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军与奴从的两面夹击之下,西边城墙上的吐蕃禁卫军很快就崩溃,崔河所率陌刀军很快就控制住西城墙,并打开西门。
早就等在城门外的安西军便从西门蜂拥而入。
只不过,安西军并没有贸贸然深入逻些城内。
因为逻些城内的三十多万奴从仍处于暴走状态。
为了不发生冲突,安西军只是守住了城门附近区域。
李嗣业在李佐国、岑参等人簇拥下进入逻些城内时,逻些城内的杀戮才刚刚进入到**阶段,昔日高高在上的那些吐蕃权贵、喇嘛甚至于活佛,都遭到了奴从的残酷屠杀,当底层奴从的怒火被激发出来,所释放出的戾气是极其惊人的。
“这些奴从真可怕。”李佐国说道,“幸好我们大唐的家奴数量并不多,而且主家对家奴大多还不错,所以应该不至于发生像吐蕃这样的大暴乱。”
李嗣业和岑参却没说话,他们看得显然比李佐国透彻。
大唐的家奴数量是不多,但是大唐百姓的处境并不好。
吐蕃的奴从过的固然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日子,可是大唐的百姓过的又何尝不是这种日子关中勉强还能粉饰太平,可是关东大地却早就已经哀鸿遍野,典田卖地、卖儿鬻女早已经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之事。
尤其是淮南道财赋重地,已沦为人间炼狱。
为了圣人的“文治武功”,大唐百姓已经承受太多苦难。
要知道,输给边镇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从大唐百姓的嘴巴里抠出来的。
要知道,边镇将士的每一把横刀、每一副甲胄、每一张弓甚至每一支箭都是大唐百姓用自己的血汗制作并且捐输的。
所以说,陆天师绝不会冷眼旁观。
所以说,陆天师和圣人之间终究会有一场冲突。
两人禁不住要问,当陆天师和圣人爆发冲突时,对大唐将意味着什么改朝换代,山河易色可真要是这样,受苦的不还是无辜的老百姓
想到这,李嗣业连攻破逻些城的好心情都变得荡然无存。
纵然攻陷了逻些又如何纵然灭了吐蕃又如何纵然名垂青史又如何一将功成,万骨成枯,大唐百姓何辜无辜!
……
封常清端着一盆糌粑来到尺带珠丹跟前,劝道:“尺带珠丹,想通没有”
尺带珠丹接过糌粑狼吞虎咽般吃完,又从封常清手中接过羊奶一饮而尽,末了才抹了抹沾了羊奶的胡子说道:“吐蕃从来就只有殉国的赞普。”
“尺带珠丹,你的坚持毫无意义,因为吐蕃已经灭亡了。”封常清哂然道。
“从你的五如大军全军覆灭的那一刻起,从你沦为安西军阶下囚的那刻起,吐蕃就已经是事实上灭亡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李嗣业的大军肯定也已经攻陷逻些,所以你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吐蕃真的已经亡了。”
“吐蕃没亡。”尺带珠丹哂然说道,“就凭李嗣业的几千孤军也想攻陷逻些”
“尺带珠丹,你心里应该清楚的,逻些如果没危险的话,又怎会向你求援如果逻些真的没有危险的话,你又怎会仓促回师”封常清哂然一笑道。
尺带珠丹当即沉默了,他当然知道逻些正面临空前危险。
但是尺带珠丹嘴上却仍旧不认输:“就算本赞普的五如大军全军覆灭,吐蕃在积石山还有尚结息的几十万卫戍军,此外苏毗、多弥、泥婆罗等邦国也会发兵勤王,半年之内就会有上百万大军齐聚逻些城下,彼时你们还是只能乖乖退出逻些。”
“也罢,那就走着瞧。”封常清便也彻底打消劝降的念头。
细想想,尺带珠丹最终肯定是要被押赴长安献俘阙下的,圣人在太庙告慰过祖宗,再在朱雀大街夸耀过武功之后,最终大概还是要把尺带珠丹处死,所以费尽心神劝降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
逻些城。
奴从的暴乱持了三天。
一直到三个昼夜之后,奴从才终于恢复理智,变得冷静。
这时候,逻些城内的吐蕃权贵、僧侣已经全部遭到血洗,甚至就连城内的平民阶层也遭到暴乱波及,遭到奴从的残酷血洗。
反正暴乱过后,逻些城内除了奴从再也没有别的吐蕃人。
只不过,奴从毕竟习惯了顺从,而且对雅拉香波山神也是真的崇拜,所以他们即便是在最疯狂的时候也仍旧恪守着雅拉香波山神的神谕,那就是只杀欺压剥削他们的吐蕃权贵以及僧侣,但是不放火,更加不有抢劫。
所以逻些城并没有遭到战火摧毁。
尤其吐蕃赞普的红山宫,被完整的保留下来。
但是红山宫的主人全部都被杀光,赞普的兄弟孩子甚至于几个赞蒙,都被杀掉,这些奴从也真是下得去手,居然连女人都杀。
由此也足见这些奴从有多仇恨权贵。
以前之所以温顺,只是不敢反抗而已。
李嗣业带着岑参、李佐国等人登上红山。
站在红山宫门外,李嗣业心下有些感慨。
这红山宫据说是松赞干普为了文成公主而建,相当于长安的兴庆宫,可是现在,吐蕃的红山宫已经被他拿下。
不过到里面转了一圈后,李嗣业却大失所望。
因为吐蕃红山宫远不足以跟兴庆宫相提并论,跟金碧辉煌这四字是半点不沾边,甚至连长安城内的许多权贵的府邸都远比红山宫更奢华。
从红山宫转了一圈出来,李嗣业叉手唱喏道:“陆天师,接下来之事该如何安排”
空中传来陆天师的声音:“接下来就要充分发动反正的吐蕃奴从,迎击从积石山方向或者羊同方向回来的吐蕃大军,还有苏毗、泥婆罗等邦国也有可能发兵,总之,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准备就是,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岑参问道:“陆天师,是仍像大小勃律那样吗”
发动奴从,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交给岑参去负责。
“是的,仍像大小勃律那样办,把逻些周围的耕地、草场还有林地全都分给奴从,还有牛羊马匹等牲口也拿出一半分下去。”
这也是惯例,另一半肯定得作为唐军的战利品。
毕竟安西军将士也是人,也是需要养家糊口的。
顿了顿,陆天师又说道:“还有城中府库的粮食,包括吐蕃赞普的府库,以及城中所有权贵的府库,所有的储藏都拿出一半分给反正的奴从,还有逻些城内的房子,我看也足够三十万人居住,全部都分下去。”
听到这,李佐国感觉有点可惜。
别的房子就算了,但是红山宫还有那几座最大的府邸,其实还挺不错的,分给那些肮脏低贱的奴从住可惜了。
按理说,红山宫该给他阿爷住。
还有那几栋府邸,也该分给他这样的安西军将校居住。
最好是再能找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吐蕃女奴,那才叫美。
然而李佐国也就是心里边想想,他知道陆天师不会答应。
岑参道:“陆天师,这么多工作,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啊。”
“没事,我让陆温他们几个帮你。”陆天师道,“还有俘虏的吐蕃军中也有不少会说大唐官话的,你可以带上他们给你做翻译,一定要尽快,因为回援的吐蕃军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准备,快的话半个月,最慢也绝不会超过一个月,积石山方向或者羊同方向的吐蕃大军就该回来,到时候逻些又会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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