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美人欺君 > 第 17 章 愿世界和平
到了燕燕的小护符,烟年心情舒畅了整日。
晚间,叶叙川照例来找她,烟年哼着歌儿为他除下外衫,谈笑间眉眼弯弯,如东风一春的翠绿,婉婉吹上眉山。
叶叙川问“何事令你快意了”
烟年笑答“乞巧近了,想着填一曲新词,唱予大人听呢。”
“便没有你不会的技艺。”叶叙川漫不经心地夸赞。
“都是些小巧罢了,上不得台面。”
烟年自谦,随即话锋一转“大人为国为民,鞠躬瘁,通宵达旦,才令人佩服呢。”
叶叙川瞥她一眼“我通宵达旦都
烟年一窘“这想必大人龙虎猛,非比寻常,区区熬上几夜,也不碍公事吧。”
叶叙川凭桌饮茶,末了以手撑额,闭上了眼,淡淡道“碍了。”
烟年整理衣物的动作一顿。
这个男人极少流露出疲态,今日究竟
想起燕燕上回所说,燕云边关正募兵买马,关闭榷场,似乎
能令权倾朝野的叶叙川忧烦
烟年目光骤然凝重,隐隐察觉其中必有争斗,且万分棘手。
要想个法子,让他主动对她倾诉
她轻手轻脚靠近叶叙川,柔声道“大人累了,烟年为大人按按身子”
叶叙川只略闭了闭眼,很快就重新坐直了身子道“不必。”
他从旁抓了本书册,兀自了起来。
这书得心不
烟年思忖片刻,斟酌着开口道“大人入宫觐见太后娘娘,劳心劳力,还是早些歇息得好。”
书册上缘露出叶叙川那双深有城府的眼睛。
“从何得知我去见太后了”
声音冷得如从冰水里捞出一般。
烟年丝毫不怀疑,自己胆敢露出一丝马脚,今夜怕是要
但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是她作为细作的职责。
她轻轻拍打叶叙川换下的外袍,状若无意道“大人身上落了残香,是栀子与槐花的气味。”
“世人皆知太后娘娘爱白花香,也只有她老人家,能用上如此余韵悠长的上等熏香了。”
她顿了顿“只是白花香气晕人,大人若想好好休憩,还是先沐浴一番,浣洗了这尾韵,再点上安神的檀香为好。”
回答无懈可击,叶叙川似是打消了疑虑,微微颔首,语调亦温和几分“有心了。”
烟年以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良久,方试探道“大人,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叶叙川戒心太强,嘴也极严,旁敲侧击地问细枝末节太容易引起他警惕,烟年索性长驱直入,抛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给他。
叶叙川果然道“为何觉得要打仗”
烟年低下头“我小时候,阿爹对我一向都笑眯眯的,直到有一日,阿爹的神情和大人今日一模一样,凝重得要命,我问他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罢了,大人还是莫要告诉我了,我不过一目光短浅的小女子,也不懂什么深谋远虑,知道的多了,徒增烦恼。”
叶叙川翻过一页书,平静道“你所说的乃是十年前的往事,天下之势,久乱必治,久治又必乱,其中因缘际会乃天定,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
“你只需知道,你的主人恰好有些权势,即使当真要乱,也必不会殃及你。”
烟年眸光猛地一沉。
叶叙川不会信冥冥之间自有天定,他性子强势,一定要将权力拢
难道国朝当真
她不由脊背生寒,死死掐着鸳鸯绣棚,指节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好心情被叶叙川捣了个稀碎,烟年如行尸走肉一般洗漱、更衣、就寝,末了盯着窗棂怔怔出神。
窗外月色胧明,庭前的杨树影光婆娑,长风中夹杂乌都古凄冷的叫声,层层流云后,东方荧惑星泛着微微的红光。
不是什么好兆头。
锦屏香冷,蜡炬成灰,是夜格外寒凉,烟年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有深秋苍翠的烟草,一川枫叶与两岸芦花,她睡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
姐姐
风轻日暖,她靠着姐姐清瘦的肩膀,小声抱怨道“阿姐,你好久不来见我了。”
姐姐摸摸她的脑袋,烟年撒娇般地往她怀里钻,毫无平日沉稳刚强、无所不能的模样,倒像个无赖的小女孩儿。
茫茫天地之间,这是她唯一一个可以放松的怀抱。
“阿姐,我好想你,”烟年喃喃道“我想回家。”
“年年,辛苦你了,”姐姐柔声道“等最后一个任务了结,姐姐就接你回家。”
烟年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风花温柔,白草依依,人幸福的时候,时间都会静止住。
还要带上翠梨、燕燕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对了,还有蒺藜,这小子那么笨,手艺也不行,如果自己走了,他非饿死
“姐姐姐姐”
眼前忽地一片焦黑,烟年仓皇从树下爬起。
