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1 章
白晏临瞳孔猛缩, 视线落在她身上。
方才这份信任让他心生欢喜,此时却尽数化为利刃,穿心而过。
他突然恨她这份信任, 恼怒却又无力。
白皎指着中间容貌英武帅气的男子:“你看这个, 我母亲最属意他, 我的表兄宗显云, 据说是刚回朝的少年将军, 哥。”她顿了顿,语气稍显迟疑:“你觉得他怎么样?”
母亲为她深思熟虑, 选出的这个确实满足他很多要求, 就连白皎都忍不住动摇。
她的目光辗转落在白晏临身上, 忽然抿了抿唇瓣, 但她到底没有应承, 因为什么?
白皎突然不敢深想下去。
“不可!”出乎她的意料,白晏临态度异常坚决,黑眸灼灼地看着她,不由令白皎一怔。
男人垂在袖中的大手忽地攥紧, 才反应过来自己态度太过激烈, 他又有什么立场强求她呢。
于是,他字句斟酌道:“王夫人不曾知晓, 宗小将军早已心有所属,乃是当朝丞相家的千金,两人之前曾是死对头, 却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此事不可。”
他神色平淡, 只有略显急切语气暴露一丝痕迹。
白皎眨了眨眼,本来想说自己被强塞, 但是看他这样子,忽然提起几分兴趣,为难地说:“还有太傅的二公子,听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气度风雅,如芝兰玉树,也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一口气列举了好几位,都是之前草草听过的对象。
白晏临眉头紧蹙:“都不好。”
白皎:“那你说,谁最适合我?”
她也不是恨嫁,只是突然发现他对自己的维护,忍不住想逗逗他,眼底闪着璀璨的笑意。
白晏临一怔,瞬间反应过来。
他对上白皎兴味满满的眸子,后者巧笑嫣然道:“我骗你的,这些我一个都不喜欢,我还想在母亲身边多尽几年孝心。”
“刚才多谢你替我把关呀。”
这一刻,他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失落。
庆幸她懵懵懂懂不知情爱是和滋味,失落她懵懂天真,从未有过心动。
白晏临唇角抿出一抹苦涩难言的笑纹。
几日后,因为救驾有功,白皎被皇后娘娘传召入宫,对于如此荣耀,阖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白皎站着,身上是新做的淡粉襦裙,颜色娇艳衬出她十二万分的秾丽春色,鬓边步摇斜斜插起,垂坠下两颗莹润珍珠,散发出圣洁光辉。
如果不是白皎一再要求精简,怕是到最后,她整个人都成了行走的衣裳架,首饰盒,王姝是真的开心,把她打扮得漂亮夺目,妆容极盛,一看就是有要事去办。
王姝双手合十:“好了。”
“菩萨保佑,我的皎皎一定要平安……呸!”话说半截她反应过来,凌厉视线扫过四周,众人都离得极远,并未听见她的祈祷。
王姝松了口气,深知祸从口出的含义,若是被旁人听见,还以为皇宫是什么龙潭虎穴。
她的目光落在白皎身上,既骄傲又自豪,皇后娘娘召见,这是难有的殊荣呢。
她又叮嘱几句,白皎点头答应,挽着她的手笑道:“娘你别说了,马车已经备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王姝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你这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净知道敷衍我。”
对于她的笑闹,白皎不回话,只粲然一笑,气氛霎时和谐无比。
与之相反的,是刚被赶出府邸,只背了一个小包袱的苏明珠。
她扭头,将一切尽收眼底,只一眼便看到了被众星拱月的白皎,与自己凄凄惨惨的场景相比,那里可真称得上鲜花着锦,热闹得很。
苏明珠眼底怨气翻涌,险些遏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最终摆出一张死鱼脸,只有眼底,偶尔泻出一点恨意。
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该是她的!
“小姐?小姐?“兰心几次出声呼唤,终于唤回她的思绪,她小心翼翼地提醒:“小姐,您该走了。”
苏明珠扭头看她,那张白皙的面容微微扭曲,最后却笑了起来:“兰心,还是你最好,记得我……”
眼看她越说越多,似乎还有往别的方向发展的倾向,兰心赶忙出声:“小姐,兰心送您最后一程,您一定要多加保重。”
霎时间,她脸上的笑容僵滞一瞬。
这也是个没良心的。
当初她待她多好,如今离开,她不说跟着自己走,就连东西,也只送一点碎银子,垫在手里强飘飘的,能干什么?
苏明珠心头不满,却不知道这是兰心的积蓄,她心软,念在往日情分上才有这一遭想送,垂芳苑里的其他人,知道她要走,可都是欢天喜地,庆祝不已呢。
苏明珠握着她的手,还没说几句感谢的话眼泪已经欲掉不掉,兰心一阵头皮发麻,挣脱她的手,借口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苏明珠:“……好。”
苏明珠揽着小包袱,转过身的顷刻,脸上笑容刷地一下尽数消失,只余下一片恨意,呵,好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还没输,她还有前世记忆……苏明珠握紧手指,绞尽脑汁地想着破局之法,结果路过一处僻静小巷,迎面走来一群彪形大汉,她登时心头一紧,正要退出,身后不知何时也出现了这些人。
她被人前后包围,堵在巷子里,心头慌乱到了极致。
“苏小姐。”领头那人态度还算恭敬,可他再如何伪装,也掩盖不了事实。
他一张嘴就说了自己的姓氏,显然早知道她是谁。
男人继续道:“我们家主子有请。”
苏明珠攥紧指尖,想问他你们是主子是谁?
到底没说出来。
她还有几分聪明,知道自己再怎么问,对方也不会说,此时脑子飞快转动,却也一无所获,她实在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结下仇怨。
重生以来,她一直待在昌国公府,怎么会得罪人,还是说,她暴露了什么?
苏明珠心乱如麻,现实却由不得她犹豫,不过片刻,那些人已经将她前后围拢,直接带出巷道,连马车都备好了。
……
马车驶入宫闱,马蹄踏上平整的青石砖,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
白皎掀开帘子,蓝色天穹之下,宫殿巍峨耸立,本该令人心潮澎湃,她却并未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看过比这更宏伟的场景。
白皎摇摇头,她又清楚地记得,她没有经历过这些。
不久后,她跟随引路嬷嬷进入凤仪宫,皇后娘娘身着华服,气质雍容,宽和温柔的态度让白皎愣了下。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再顺遂不过。
就像和一位长辈聊天,白皎自然不会说那么多,偶尔皇后娘娘会提起白晏临,在得知他们关系不错之后,她态度更加和蔼。
于是,等她踏出凤仪宫,整个人还有点不可置信,她如今是县主了?比不上郡主公主,也有食邑,更有皇后送的几个城郊皇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皎:这样的好事请再来一打!
