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把他们带到另一处关押犯人的地方。
柏惟贞对吕骥有一丝怜悯,让他跪在最前方,至于寒王妃愿不愿意治疗他的弟弟,自己也爱莫能助。
吕骥看到林依,立马往前挪动了几步。
“小人叩见寒王殿下,寒王妃。”
林依十分不爽,原来就是那日的青袍男子。
“原来你就是吕骥!”
吕骥点了点头。
林依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翻动眼珠,总觉得自己还在别处见过他。
他身上散发着玉树临风的书生气,并不让人讨厌。
幽暗的街道!
林依终于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我见过你,你就是在码头捡到我荷包的男子。”
吕骥动了动唇,想解释什么,却发觉无论解释什么都不妥,只好又点了点头。
秦水寒阴沉着脸,走到林依身边。
林依看了他一眼,立马察觉到他的不悦。
“之前在板渚,是他——”
林依突然闭口,又看向吕骥。
“那日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的荷包上会有血渍?”
“那日…你的荷包被偷,小人与盗匪搏斗时,不小心…伤了他。”
“你不也是土匪吗?”
吕骥抬头看着林依,满脸愧疚。
“小人并不想落草为寇,不过的确是鲁大哥帮了我。”
林依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绿林豪情。
“就那个鲁万里?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认贼作父?亏你看起来一身书生气,真是书读到茅坑里了。”
依依又爆粗口了!
秦水寒眼神温柔地盯着她,觉得从刚才见到鲁万里时,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依依,你今日似乎很生气。”
他的声音很沉很轻,还夹杂着一丝愉悦。
林依转过头,对他莞尔一笑。
她也小声说道:“我不喜欢傻子,你看看,我们今日遇到多少傻子了,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呢。对了,这个吕骥,我之前在板渚遇到过他。那时带蔡越和蔡玉买年货时,荷包被偷,不过当时他说是他捡到的。但是荷包上有几滴血迹,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不和我说实话。”
秦水寒皱了皱眉,察觉到一丝不对。
“吕骥,你很早就知道她是本王的王妃!”
秦水寒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度,明显透着一股杀气。
秦奕收敛了神情,也上前一步。
玄风和碧月对视一眼,立马站好位置,以便随时出手。
吕骥赶忙摇头。
“不不,寒王殿下,不,您误会了。小人并不知道伊大夫是何人,只是有幸见过伊大夫一次。”
林依一脸懵圈。
“水寒?”
秦水寒神色稍霁,刚才吕骥的那一声“伊大夫”,似乎不像知道依依的身份。
他冷冷地盯着他。
吕骥咽了口唾沫,赶紧继续解释道:“小人,曾经在伊大夫,不,寒王妃给镇上的百姓义诊之时,见过她。”
吕骥顿了顿,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依时的场景。
“那日小人下山去看弟弟,听到镇上的人说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在七峰村义诊。小人好奇地赶到七峰村,碰巧看到伊大夫带着灰巾一身布衣打扮,不过举手投足间还真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夫。那日伊大夫恰好给一位大爷诊断完毕,待大爷走后。伊大夫见没了病人,便拉下灰巾擦了擦满头的大汗,那时小人才知道伊大夫是位女子……”
那时吕骥直接怔在原地,突然不好意思上前搭话,没想到灰巾之下的面容如此绝色,不施粉黛也难以掩饰她的美艳绝伦。
不过既然他们在收拾,说明那日的义诊已经结束了,吕骥原本打算明日再来。
他注意到林依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原以为是她的孩子,可是没想到小女孩却叫着“伊姐姐”,嘴里说道今日的药包又卖完了。
“后来小人去镇上,无意间看到伊大夫带着两位孩童购买东西,也许是买得太多,他们被小偷盯上了……第二日再去七峰村时,才知道伊大夫的义诊结束了。”
林依挠了挠头,好像吕骥说得没错,自己义诊的村民,最后的确是位大爷。
秦水寒上前半步,盯着吕骥的眼睛说道:“她是本王的寒王妃,不要再叫错了。”
“是,小人知道。”
秦水寒神色稍霁。
“你要见我们做甚?”
吕骥看了一眼秦水寒,又看了一眼林依,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小人想恳请寒王妃救治舍弟。”
林依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问道:“难道你是想我医治令弟,所以要绑架我?”
“小人——不完全是。鲁大哥垂涎您的美色,派人伺机把您掳上山。小人是发无意间发现寒王十分宠爱您,就犯了糊涂想向寒王殿下讹诈些银两。”
林依觉得和他说话好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希望我医治令弟,还贪得无厌地想要寒王的银子?”
吕骥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小人,贪得无厌…”
这句话说得有几分悲怆,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林依也有些后悔,也许自己决断下得太早了。
秦水寒淡淡开口说道:“你想要多少钱?”
吕骥抬起头,嘴唇已经被他咬破,鲜血顺着嘴唇溢出。
他擦了擦嘴唇,继续说道:“小人缺钱,为了给舍弟治病,身无分文才做了盗匪。一时起了歹意,还请寒王寒王妃恕罪。”
林依沉思片刻,刚想开口问他弟弟什么病症,没想到吕骥大喊一声。
“小人愿意以这条手臂请罪,斗胆恳请王妃救治舍弟!”