场景猝然转变,姐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天地间飞沙走石,蒙上阴沉的暗红色,
一张熟悉的,鲜血淋漓的脸。
烟年呆呆地跪
“阿娘”
刀尖从心口捅出,母亲的表情定格
父亲尚与乱军搏斗,徒劳地挥舞着石铲,他的愤怒如此真实而绝望,欺天烈火中,他嘶声吼道“年年,跑快跑”
烟年不动。
不,她不跑,跑了又如何呢
这世界糟糕透了,战火连绵不绝,有权势者对此讳莫如深,他们妥帖保护自己的宠物,却把无数无辜百姓送上战场,用性命去填补他们的野心。
“烟年”有一道声音
当旧日的生活轰然倒塌,她已不再是稚弱无知,需要家人护佑的小女孩。
“滚开”
她眼里爆
“烟年”那道声音提高了“你清醒一点”
眼前景象烟消云散,烟年猝然从噩梦中惊醒。
触目之处是软烟罗帐,上头绣了巧的鸳鸯双燕,梦里的血与火俱消失无踪,只余子午一轮伶仃的明月。
她瞪圆了眼,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额前
叶叙川身披丝织寝衣,手里端一盏烛火,看起来也才刚刚醒来,长
任何一个人大半夜被闹醒,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是原本就脾气不好的叶叙川。
他挽起袖子,察看被烟年锤得
烟年抱紧了锦被,呼吸慢慢平缓。
她把脑袋埋入被中,泪水氤出两个小小的团,肩膀颤抖,无声地哭泣。
半夜拳打脚踢也就罢了,怎么还哭上了
叶叙川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因幼时习过武,他平素睡得极浅,烟年梦呓着喊姐姐,喊阿娘时,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本以为她唤上两声便能安静,没想到这梦魇居然越
习武之人,受击后总会下意识地反制,他立刻出手扼她咽喉,只是中途硬生生住了,改作推她肩膀,将她摇醒。
结果一醒来就哭个没完。
还是那种极为隐忍的哭法,令他甚至不忍心斥责。
叶叙川只得耐着性子道“好了,别哭了,不管你梦见了什么,那都是幻想,而非真实。”
烟年扯过被褥,胡乱擦了把泪。
“就是真的。”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滑稽中暗含深重的悲凉“我的家没有了,家人也都没有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都是真的,是真的。”
月冷风清,烛影摇红,她看上去真是可怜,蜷缩成一个瘦弱的团,好像被全天下都抛弃了似的。
叶叙川沉默一刻,轻轻拍了拍她纤薄的脊背。
将烛台置于拔步床边,他翻开瑞兽香炉,抓了把烟年私
辛辣的气味顿时充斥了整间纱橱。
烟年被呛了一口,连打三个喷嚏,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叶叙川见状,捡了本书册充作小扇,将烟气统统扇往她的方向,呛得烟年又连连咳嗽,他才觉得快意了,好似大仇得报。
可见其无辜被吵醒的怨念之深。
烟叶燃烧,初时的辛辣散去后,变作一种自
叶叙川把书本一扔,抱胸倚
烟年困惑地眨了眨眼,这人
“从前学的土法,可驱散梦魇。”叶叙川道“烧上一点,后半夜便可安眠。”
烟年一愣,问道“大人从何得知这法子的”
叶叙川斜睨她一眼,淡淡道“阖族覆灭的不止你一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止你一人。”
“我也做过十数年的噩梦,如今不做了。”他道“因为我已杀光了那群鼠辈,一个不剩。”
他顿了一顿,似乎是想安慰她一二,但嘴里出来的话却极为惊悚“你若是还记得是何人弄死了你爹娘,可告诉我,我替你去取他们狗命。”
烟年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怕事,而是她对那些人的狗命毫无兴趣。
很多年后她才得知,那群恶徒放火烧了她的家之后,马上死
人都没了,她怎么报仇一根根掰他们的骨头棒子吗
且不说此举变态,即使把他们挫骨扬灰,也换不回她的亲朋旧故。
“杀光了他们又有何用”烟年低声道“战争不止不休,燕云以后还会有孩童流离失所,我、翠梨、九重和鱼鱼”
“关你何事”他道“你颠沛流离的命,怎么偏要操庙堂之上的心。”
烟年泪意上涌,凶巴巴地哽咽道“我便是不爱看生灵涂炭,要你管么”
叶叙川并不具备应对胡搅蛮缠的本事,他的耐心已到了极致。
“国朝将委派使节前往北周。”
就当烟年以为他要警告她立刻闭嘴时,叶叙川冷不丁掷下这句话,并伸出手,阖上她湿乎乎的双眼。
“若此番议成,可保边关十载安宁,这样告诉你,你可安心了”
轻飘飘几字,听
烟年睫毛
使节
一切都明朗了,难怪要暂关榷场,难怪今日叶叙川满面阴云,朝野上下的主战派为数不少,他们想必不愿见到两国议和。
可燕云的兵都捏
难怪难怪
烟年急急扭过头,却见男人已阖眸睡去。
那骨节分明的手还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