她正要回去,却见隔壁不远处,之前见过的秀宁公主并着一群宫女们对着一棵树议论纷纷,看样子好像十分着急。
白皎心声好奇,后者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是你!”
自从那日见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后,秀宁公主直接成了她的小秘密,不顾身后提醒的宫人,激动地朝她小跑几步,又忽然顿住。
她拧着眉头看树。
白皎都被她给看见了,总不能就这么离开,来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宫规森严,见到贵人一定要行礼。
白皎:“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树上忽然响起一声微弱的猫叫,白皎仰头看去,枝叶葳蕤,碧叶如洗的桃树上,趴着一只通身雪白,像颗小雪团似的可爱猫咪,它甩了甩头,圆滚滚的猫瞳上下打量,显然是爬上树之后突然发现自己下不来了。
秀宁公主:“雪团!”
她告诉白皎:“这是我的爱宠雪团,你也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爬上去这会儿竟然下不来了。”
秀宁公主急得不行,虽然太监已经去抬梯子,可那要多久,时间越长雪团就多一分危险。
她扫了眼身侧的宫人,众人纷纷低垂下头,连话都不敢说。
“诶呀,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她急得撸起袖子,恨不得自己爬上去,宫人们见状脸色大变,仿佛死了爹妈一样一叠声劝阻:“公主,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周公公他们已经去抬梯子了,您再等一等,您金尊玉贵,万万不可冒险啊!”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为您担心的。”
最后一句话劝住了蠢蠢欲动的秀宁,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神色可怜。
白皎:“……要不,我来试试?”
之前在玉泽猎场,秀宁站出来替她说话,要知道,她们那时候只见过两面,她就敢帮她发声,白皎又不是什么白眼狼,自然记得。
秀宁一怔,眼睛睁得圆圆的,都说物似主人型,那只大眼小白猫显然随了主人的模样,她们如出一辙的可爱。
白皎点头:“承蒙不弃,我学过爬树。”
说着利落地绑好大袖,格外庆幸自己穿了双软缎绸花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粗壮的树身上,一抹粉色越来越高,越爬越快!
她做的行云流水,以至于白皎已经爬上树杈了,身边的随从从反应过来。
“白小姐!”
“嘘。”碧绿的枝丫里忽然探出一张美人面,白皙的指尖抵着红唇,片刻后,她才将脸面向宫人们,空落落的怀里出现一只雪白猫咪,如月下仙子,绝艳无双。
秀宁公主看着她,双颊忽然晕染上一抹酡红,几乎不敢直视她,心脏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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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一个人。
底下的宫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
白皎一套抚摸,小猫已经躺在她怀里,咕噜咕噜地眯起眼睛,显然是享受起来。
要说事情能如此顺利,还要感谢她小时候的淘气,爬树下河,都是京郊孩子枯燥生活里唯一的娱乐活动,而白皎,她比他们都要出色!
这时,太监们终于抬着梯子过来了。
这颗桃树已有百年历史,乃是太*祖时期栽种,生得枝繁叶茂,高大笔直,太监们仰着头才能看见它的树冠,如同一张撑开的大伞,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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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皎才知道,他们磨磨蹭蹭那么久,因为抬的乃是宫中最大的梯子,架在树上,做完这一切,一个个气喘如牛,看起来累得不行。
饶是这,也有人来邀功。
一个小太监腿脚麻利的爬上梯子,笑道:“白小姐,让奴才将雪团小主儿送下去吧。”
白皎刚才还在犹豫怎么送下去,听见他的话,微微一笑:““好啊。”
小太监接了猫直接把它兜在前襟里,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下来的时候出了差错。
白皎正要下楼,忽然目光一凝。
她在树上占据至高点,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一眼瞥见不远处的一行人。
其中一人如鹤立鸡群,一袭白色道袍,长袖如风,衣白胜雪她甚至并未看见对方的容貌,却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出尘脱俗,惊艳绝伦。
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度飞快跳动。
对方似有所感,忽地抬头,白皎连躲藏都来不及,直直撞进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男人俊美温润的脸庞也随之映入眼帘。
他的动作猛然停顿,其他大臣不由纳闷,却没人敢出声,只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白皎直直从树上掉了下来。
众人一阵惊呼,以为要见证一场悲剧,哪知道关键时刻,一抹白色的身影将她抱在怀里。
整个过程快到令人震惊。
其他人已经惊呆了。
惊愕的目光纷纷落在白袍男子,又或者说,国师身上。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是谁?
但很快,他们的眼睛又被另一副画面吸引。
满树碧绿的桃树忽然一阵摇曳,已经到了挂果期的桃树此时竟绽开一树粉色桃花,烂漫荼靡的光景下,花瓣如风雨簌簌而落,美不胜收。
向来不苟言笑的国师此时满脸笑意,恰似身后满树桃花怒而盛极,灼人眼球。
“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妻子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两人同时出声,身侧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众人才发现,一直被他们忽视的女子,竟然如此大胆。
有人正要出声,忽然心头一凛,发现自己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不禁惊愕地看向白衣男人,也就是国师。
他惊骇异常,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国师,一定是国师的手笔。
旁边的同僚见状不禁摇头,早知道他心思直白,没想到竟然连国师都敢冒犯,没看他们自从国师出现之后,就一直闭口不言,专心做背景板吗。
唯恐打扰国师。
只是心里的念头却止不住地转,他们还从未见过国师如此失态的模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他们怎么想,国师她们是不在意这些的。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问我是有没有妻子?”他语带笑意,柔声发问。
众人已经震惊到麻木。
国师行踪神秘,京都虽有一座国师府,却常常无人居住,甚至有传言,他自太祖时期便已存在,协助太祖举兵起事,算无遗策。
旁人不信,他们这些官员却有几分相信,不少人青年时入朝为官,琼林宴会上见过对方,如今他们年迈老去,国师仍旧俊美非凡。
只凭这一点,便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就连他们,也是运气好才得以与国师同行,明明都是一方大员,在国师面前,却似稚童一般。
他们有种感觉,自己一切心思都瞒不过那双温和的眼眸,更何况一路走来,国师面色淡漠,完全是一副不问世事的神仙做派。
即便亲自面对他,也有种触碰不到的隔世之感。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与旁人如此亲昵。
白皎心脏怦怦直跳,奇异的感觉从心口向血管流淌,她想,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退缩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白皎大方道:“我叫白皎,是昌国公府的大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说完双颊泛红,呀什么呀,会不会太娇气了?后悔?懊恼?有或者其他情绪在心头灼烧。
她脸上变幻的神色,简直昭然若揭,叫他忍不住勾起唇角:“丛云,当朝国师。”
他说着,狭长幽深的凤眸落在白皎身上,近乎贪婪的凝视,漾起点点柔情。
我终于找到你了,皎皎。
无论心中翻涌着怎样热烈的情潮,面上,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温润模样。
二百三十年三个月零十天,我终于等到你。
白皎忍不住舔了舔唇,虽然一开始是她主动,但是,这样是不是太久了。
她没人被人围观的爱好,于是戳了戳她的肩头,小声说:“可以放开吗?”
