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子。”
“小的在!”
“你去添一下香油,灯有点暗了。”
“是,闵公公。”
一名面色白净的小太监这就匆匆地从库房里取了一些香油来换上,灯火的颜色一下子就变明亮了许多。
“年纪大了,见不得黑啊!”闵老独自一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双眼微眯,嘴里时不时地嘀咕着。
其余的小太监们则是身躯站直了守在库房的周围,谁也不敢懈怠。
更没有人敢去打扰闵老。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头耷拉着,要不是时不时传出的嘀咕声,众人差点都以为他睡着了。
“镜子?镜子!镜子呢?赶紧给咱家把镜子拿来。”突然,闵老大喊道。
“是,公公!”
闵老发话,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去找镜子。
可是,在这森严宫闱之内,他们这些太监谁会随身携带着镜子呢?
“哈哈哈……”
这时候,远处突然走来了一群宫女,巧笑嫣然,似乎是月歆宫的宫女,准备去给武妃娘娘问安呢。
“有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立刻跑了过去。
“你们……有镜子吗?”小太监不是武者,跑起路来没走几步就变得气喘吁吁。
“镜子?有啊!”
一个小宫女拿出了巴掌大的铜镜,微微簇起眉头,问道:“你要这个东西干嘛?”
“给我!”
小太监一看到这名宫女拿出了镜子,立刻喜出望外,他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着急的小伙伴,趁她不注意就一把抢了过来。
“哎,你干嘛抢我镜子?”小宫女明显没想到这小太监能够整这么一出,当时就愣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那个太监已经跑出去了好远。
他一边跑,还一边在嘴里大喊着:“镜子!镜子!”
“公公,小的找到镜子了!”
他的情绪很激动,大喊的时候甚至发出了干呕声,直接破音了。
公公?
小宫女刚准备拉着自己的这一帮小姐妹们前去讨一个说法,见到有大太监在那里,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算了算了,本姑奶奶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小宫女只能作罢,为了面子装腔作势道。
“赶紧去月歆宫吧,武妃娘娘还等着呢!”
“快走,快走!”
一众宫女赶紧迈着小碎步向着月歆宫快步走去。
“公公,镜子来了。”小太监将巴掌大的铜镜递到了闵老的手上。
闵老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由得伸出手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抚摸到最后,不由得叹道:“年华易逝啊!”
“想当年,我还只是一个雏儿,来到宫里面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人教,学不会就被骂被打,更有甚者还有性命之忧!”
“呵呵,好不容易啊,咱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到这么大,怎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每一道皱纹都是从血泪里长出来的啊……”
“小六子,小崽子,还有小圆子……你们都不在了啊!”
“让咱家来想想你们当初是咋死的来着?哦,对了!”
“小六子啊,你是刚进宫不认得路,一不小心冲撞了贵妃的车驾,被当场打死了……”
“小崽子你呢?你是因为太贪吃了,服侍贵人的时候吃了一口贵人不要的桂花糕,贵人便命人一刻不停地喂你吃东西,活生生把你给撑死了!”
“那么小圆子呢?你是怎么死的?你好像……好像……什么也每做,仅仅就是当时的一个大官儿看你不顺眼,直接一掌把你给拍死了的!”
“让咱家想想,那时候拍死你的那个大官儿究竟有多大?”
“咦?咱家怎么想不起来了呢?那个官儿究竟是有多大,反正当时咱家觉得是挺大的……”
“想起来了……是九门提督啊!”
“巧了,当时那个九门提督就是现在九门提督的父亲啊!咱家终于回想起来了!”
闵老一人抚摸着镜子,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情人一般。
尽管他不似陆云,是一个真正的太监。
闵老自言自语了一阵,抬头一看,原本离他本来就有些距离的小太监们此时一个个地似乎离得更加遥远了。
能够侍奉在闵老左右的小太监可不是什么天真之辈,几乎都是人精。
这种幽深宫闱之中的事情还是少入耳为好。
否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们可都不想做一个糊涂鬼。
“这些个小东西,一个个都可劲儿聪明!”闵老笑了笑,也不在意。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似乎想努力从里面找出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嗨,老了,老了……这人啊,一旦上了岁数,不服老不行啊!”
闵老继续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道:“这幽深宫闱,到底要埋葬多少白骨啊,这满朝公卿的吃穿用度除了建立在大乾天下的子民身上,还建立在这无尽的太监和宫女的累累尸骸之上啊!”
说到这里,闵老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矮,但是他的确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大乾……索性……不如……不如没了!”
话音散尽,树上的落叶猛然间洒落一地。
港口小镇。
正在准备离开事宜的青年太监受人邀请,进入了一家别致的小院。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吱呀……
推门进去,里面能够闻到清淡的松香。
“闵家主,你唤咱家前来,不知还有何要事?”青年太监疑惑道。
“屠城一事,当真不会出现纰漏吧?”
闵全贞看向青年太监,一脸认认真真地问道。
“咱家亲自出手,岂会有纰漏?”青年太监神色间充满了自信。
这让闵全贞忍不住赞赏道:“你果然非同凡响。”
青年太监摇摇头道:“无他,唯手熟尔!”
“那老夫我就放心了。”闵全贞笑了笑。
青年太监皱了皱眉,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异样。
刚要说话,突然间胸口猛地一痛!
他一低头,只见一条肌肉虬结的手臂竟刺入他的身体,将其心脏生生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