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鑫晓行夜宿,路上非止一日。他口渴就喝塔里木河里的水,肚子饿就打野兽和捕鱼充饥。这些活他从小就没少干,没有一点问题。这天清晨,萧鑫发现河边景色变化很大。脚下全是大片的鹅卵石,河水也很清澈。举目四望,河岸两边高山耸立,峰顶白雪可见。
又行片刻,天地间忽然生起层层迷雾。萧鑫小心冀冀,穿过迷雾,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一大片桃林中。这些桃树,有的刚刚开花,也有的刚结实。
他想问问此地是什么地方,也不见有人。
萧鑫心想,冬天桃树开花,应该是此地温暖所至。有桃林附近必定有人家,若是主人好客,说不定还能吃碗饱饭。在桃林中行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桃树上,硕果累累,成熟的大桃子诱人。萧鑫又渴又饿,摘了桃子便吃。大桃子甜美多汁,吃一个饥渴全消。他想着摘一个给师傅吃,又想这桃子是时令水果,放不了几天。于是,将桃核放进怀里,打算回轮台种一棵桃树。
就在这时,萧鑫听到不远处水声淙淙。只听有人说笑道:“姐妹们,当心萧鑫那偷桃小贼。”他遁声望去,水雾迷漫中,看到几名红衣女子在水中嬉戏。
萧鑫藏在桃林中,不敢多看,心想非礼勿视,她们怎么知道我要来?又有人笑道:“谅那小鬼也不敢再来,若是敢来,看我不扒掉他的皮。”
“就是,就是。”有人附合说道,“他明明偷过好多次桃子吃,轻车熟路,还说什么第一次来。这些三千年一结果的桃树,一次才能结出几个果子?吃了长生不老,谁不想吃?”
萧鑫进退两难,猜测一定是有人和自己重名,并且那人来过这里,偷过桃子吃。又想自己这名字可不就是拾人家的吗?好巧不巧,自己刚刚也偷吃过仙桃。这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纠结中,忽听桃林中有人迅速跑来,口中惊魂失魄地大喊:“二……二姑娘,大事不好,三千年结实的桃子,刚刚又……又……少一个……”
“有偷桃贼?”
“抓住他。”
萧鑫心想:“糟糕,东窗事发,此时不跑,要待何时?”不敢再等,起身就逃。
耳边有人厉喝道:“什么人?站住!”
萧鑫不敢答话,弯腰低头,快步逃到迷雾中。那些人似乎心存顾忌,站在迷雾外喊叫,却没有人敢追过来。萧鑫长舒口气,心道:“幸好那些人不敢追进迷雾,否则,今天小命难保。”他在迷雾中逃命,也不知跑出多远,累得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等他恢复原气,站起身来,远远地看到一名白衣少女,坐在一块白玉石上,双脚泡在水中,正在戏水。
萧鑫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搭话。他故意轻轻咳嗽一声,这才慢慢地走过去,低头躬身施礼道:“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抬头见到萧鑫,大吃一惊,急忙穿上鞋子,失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能穿过迷魂雾?”萧鑫不敢抬头,低头说道:“对不起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从轮台来,只是一个寻常的过路人。”那少女上下打量萧鑫,见他神态慌乱,反倒笑出声来,开口问道:“公子贵姓?”萧鑫道:“在下萧鑫。”那少女道:“是萧萧梧叶送寒声的萧?”萧鑫道:“正是。”那少女道:“原来是萧公子到了,我家姑娘说今天有贵客到,让我在此等候。萧公子,请随我来。”萧鑫奇道:“姑娘,你家姑娘知道我今天要来?”那少女道:“对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鑫道:“莫非你家姑娘是神仙?”
那少女闻言,笑道:“神仙?哈哈,萧公子,你真逗……”她将双手掩在口角边,低声说道,“萧公子,随我来,莫高声说话。”
萧鑫心想:“不高声说话最好,让那些追偷桃贼的人听到,那可是大大不妙。”
那少女笑道:“萧公子莫要多心。若是让二姑娘知道你的行踪,只怕于你不利……”
萧鑫道:“二姑娘是?”
那少女笑道:“二姑娘的名姓,我可不敢胡乱说。她掌管这一大片桃林,让她捉到你……偷桃贼……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去!”