丛云一怔,旋即笑开,微弯的眉眼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只是因为她对自己展露出别样一面,一点点微末的情愫,便足以令他欣喜若狂。
白皎却不怎么好。
多日来的繁杂记忆突然一股脑涌入脑子,叫她猛地皱紧眉头,趴在他肩头,片刻后,她脸上红晕未消,又被一抹违和的惊诧掩盖。
她偏头看他,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
众目睽睽之下,丛云邀请他去自己府邸做客,白皎抿住下唇,婉言拒绝:“母亲还在等我回家,有缘再见。”
“好。”丛云柔声回应,目送她离开。
转头,瞧见所有人目瞪口呆,他心情愉悦毫不在意,径直朝前走去,原来,这才是他心潮躁动的根本原因。
其他人面面相觑,赶忙追上去。
此时,却有一个念头齐齐浮现:昌国公运气真好啊。
先是救驾有功,后有国师青睐有加。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帘子垂下,白皎倚靠着车壁,哒哒的脆响涌入耳畔,她坐姿洒脱,神色轻松,唯有一双眸子亮如灿星。
低低的轻笑如流水盘旋在车内。
“哈哈哈,风水轮流转!”
突然涌入的正是她之前失去的记忆,不过,即便失去记忆,也抹灭不掉她的性格,所以,即使沦落到那种绝境,她也能靠自己争出一条活路。
说回现在,白皎眼睛一眨一眨,一抹念头忽然浮现,她忽然特别期待,如果自己一直失忆,他们会怎么做,会如何攻略自己。
所以回去后的日子她过得趣味十足,每日赏花望月,好不惬意,倒是某人有些按耐不住。
于是这天夜阑人寂,白皎赏月结束,时不时跟丫鬟说两句话,忽然,一道孤傲如松的身影站在路口,男人黑眸微抬,目光径直锁定白皎。
“晴雨,你先回去吧。”
“小姐。”晴雨一怔,在她不容置喙的视线下乖乖退去,那人是大公子,和小姐关系不错,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其实就算担心,小姐的命令她也不敢不从。
白皎觑了眼男人,很明显,他在等她,再直白点,是来专门堵自己的。
“哥。”她三两步走了过去,笑盈盈地说。
几乎瞬息,他脸上冷意散去,只余下一脸温和,浓黑色的眸子看向她,眉头微敛,氤氲出一团暗沉:“我听说你和国师是好朋友?”
只一句,白皎就清楚他的来意。
或许他还想说得更隐晦些,白皎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脸上悄无声息地浮起一团红晕,揉了揉衣角:“算是吧。”
见她如此,白晏临瞬间警铃大作。
他说得隐晦,实际上,他知道的远比这句话更多,那天皇宫发生的一切都被下属转述过来,没漏过一字一句,包括她不同往日的羞涩。
男人薄唇抿紧,绷直近乎一条直线,沉声道:“听闻国师驻颜有术,自太(晋江)祖时便是我朝国师,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你一定要尊敬他,对他如师长。”
白皎没说话,从他出声就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白晏临却本能的感到一股危机,他也不曾见过对方,单单听着下属的描述就升起一股警惕,仿佛对方说他宿世的情敌。
回神,他的目光落在白皎身上,不由得问:“皎皎,你听到了吗?”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少女抬头,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眸,蕴藏着无数细腻情丝。
只一瞬,便将他定在原地。
他沉默一瞬,重复道:“无人知晓国师如今年岁几何,你跟他……”
“差距太大?”白皎反问。
男人眸光微闪,还未出声,就听她说:“可是我喜欢他啊。”
白皎笑靥如花,脸上尽是甜蜜,最出彩的却是一双盈盈水眸,此时正漾起缕缕情丝,好似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曾经他无数次期待白皎开窍,此时却觉得,不如一辈子懵懂天真,也好过现在。
第一次,他遏制不住神色,脸色好似积蓄的阴云,阴沉黑透。
白皎压下想要上翘的唇角,心里其实开心得很,她仰头问他:“哥哥,你看我美不美?漂亮不漂亮?”
白晏临喉结滚动,面对她,他根本无法说谎,只能沉默点头。
她脸上马上绽开明艳笑容:“你说,他愿意娶我吗?”
天真烂漫,直白信赖。
一字一句都变成一根刺,狠狠扎进他心口。
白晏临气得快要吐血。
还没来得及回答,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浪荡嬉笑的男声:“好妹妹,你可叫哥哥想死了!”
“啊~”女子短促地叫了一声,接着一阵窸窸窣窣。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白皎惊得睁大双眼,什么情况?一对野鸳鸯?
她没想到会碰见这样尴尬一幕,犹豫要不要出去,男人倒是已经先她一步做出选择,他揽着她的腰躲起来,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安静。”
见她乖顺不语,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作为昌国公名义上的主子,自然不惧一对野鸳鸯,只要一声呵斥,自有巡逻的侍卫赶过来。
可那样的话……
男人幽暗深邃的眸光落在怀中人身上,他又怎会有机会与她亲近?
正巧,白皎也猜到他的想法,心中暗骂一声臭不要脸,一抬头,顺势攥住他的衣襟,低声问:“哥,要不要叫人?”
