔,赏赐云锦两匹。”
“诺。”
景兰立马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没想到昨日刚送达宫中的云锦,今日便被赏赐给了嫔妃。
那可是最好的织布。
不过此次狩猎,没想到显少露脸的禾嫔,竟然会陪伴陛下左右。
表面上她和那位柔妃平分秋色,都甚得陛下欢心,现在看来东陵公主并没有受到陛下的珍视。
然而对于皇后韩蓉雪,秦明帝却表现出空前的冷漠,不仅没有给她赏赐,也懒得理她。
没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知书达理。
不过是将十一远嫁罢了。
秦明帝吐了口气,扭了扭脖子。
东陵又送了很多奇珍异宝,以表大秦对他们的厚爱。
一个小国尚能知恩图报,韩蓉雪却一点不会以大局为重。
此时的秦明帝心中只有不屑,并不知道韩蓉雪已经积郁成疾。
“娘娘,您再吃一口吧。”
宫女端着一碗燕窝,恳求韩蓉雪再吃几口。
“本宫…不想吃了…”
宫女求助似的看着齐嬷嬷,知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情绪不佳,而御厨更是每日变着法子烧一桌美味。
“娘娘,听嬷嬷劝,把这燕窝吃了吧。”
齐嬷嬷揉了揉腰眼,接过宫女手中的燕窝,亲自送到韩蓉雪面前。
韩蓉雪叹了口气,一口一口的塞入口中。
“吉安,圣上这几日可有招谁侍寝?”
一旁的太监吉安赶紧跪倒在地。
“回娘娘的话,圣上这几日狩猎,并未回宫,而是在外院就寝。”
韩蓉雪拧紧了眉头,完全忘了秦明帝狩猎一事,没想到把十一嫁到东陵,丝毫没有想念之情,还有心思寻欢作乐。
“谁陪伴他左右?”
“回娘娘的话,柔妃、禾嫔以及郭嫔陪伴圣上。”
韩蓉雪神情黯淡,明珍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圣上的新鲜劲还未过去。
她对明珍本无多大意见,反正圣上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永不停息,只是一想到她来自东陵,就觉得气血在胸中翻涌。
“嬷嬷,有何办法可以对付那个妖女?”
韩蓉雪无助地看着齐嬷嬷,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
“娘娘,圣上身边肯定会有新人出现。我的好娘娘,您不是一直看透的吗?”
韩蓉雪缓缓摇了摇头。
“我知道。但是因为她来到大秦,才逼得十一不得不远嫁。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韩蓉雪两眼通红,样子十分狼狈。
齐嬷嬷赶紧遣散了所有人。
“嬷嬷……”
韩蓉雪将头埋在齐嬷嬷的怀中,止不住哽咽起来。
“雪儿贵为皇后,但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不能做主,雪儿真不想当这个皇后了!”
齐嬷嬷撸着她的后背,上一次见她如此脆弱之时,还是得知若王出家修行之时,可是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雪儿娘娘,听嬷嬷的话,为了公主,还有若王,你也一定要振作啊。”
振作?
突然韩蓉雪止住了泪水,她不想振作,她想杀人。
甄蔷杀了那么多龙嗣,不过就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
她两眼直视着前方,神情怪异,呼吸越来越急促。
扑咚——
韩蓉雪两脚一蹬,直挺挺地向后仰去。
齐嬷嬷赶紧拉住她,奈何年迈体弱,没有拉住。
“来人啊!快来人!”
顿时黎景宫陷入了一片混乱。
秦明帝也赶了过来,看到站成一排的御医,立马沉声问道:“皇后凤体如何?”
何旭胸有成竹的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凤体并无大碍,稍作调理便可。”
沈晨瞥了他一眼,皇后娘娘的确脉象沉稳,但却是晕厥不醒,他们行了一轮针,也未能唤醒她,何旭哪来的自信确定皇后娘娘没事?
秦明帝又看了一眼韩蓉雪,无事便可。
“回宫。”
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