说着他迅速起身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臂砍去。
秦水寒眼疾手快,一掌敲在他的手臂上。
吕骥似乎没想到秦水寒会出手阻止自己,但他心中有愧,又侧了侧身。
佩剑落在他的手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还有一只断指飞了出去。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吕骥还有几分江湖豪气,完全不像一般的盗匪。
林依看了眼秦水寒,察觉到他眼里的一丝惋惜。
不过这个吕骥的确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她叹了口气,走到吕骥身边,仔细端看他血肉模糊的手指。
幸好只有食指被砍了下来。
众人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
只有秦水寒和秦奕最明白彼此的心意。
刚才那一瞬间,要是吕骥拿起佩剑抓过林依,他会有更大的胜算,虽然也会死得很惨。
林依从行医袋里拿出一块棉布,立马给他包扎,又捡起地上的断指看了又看。
柏妤琼躲在哥哥的身后,她有些恶心,不明白寒王妃为何会盯着一根鲜血淋淋的残指。
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听得她立马伸长脖子看向林依。
“吕骥,我可以帮你把断指接上,下次有话好好说,你这样自残,我可不愿救治你的弟弟。”
吕骥一头冷汗,看着林依手中的断指,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断指还能接上?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只见众人纷纷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不是幻听!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里,还有一人丝毫不怀疑!
吕骥和秦水寒对视一眼,立马又低下头去。
为何寒王殿下的眼中满是坚定和信任?
林依小心翼翼地捡起断指,立马盘算所需材料。
“水寒,我需要一间屋子和一些工具。”
秦水寒看了一眼柏惟贞,这里他更加熟悉。
柏惟贞立马会意。
“启禀寒王,那边有一件木屋,属下这就让人去打扫一下。”
说完,他立马去安排手下,心想这寒王妃难道真能把断指接上?
不是痴人说梦?
林依看了碧月和冷芳一眼,仅仅她们俩人还不够。
“水寒,这个手术复杂,怕是还要些人手。”
“我来我来!”
柏妤琼上前一步自告奋勇。
虽然她觉得吕骥血肉模糊的手掌十分恐怖,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断了的手指如何接上。
林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合身的轻甲显得十分滑稽,这位小姐就是个小孩子。
不过到底是个姑娘家,没准也能派上用场。
秦水寒目光沉冷地扫过柏妤琼,完全没有哥哥沉稳。
“依依,我也来帮你。”
“让柏小姐来吧。水寒,你得马上派人帮我找点工具。蜡烛,食盐,棉线,酒精,再帮我搞几根粗些的绣花针,快!必须尽快!”
话音刚落,秦水寒就立马带着玄风去找材料。
不一会儿,碧月和冷芳就陪着林依赶到收拾好的小木屋。
吕骥被领到了木屋内。
林依环视四周一圈,立马给众人分配工作。
“小七,你想办法找人烧热水,找干净的地方把热水放凉。碧月,凉开水加食盐,你去配置!冷芳,你先在一旁陪我,万一吕骥疼得忍受不了,直接把他打晕。”
冷芳抽了抽嘴角,交给自己这项工作是因为之前打晕了王妃吗?
“寒王妃,我有什么可以做的?”
柏妤琼看林依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自己也很想帮忙。
“柏小姐,你会女红吗?”
“会!”
“那等棉线到了,你帮我清理棉线。”
不愧是秦水寒,没过多久便准备好了林依需要的工具。
他娴熟地点燃蜡烛,似乎知道林依需要一块点燃烛火的空间,还贴心的拿出一块面纱和头巾。
林依抿了抿嘴,果然秦水寒才是最好的助手。
她指了指蜡烛旁边的区间,示意秦水寒坐在那里待命,又吩咐碧月和柏妤琼把棉线用食盐水清洗一遍,自己则戴上头巾围上面纱,开始给吕骥清理伤口。
伤口的清理疼得吕骥直冒冷汗,他只想以此谢罪,并没有指望林依救治自己。
可是看着林依为了自己忙上忙下,心里顿时觉得更加亏欠。
“接下来有点疼,还能忍吗?”
林依瞟了他一眼,看他冒着豆大的汗滴,想着不如直接把他打晕得了,等会接断指会更加疼。
“小人能忍…”
林依皱了皱眉,不再作声,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把断指以外的手指处理完毕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是自己第一次处理人的断指,不同于链接脚筋,动脉、静脉、神经,这可是很大的挑战。
对自己这种没有实地经验,只拿动物练过手的人而言,实在是亚历山大。
林依又看了眼吕骥,嘴唇都被咬破了,还不疼?
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嘛!
他倒好,一刀砍下落得清净,怎么不往自己脖子上抹,省得自己费力挑战!
“冷芳,把他敲晕!”
就这样,过去几个时辰,冷芳又敲晕吕骥两次。
林依因为近距离盯着血管和神经,暴露在头巾外的一绺头发被烧焦了,看得秦水寒一阵心惊,真想拉着她停下这个手术!
手术期间又换了一次蜡烛,才最终完成了整个手术。
站在一旁的人虽然不能近距离观看,也替林依捏了把汗。
断开的手指真的被缝合上了,众人惊讶不已,虽然只有秦水寒一人看到林依不停缝合断指内部的神经血管,可是他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林依全神贯注。
所谓的缝合,并非把外面的皮肤连上,最关键的还是内部的相连。
“辛苦了。”
秦水寒心疼地帮林依解开头巾,贴心地给她端上了一杯茶水。
林依一口气喝完,并没有手术结束后的喜悦。
她幽幽说道:“手指是连上了,关键是接下来的三天,没有异常才能算成功。水寒,把他搬到府上吧,找个仆人伺候他,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好。”
得到秦水寒的同意,林依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神情呆滞,一句话都不想说。
秦水寒微微一笑,知道每当发生这种情况,就说明她耗费了太多的心力。
他立马把她抱到车上,向众人做几句简短的吩咐,即刻打道回府。
“水寒,替我向袁大哥说声抱歉…”
秦水寒点了点头,他已经让柏惟贞给陈景兰带个口信,即刻安排一众侍卫保护袁奎山家人的安全,保持荒山顺利开采,敢出任何差错就等着丢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