第 202 章
属于她的幽幽香气拂面而来, 似一阵春风轻柔抚过,白晏临心头一跳,全身紧绷, 幽暗眼眸底下, 盘旋起一片翻涌浪潮, 定定凝视她, 一束月光洒落在她白皙莹润的脸颊上, 柔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变得喑哑:“我们再看看。”
白皎抬头, 好似疑惑地去看他, 忽然, 双颊浮起一团红晕。
“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眼底星光闪动, 忽地,一道声音打断。
“嗯,我的好哥哥~你轻点儿~”甜到发腻的女声在空气中弥漫,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月色下, 伴随着粗重喘息, 叫人愈发浮想联翩。
明明是同一个字,在不同情境下的意味截然不同, 白皎低垂下头,蜷起指尖,双颊热得发烫。
纤细的腰肢上, 滚热的掌心贴着她,源源不断的热意钻进肌肤, 一瞬间,突然发觉空间都逼仄起来, 属于他的气息如蛛网无孔不入地包裹她。
白皎警惕抬头,下意识往后退,没想到踩上枯枝,寂静的夜色下,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瞬间惊到两个沉浸期中的野鸳鸯。
“谁!”男人猛地抬头,低声警惕道。
女人攀附着他,娇笑了起来:“诶呀,我的好哥哥,这地方能有什么人。”
“你说的也是,只是我怕万一被人看见,影响你的名声。”
回答他的是女人娇媚笑声:“你想多了,指不定是什么野猫……”
“不行,还是要看看,风儿,你别说了,我这是为了咱们俩的安全保证。”
女人不再出声,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皎紧张得心跳飞快,下意识往后退,一霎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她来不及发声,坚实有力的大手似铁箍般将她环抱在怀里,很巧的,她贴着男人心口,甚至能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骨节分明的指尖抵住她的唇瓣,白皎眨了眨眼,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如同深海一般的深邃静谧,无言的安全感霎时弥漫开来。
白晏临不慌不忙,似乎只是抬手,一侧花丛突然冲出一只野猫,黑影一瞬擦过。
“啊!”女子吓了一跳,低低叫了声,才发现是只猫,拍着心口抱怨道:“你看,我说过可能是只野猫,这畜生最爱往犄角旮旯里钻了。”
男人停下脚步,有心再去查探,到底耐不住女人的缠磨。
“好哥哥,你快过来,我都多久没见过你了,真是不解风情,找什么野猫啊。”
“风儿,你……”
“好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娶我为妻啊?我可是……我可是……”
她的未尽之意,两人都清楚,男人脸色微变,却在她朝自己看来时飞快收敛神色,花言巧语张口就来。
白皎不再听,抬眸看向白晏临,后者一脸沉稳,面色平静,但她笃定对方绝不像他表现的那样。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舔了舔唇瓣,嫣红的软唇勾起一抹笑弧。
软白的指尖点上他的心口,白皎微微垫了垫脚,她的身材高挑,算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奈何白晏临更高,若芝兰玉树,俊美挺拔。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戳上男人心口,附耳倾听,仰起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如星辰般璀璨碎晶莹:“哥哥,你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你在想什么?”
白晏临看她,属于女子是嫣红唇瓣映入眼底,柔软的好似一朵半开半合的蓓蕾,他的心脏愈跳愈快,眸光闪动,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动涌进四肢百骸,几乎忍不住,攥握住她的指尖,但他最终忍住了,低声说:“没什么。”
“我不信。”白皎搭上他的肩膀,幽香似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哥,你刚才是不是跟我一样……”她顿了顿,脸上漾起灿烂笑靥,令他晃神,又因她的话心脏重重一跳,反射性接过去:“跟你什么……”
白皎:“当然是跟我一样紧张得心跳飞快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白皎忽然收了手,扭头朝外看去:“他们要走了。”
白晏临贪恋又惋惜地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肩头,沿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两人要离开,不禁皱起眉头。
他知道这段时间国公府并不平和,时常有钉子想要潜入,但大部分都被他手下的人剔除,这对野鸳鸯不知是哪方势力的人,即便不是,白晏临也不准备留下他们。
一旦传出这样的事,整个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自然也会包括白皎。
一旦触及她,何止神色,便是一颗心都变得柔软温情。
“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白皎点点头,其实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
此时,这对野鸳鸯正恋恋不舍地告别,女人咬着下唇,挽留道:“好哥哥,你一定要来提亲啊。”
男人收拾裤腰带动作瞬间一顿,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她一怔,下意识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过要娶我的。”
她心中生出惶恐不安,自己什么都给了对方,他不能抛下她。
男人闻言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他语气敷衍,抚摸女人的动作更是轻佻,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敷衍了事,偏偏沉浸其中的女人相信了,怀揣着一腔甜蜜,还在幻想之后的幸福生活。
男子不敢多耽搁,急匆匆就要走,忽然动作一顿,一道挺拔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看不清来人,却感受得到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刹那间,两人睁大眼睛,满脸都是惊恐。
“来人。”冰冷幽寒的声音响起。
远处盯梢的下属立刻出现,踪迹缥缈不可捉摸,此时乌云散开,月光洒落,映照出男人的模样:他一袭玄色鹤纹大氅,墨发飘逸,高鼻星眸,年轻俊美的容色令背后星空都黯然失色,正是白晏临。
“公子。”领头之人面容平凡,背脊笔挺,看似普通,实则是老皇帝亲自派遣来的暗卫,奉旨保护他,更是听命于他的手下。
暗卫心底提起十二万分警惕,朝他俯身行礼。
野鸳鸯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刚要动作,一直盯着他们的暗卫便出手了,两人压倒在地,仰面朝上,月光照出一对野鸳鸯的样貌。
白晏临见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女人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东风,另一人不知是谁,但他身上穿着府中小厮的服饰。
东风“啊”地惊叫一声,急忙扯住衣领盖住身上的痕迹,可她盖得掉痕迹,却抹灭不了两人此时的模样,便是瞎子都能看出她们脸上的心虚和惶恐。
尤其那小厮至今还提着裤子,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味道,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什么情况。
二人竟幕天席地,无媒苟合。
小厮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是她!”他顿了顿,仿佛想到什么,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指向东风,信誓旦旦地说:“是东风她勾引我,我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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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变脸更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心上人,只觉身下的地面冰冷到了刺骨的地步,一阵心灰意冷,接着便是愤怒。
她知道这是什么重罪,被主子发现,别说一顿板子,就算命都可以保不住!
偏偏小厮还在不断推卸责任。
一声一声毫无情意的职责令她咬紧牙关,反驳道:“是你!明明是你勾引我,我被你骗了我认栽,但是你也不能活!”