萧鑫伸了伸舌头,笑道:“好凶。”
那少女道:“那是当然。去年有个偷桃贼,就让二姑娘打死,埋在桃林里。”
萧鑫心里暗惊,不敢多言,随那少女一路前行,走进一片青绿色的竹林。竹林中有雾,看不清远处的景色。不过,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他怀着好奇的心情,沿着竹林中的小路,一直向前走去。这时,雾气早散,能看到一座小竹楼建在水溪边。竹楼周围,开满鲜艳的桃花。有几只仙鹤,在浅水中来去觅食。见到萧鑫向它们走来,并没有一只飞走。
那少女停下脚步,手指竹楼说道:“萧公子,前边就是我家姑娘住的地方。”言罢,转身便走。
萧鑫叫道:“姑娘,请留步。”
那少女回过头,笑道:“萧公子,请上楼,我家姑娘已经等你多时。”
萧鑫站在楼外,心想:“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能感觉,好像从前来过?”
忽然,从竹楼内传出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那琴声曲调高雅,闻之大有脱胎换骨的感受。有人低声呤唱道:“竹居近桃林,雨后草色新。曲径通幽处,清流净凡心!”
萧鑫如醉如痴,禁不住叫声:“好诗!”
竹楼内弹琴者听到有人说话,忙停止弹琴,推门出来,笑道:“萧公子远来,绮梦未曾远迎,失礼。”
“你是绮梦?姑娘,你如何认识我呢?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对吗?可是,我不记得你啊!真奇怪……”萧鑫仔细打量着绮梦,见她身披霞衣,美貌如仙,有点不知说什么好。摇头说道,“绮梦姑娘,你真漂亮。可惜,我真的从来没有见到过你。”
绮梦微笑道:“萧公子,你是贵人多忘事。”
萧鑫笑道:“绮梦姑娘,不知能否赐教尊姓?”
绮梦道:“小女子姓黄。”
“黄绮梦?”
“不错。”
黄绮梦含笑不语,请萧鑫进屋。萧鑫没有客气,他进屋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正是屋外的景色,旁边留着一首诗。诗文如下:竹居近桃林,雨后草色新。曲径通幽处,清流净凡心。笑问:“好画,好诗,是绮梦姑娘做的么?”
“哦,不是。”黄绮梦道,“这幅画,是一个好朋友送的。”她请萧鑫在窗前坐下,送上一杯香茶。萧鑫喝了一口,舌底生津,忙道:“好茶,好茶。我若是每日能在此茶饮上一杯,那可就快活似神仙。”黄绮梦道:“是吗?只怕你来之后,又要……”她脸色微红,没有说下去。萧鑫虽然不知她何意,却也没有追问。
竹楼内,香烟缭绕,点着一支‘龙诞香’。黄绮梦道:“萧公子,你在人……一向过得可好?”
“我?好,还行。”萧鑫道,“你呢?”
“我也很好!”黄绮梦笑笑,将萧鑫手中的茶杯续上茶水。她重新坐回到一张古琴前,十指轻捻,慢慢地弹奏起来。萧鑫望着墙壁上的字画,随口念道:“竹居近桃林,雨后草色新。曲径通幽处,清流净凡心!”他最后一个字说完,恰好黄绮梦的琴声也就此停止。
萧鑫情不自禁,望向黄绮梦。
黄绮梦回头,正好回头望他。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绮梦姑娘,你住的这个地方风景真好。”萧鑫望着窗外的景色,说道,“咦,我怎么感觉很熟悉?”
黄绮梦道:“身在梦中不知梦,只因山中迷雾浓。”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说道:“黄姑娘,二姑娘求见。”黄绮梦惊道:“二姑娘有何事求见?”
门外之人道:“奴婢不知。”
黄绮梦道:“你回二姑娘,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
门外之人道:“黄姑娘,只怕……”
黄绮梦笑道:“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
萧鑫起身道:“绮梦姑娘,桃子是我偷吃的,与你无关。”黄绮梦摇头说道:“萧公子,你随我来。”
两人下楼,沿着一条小路来到后花园的月亮门前。黄绮梦打开门,低声说道:“萧公子,你绕过前面小山,就出了桃林谷。一路小心,若是遇到二姑娘的人,能躲就躲,不可意气行事。”
萧鑫点头,挥手同黄绮梦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