不然,以她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的身份,虽然不如南风姐姐那般得脸,怎么着也会有桩好姻缘,说不定还能得到主子青眼,得了更好的前途造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丢尽了脸!
她绝望地想,昌国公府都容不下自己了,反正她已经没有好出路,不如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于是,东风一双淬了毒灌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紧小厮:“公子,就是他!他先引诱我!”
说着竟彪悍地冲过去,像只发狂的母狮子,留着的指甲此时派上大用场,只一下,就挠得他满脸血迹,鲜血淋淋。
狗咬狗的戏码白晏临并不感兴趣,他的目的是两人背后之人,他瞥了眼下属,说道:“查一查他们是否受人指示!”
“是!”
方才狗咬狗的俩人都被带走,一瞬间,四周完全静寂下来,静谧得有过分。
他转身去找白皎:“没事了,出来吧。”
白皎点点头,满眼信赖地看着他。
白晏临:“这就是无媒苟合的下场,女子婚嫁一定要慎重。”
白皎压住翘起的嘴角,怎么听不出他在给丛云上眼药,抿了抿唇,说:“哥哥说的是。”
白晏临见她这样,不由一阵泄气,不过他绝不会放弃,深邃悠远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临别时,白皎突然回头看他,见他立在原地,一直看着自己,脸上漾起的笑容一怔,小声说:“明天见。”
白晏临心头一阵悸动,凝望她纤细的背影,前所未有地期待起来,轻声低喃:“明天见。”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王姝要带女儿出门,去京城郊外时思寺还愿。
还要从白皎出事提起,当初王夫人求神拜佛,只愿女儿安然无恙,如今白皎平安归来,无论此事是不是真的,她都要去还愿。
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一丁点儿伤害到女儿的可能她都不愿发生。
清晨,安排好的马车便在昌国公府等待。
王姝和白皎盛装打扮出来时,昌国公也在门前,不过他并不去,今日有事不能离开。
一匹高头大马上,正是傲然而立的白晏临,风姿绝世,昌国公移开视线,看向自家夫人,眉心不禁皱了起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夫人不知何时与他生疏起来,看吧,即便现在,她也没向他投来一个眼神。
王姝正和女儿说说笑笑,神色轻松自然,俨然将他抛之脑后。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正是昌国公,他忧虑道:“夫人,时思寺在京郊,要不要多备些护卫?”
王姝轻飘飘瞥了眼,唇畔挂着疏离的笑,她作为当家主母,仪态万方,样样都好,唯独,眼底没有丝毫情意:“老爷多虑了,有晏临在,他武艺高强,况且,侍卫太多也招人眼球。”
她三言两语堵回来,眼皮也不抬道:“老爷多保重。”
生疏的话让他呼吸一滞,本能地有些不安,事情不该是这样,视线在她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白英奇忍不住说:“夫人,我——”
他忽然生出几分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瞒着她,眼中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可这一切落在王夫人眼里,只能让她勾起讽刺的笑。
她头也不抬地撩开轿帘,坐上马车,垂下的轿帘遮住了她的视线,更似一道银河,分开两人。
白皎在身后,正好将亲娘神色收入眼底,不禁眉头微皱,才跟着进去。
她进去时,见她神色平静,似一汪收敛的湖水,白皎也没放心,本能觉得她并不开心,于是凑过去,拈起一块桂花糕,软糯酥软。
“娘,你吃。”
她心思纯净,笑意盈盈,王夫人怎么看不出她的目的,温柔地轻抚女儿发顶,她笑得温柔又慈爱:“皎皎别担心,我很好。”
白皎:“可是我刚才看见——”
王姝神色恬静:“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该放下了。”
她一直觉得是白晏临破坏了自己的家庭,可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楚,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白英奇。
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他的心变了,男人一变心,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告诉女儿:“皎皎,千万不要把一颗心全放在男人身上,爱人先爱己。”
白皎点头,看着她清澈明媚的眼,王夫人又生出些许后悔,她还太小,或许连情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这次不止去还愿,还要再为她祈愿,愿佛祖保佑,她的女儿万万不能像她一样,她一定要得遇良人,美满一生。
不久后,马车抵达时思寺。
时思寺在京郊,是许多达官贵人烧香拜佛的地方,因前主持清一大师而闻名,即便如此清一大师卸去主持之位,闭门谢客,时思寺仍旧香火鼎盛。
如王夫人这样身份尊贵的香客,由现任住持亲自接待,前往大雄宝殿上香。
母亲要还愿,白皎就守在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动作一滞,目光直直射向殿们瞥一道白衣缥缈的身影飞快掠过。
白皎怔住,不由得多看几眼,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可是她视力明明很好,不然也不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呀。
王姝见她出神,垂眸笑了笑,心头一阵发软,她还是个孩子呢。
“皎皎。”
白皎回神:“娘?”
王姝笑着说:“听闻时思寺风景不错,娘亲还有其他事,无法陪你,我见你也耐不住性子,不如出去吧,让丫鬟陪着你出去转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一定闷坏了。”
白皎正对上她慈爱的目光,乖巧道:“我知道了,娘亲。”
与此同时,寺庙后面。
一颗粗壮的银杏树下,白眉白须的老和尚与人下棋,白衣人手持黑子,一子落下后,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贫僧输了。”
小和尚不解地挠挠头,睁大眼睛,师父怎么这么说,明明师父要赢了!
小和尚年纪轻轻,心里瞒不住话,便说出来。
老和尚,也就是清一大师闻言摇头:“非也非也,施主早已料到老和尚会走这一步。”他说着看向男人,白衣胜雪,云冠墨发,遮天蔽日的银杏树投射下万道金光,环绕周身,更衬得他仙姿绝逸。
一阵风吹过,金色叶片簌簌落下。
他神色平淡,好似御座上的神佛一般,无悲无喜。
老和尚收回视线,低眉垂目,目光落在棋盘上,心中更加惊叹,多少年前,他追随师父,也是这样晴好的天气,这是这颗银杏树下,也是这样年轻俊美的青年与师父下棋。
师父输了。
几十年后,他已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对面之人,却仍如当年一般年轻俊美。
“阿弥陀佛。”他念了一声佛号。
丛云温和一笑,撂下棋子,黑棋坠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
“既然如此,我也该离开了。“
他洒脱转身,棋局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好似想起什么,眼底无端端漾起十二万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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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您慢点!”丫鬟止不住地喘气,脚下如有千斤之重,根本追不上她,一边惶急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急得恨不得飞过去。
“你回去休息,我来照顾皎皎。”
一道沉稳的男声忽然响起,毫无防备的丫鬟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来人,喜色漫上眼底:“公子!”
大公子与小姐关系极好,且公子是习武之人,一定能保护小姐,但是,她迟疑地说:“夫人要我们照顾小姐……”
白晏临神色不变,继续道:“你们现在也追不上她,越往上,山路越崎岖不平,放心,有我在皎皎身边护着,一定不会让她出事。”
“多谢大公子!”丫鬟们其实也是强撑,实在是她们家小姐体力太好,根本追不上。
说完再去看他,人已经消失不见,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互相搀扶着下山。
这边,白皎满心好奇,听说时思寺有飞云瀑之后,她就一心向来看看,还没靠近,便听到巨大轰鸣声,可惜被厚重山壁遮挡,根本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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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
白晏临主动发出声音,让白皎知道他在这里。
白皎动作一滞,回头看他,一阵风掠过,吹起白衣如雪,映着满眼苍翠,好似山间灵动非凡的精魅。
白晏临呼吸一滞,目光深陷在她身上。
白皎指着不远处垂下的飞流,宛若一道白炼,隔着极远都能感觉到幽暗的凉意,水汽氤氲,宏伟壮观的瀑布使人心境开阔,银白的水瀑如银河直坠而下,落入下方的水潭里,形成一片清澈见底的溪流。
白皎朝他笑了起来,双手放在嘴巴上,做成喇叭状,喊道:“哥,你怎么过来了?”
白晏临见她洒脱肆意的动作,不禁眉头微蹙:“皎皎,山路崎岖,小心脚下。”
他说着快步追去,忽地停下动作。
一身白衣的男人像是突然出现,丛云笑意温润:“真巧。”
白皎眼睛发亮,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没回答,脸颊却像是被粉霞染红了。
不远处,白晏临神色阴沉,黝黑暗沉的眼眸盯着两人。
见鬼,他是怎么冒出来的!
白皎想要靠近点,于是动了动,没想到因为离瀑布很近,山路也染上水汽,生长着许多湿滑幽绿的苔藓,她一脚踩了上去,瞬间失去平衡。
强劲有力的手臂如铁钩般揽住她的腰肢,男人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白皎摇摇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狭长的凤眸神秘又深邃,端得是风流无双。
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简直碍眼至极。
嗯,说的就是白晏临。
在白皎看过来之前,他已经收敛神色,竟是笑着过去打招呼:“时思寺真是香火鼎盛,竟也能引来您这尊大佛。”
他虽然是笑着,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隐隐散发出一种冷意,敌意昭然若揭。
丛云神色淡淡:“这是缘分。”
他说着看向白皎,眉眼间的温柔几乎要沁出来:“是缘分让我和皎皎相遇。“
白皎:“……”
她转过身,看天看地,看山看水,就是不看这俩人,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不过那又怎样,是她强迫对方非要喜欢自己吗?
明明是他们心甘情愿。
她为什么要掺和,只有胜利者才能得到青睐。
况且——
她翘起唇角,快步朝瀑布走去,视线下坠,落在清澈见底的水潭上:“哥,我听说飞云瀑的冷水鱼特别好吃,你能帮我捞几条吗?”
“皎皎想要多少?”他宠溺道,不忘挑衅地去看丛云,男人神色平静,非但如此,反而直勾勾地看着白皎,眼底漾起笑意,若是旁人看见,定然要感叹一句情深义重。
白晏临脸色瞬间黑沉。
不要脸,不知道多少岁的老东西,怎么敢觊觎皎皎!
丛云淡淡看他一眼,似是赞叹:“白公子对妹妹真是爱护有加。”
一箭穿心,莫过如是。
很快白晏临反应过来,他是白皎的哥哥吗?不,他不是。
她的视线落在那道纤细身影上,无限柔情自心头升起,不禁弯起眉梢,他会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她真相,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
尤其是——
眼前这人!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却似不见硝烟的战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要想靠近清水潭必须要往回走,白皎本来就没打算登顶,只是为了看一看飞云浦,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提议。
白皎笑眼弯弯地拉着他的袖子,捉鱼去了!
暗处的某些人等不了,见她们游山玩水,自己却要藏在密林里,气得目眦欲裂。
山林风景不错,但是,真让人待一会儿就知道了,这地方不止林被茂密,鸟兽蚊虫也多如牛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一抹寒光掠过,杀意从后背袭来。
一群身披绿衣的杀手从灌木后猛然冲出,挥舞着大刀朝几人杀来!
他们偷袭,挟裹着十二万分的杀意,径直锁定白皎。
这一世她只会些粗浅功夫,根本毫无防备,不等她反击,身侧两人已经同时出手,将她护在身后。
数十名刺客在他们面前,如切瓜砍菜一般轻松无比。
白皎趁间隙,随便捡起一把刀。
忽然,身后响起簌簌声,她转身看去——
杀手突然从后方袭来,手持长刀,目露凶光,面罩遮住的脸上挂起得意的笑,在他看来,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目标怔怔站着,像是早就吓呆了。
两人同时发觉,结果面前的刺客,异口同声道:“皎皎小心!”
丛云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游刃有余地捉弄对方,白晏临更是心痛,恨不得以身替之。
下一刻,杀手脸上笑意凝固,惊恐低下头,锋利的冷酷的刀剑刺穿心口。
白皎拔出刀,温热的、腥臭的血液喷溅在身上,玉白莹润的肌肤染上斑斑血迹,面前杀手脑袋一歪,气息断绝。
她眨了眨眼,锋利的雪白刀锋上,鲜血似红梅点点,缓缓坠落。
白皎周身爆发出一往无前的锐气,她从来不是什么等待别人拯救的小白兔,谁敢小瞧她,就要有成为她刀下亡魂的绝悟!
转过身,白皎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那张染血的娇艳面容绽开璀璨笑容:“已经解决了。”
语气轻松,姿态非凡,似凛风中摇曳的花朵,明艳照人,摄人心魄。
“砰砰——砰砰——”
那是他们急促汹涌的心跳声,随着血液流动,传向四肢百骸,震荡心扉。
提刀而立的少女如同一块磁石,又似一块巨大的发光体令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皎皎你没事吧?”
白皎嗔怪地看他们一眼,觉得他们真是大惊小怪:“当然没事。”
她摸了摸脸上湿湿黏黏的东西,指尖染上一抹暗红,是血。
顿时,她黛眉紧蹙:“我身上好脏,有地方可以沐浴吗?”
她想洗澡。
白晏临皱紧眉头,丛云却笑道:“我知道山上有一处温泉,皎皎,我带你去。”
“我也去。”白晏临当仁不让,出声道。
白皎:“要不,我自己去?”
“不可以/不可能。”两人异口同声道。
水雾冉冉,白烟渺渺,山洞里响起一阵水声,白皎舒服地喟叹一声,想起那群杀手都被她们给解决了,顿时觉得有点可惜,还不知道是谁指使呢。
温热的清水浸透她的身体,长长的黑发似海藻般垂在身后,在水中飘摇荡漾,她忽然往下沉,温热的温泉水包裹整个人,让她大脑愈发清醒。
这群人肯定有诈。
单看身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什么山匪!到底是谁在针对她?
山洞外的气氛和山洞里温情氛围截然不同,同样俊美出色的男人把守在山洞两侧,活似两尊门神,强大的气场互不相让,剑拔弩张,然而,下一刻,两人瞬间皱眉,朝里面看去。
没有声音。
让人心潮激荡的水声不见了,甚至连呼吸都消失了,寂静得渗人。
他们面面相觑,情急之下忘了一切,同时朝山洞奔去。
皎皎出事了!
水里,白皎隐约想起一个人。
“哗啦”一声,她破水而出,温热的水流浇洗在雪白香肩上,红唇更艳,似出水芙蕖,肌肤胜雪,一双水眸盈盈明亮,镶嵌在如玉般粉嫩的脸颊上。
她想到了!
瞥了眼粉白的手指,白皎急于跟人分享自己的想法,朝台上走去,打算穿衣服,忽然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扭头,猝不及防间对上两双焦急的眼:“皎皎你……”
后半句被喉舌吞咽下肚。
两人同时石化成雕塑,氤氲着馥郁幽香的烟雾中,眼底映出如梦似幻的场景。
水面清圆,波光荡漾。
少女黑发如瀑,纤细双臂微抬,莹莹可爱的雪白肩头微缩,再往下……两人同时一怔,呼吸发紧,薄薄的清澈水面如一层朦胧、若隐若现的轻纱,裹缠在少女柔美胴体之上。
他们立刻偏头,脑海里的画面却久久不散,一刹那,红色从脖子爬上脸颊。
第 2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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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狼!”白皎小声骂了句,声音压得极低可不论是白晏临还是丛云,他们一个武功极高, 一个身怀法术, 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搅得心神动荡, 张了张嘴, 正要解释。
白皎先一步出声:“你们站着, 别过来,我要穿衣服。”
一句话竟似什么定身咒一般, 让两人同时动弹不得。
细微的摩擦声与水声好似在耳畔荡漾, 宛若无形的钩子令人心潮起伏, 两人皆是面无表情, 只有愈发紧绷的下颌, 透露出情绪波动。
在旁人面前,他们可以是石头,是冰山,不近人情, 冷酷至极, 在她面前,连一个动作一道声音都能让他们情难自持, 心神不定。
“我好了。”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人同时转身,“皎皎, 我方才是担心你,才会急匆匆赶过来。”
“我不知道你……”
白皎轻觑他们一眼:“我知道。”
她边说边整理衣襟, 刺绣的腰带草草缠了两圈,衬着宽大的衣袖, 勾勒出又细又软杨柳似的腰肢,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垂在身侧,滴答滴答的水声浸润岩石。
那张如玉的小脸染上一抹诱人的薄红,浓密又纤长的眼睫如蝶翼振翅,烟波流转,又何止是潋滟生辉可以形容,分明是活色生香,直教人神魂颠倒。
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诱人,无辜纯洁得令人自惭形秽。
他们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白皎抿了抿唇,坐在在一侧的大石头上,白皙指尖卷着一缕墨发,开门见山道:“我觉得有人在故意害我!”
她直直看着两人,叫他们瞬时心头一凛。
怎么不说话啦?
白皎气得鼓起脸颊:“你们怎么不说话?”
白晏临:“是苏明珠。”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丛云听得眉头一挑,看向白皎,少女清圆的眼眸睁大,映出几分讶然,他就知道,白晏临猜到了。
垂在袖中的手蓦地攥紧,只会卖弄些许小聪明罢了。
白皎已经平复心情,好看的黛眉微微蹙紧:“她为什么要杀我?”
她还没找苏明珠算账,说她鸠占鹊巢呢,苏明珠凭什么怨恨她,她能有十多年富贵日子,难道不是因为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别说什么苏明珠无辜可怜,是父母做的坏事,白皎只知道,现在受苦的人是她,被顶替的人也是她,她过了那么多的苦日子,一天一天熬过来,苏明珠只是被赶出昌国公府,一切各归各位罢了。
如果要劝她大度,最好自己替她经历一遍。
白皎不相信一个陌生人只张张嘴,就能跟她感同身受。
之前刻意忽视对方,不跟苏明珠见面,已经是她最宽容的做法。
其实恢复记忆后的白皎还想过去找苏明珠。
这就要提起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妖宫前发生的种种异象。
白皎没去过主神空间,如她这样的工具人一直都是主神麾下最底层的存在,为剧情服务,为男女主服务,死了便死了,只要灵魂不灭,就能持续不断地投入下一个世界,永远都是主系统手下的傀儡。
但她可以确定,那日天空之上巨大的独眼,定然跟主系统,不,应该说主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它敢称神,一定实力强悍。
白皎也不怕,这个世界的天道虽然归隐,留下的布置也不是轻易就能化解,否则那次过来的就不是主神的一道分(晋江)身,而是主神亲临。
说回现在,主神分*身虽然没了,她可没忘了幽水,那么疯癫又气运不错的仇人,她敢肯定对方没死!
或许,她也在这里。
白皎深切怀疑苏明珠就是幽水,只是猜测还没来得及得到验证。
同样的,这次突然遇袭,她也觉得对方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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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情况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信阳王世子府的书房,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废物!一群废物!”信阳王世子的暴怒声打破平静,扫过汇报的下属,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也没想到,那些精心培养的刺客,竟然一个都没活下来。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正是现在的情况。
他越想越气,一脚踹上手下,将所有人赶出去。
苏明珠正是这时出现的,甫一进门,便觉察到凝重的气氛,不禁提起心来:“世子爷。”
听见熟悉的声音,盛轩猛然一怔。
他正背对着她,满脸恼怒,待他再转过身,已经变了一副神色,愧疚、怜惜,还有些许爱怜:“你怎么来了?”
温声细语,和对手下态度截然不同。
苏明珠瞬间松了口气,张了张嘴,不敢说是来关心之前的杀手,她很白皎,所以在得到盛轩信任后,特地派一群人趁白皎上山祈福的机会,想要将她彻底除去,如今已是深夜,着急的她现在的结果如何。
她不提,盛轩却主动告诉她。
听到失败了,苏明珠咬住下唇,低垂眼眸仿佛很是失意,实际上,她眼底染着熊熊火焰,愤怒和不甘几乎冲垮她的理智,她怎么就那么好运!怎么还不去死呢!
隐隐的,她只觉白皎是她的克星。
她一出现,她就成了苏明珠,她出事,她就被赶出昌国公府……
盛轩安抚地揽住她的腰,温柔宽慰,苏明珠也作出一脸感动的表情,不看二人心中所想,看起来,倒真像一对情深义重的恋人。
实际上,盛轩心中自有打算。
他知道苏明珠身上的神异之处。
当时他因查到苏明珠掺和围场狩猎一事,对她生出几分好奇,结果派人调查,得知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喜欢她的兄长白晏临,这不是□□吗?
然而谁知还有更大的疑团,一个从未出阁的娇小姐,如何得知周立的假身份,她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让盛轩愈发好奇。
本来想细细探究她的秘密,但是今日之事让他分外警惕,不能再慢慢抽丝剥茧,思及此,他眼神一凌,终于下定决心:“你从何得知我的谋划?”
苏明珠骤然一惊,想要挣脱,发现他双手像是大钳子似的,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颈,窒息、濒死的恐惧如潮水将她溺毙。
苏明珠很快便被他击溃了心理防线,主要是这段时间,她一直战战兢兢。
“我、我说!”对上那双嗜血的眼睛,她心中发紧,两眼发黑,忙不迭求饶。
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片刻后,书房陡然响起一阵肆意大笑,笑声主人正是盛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明珠,忽地,动作极尽温柔小意:“卿卿,你真是我的福星!”
谁也没发现,一抹黑色身影如一片落叶,骤然飘离此处。
暗卫呼吸急促,心神狂震,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报给上司,也就是白晏临。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暗芒:“重生?”
他忽然想起许久未做的梦,不,那并不是梦境,而是即将上演的未来,他亲自验证过。
他也从未想过,苏明珠这样的人,竟也会得天眷顾。
思及此,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娇美面容,未来已经改变,他的爱人只有一个,白皎。
他忽然很想很想她,想要见到她,想要拥抱她,结果,他在小厮处得知她去了国师府。
霎时间,白晏临脸色难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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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府里的荷花来得极其烂漫,水面上一片碧波荡漾,粉莲接天,可明明,现在早过了荷花开放的时令,白皎舔了舔唇,朝身侧看去。
“好看吗?”
她点点头,从满池莲花上收回视线,神色平静。
倒是一侧侍候的下人心中惊叹不已,小姐不愧是名门贵女,面对这样的景色,也能波澜不惊。
想他自己,当初可是狠狠惊讶了好一段时间。
丛云瞥了眼,下人立刻退下。
“有鱼,好肥啊。”白皎眼尖,一下瞥见荷叶下肥硕的大鱼,眼神瞬间给它勾住了,一门心思盯着水里的大鱼,心想,真的好肥啊。
“你喜欢?”丛云笑着问他她。
白皎满心都是好肥的鱼,一张嘴心里话全说了出来:“喜欢,不知道烤了吃味道好不好?”
丛云一怔,俊美的脸上漾起温情笑容,惊愕,却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柔声说:“喜欢哪一条,这些全都是你的。”
白皎反应过来,脸颊染上绯红:“还好。”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那种贪吃的人,她和丛云共乘一条小船,着本来就是他的安排。
小船受他操控,轻轻飘向湖心。
她扭头看他,却见男人满脸餍足,喟叹道:终于只有我们了。”
白皎一怔,他已俯身过来,手里握着摘来的花朵,将开未开,艳丽五匹,白皎正要接过,却见他越过自己,花朵直接插在鬓边,娇艳欲滴的鲜花美丽至极,在她面前,却只能尽数沦为陪衬。
白皎手里握着荷花和莲蓬,对上他深情款款的视线。
身下的小船在飘摇荡漾,在湖心漫无边际地摇曳。
这时候,她哪里还记得水里肥美的鱼儿。
垂柳轻扬,光景正好。
她捧住他的脸:“你等了我多少年?”
“我只记得今日是我们相识一个月零三日。”
“皎皎,以前的都不做数。”
从今天起,从与她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才真正开始,有时候,丛云会羡慕紫川,因为他失去记忆,不必沉湎于过去,等待她。
可他又庆幸,他有记忆,不会在人间沉沦,他会用尽一切手段,等她归来。
他以过客的身份在人间行走,等待她的出现,甚至考虑到她的变化,以他的聪颖,悄悄学了不少人间手段。
脸他都有些惊叹,人生短暂,不过百年,却懂得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达到最广阔的宽度。
他勾着她的衣带往下倾倒,背后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海,映日荷花,绯红点点,旖旎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皎皎,嫁给我好不好?”
白皎目光滚动,一只手按在船上,小船摇摇晃晃,她的心也摇摇晃晃,一抬眼,男人眉梢微弯,俊美如神的面容刻入眼底,属于他的风流恣意扑面而来。
男人温润一笑,指腹在她唇上流连忘返:“皎皎。”
低声呢喃,暧昧的轻语。
白皎眨着眼,她承认,她确实被他诱惑到了,以为他会吻下来,只有一阵温吞的轻抚。
强烈怀疑他是故意的!
气恼地勾住他的脖颈,正要化被动为主动,湖畔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白公子,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下人焦急的呼声传来,紧张地盯着那抹挺拔高大的身影。
白皎他们齐齐看去,不禁一怔。
白晏临踩着荷叶直接飞了过来,紧张的下人得到消息,马上退下,临走前,有人偷偷瞧了眼湖面。
那艘小船上多了一个人,又开始晃晃悠悠地荡了起来。
白晏临:“皎皎,跟我回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言语之间,竟是直接忽视了另一个人。
丛云也不恼,淡淡一笑:“不如就在这里,此处除了我们,再无他人。”
白晏临恨不得将他踢下去:“这是我跟皎皎的家事。”
他们的事情,跟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丛云:“兄长何必挂怀,我跟皎皎马上就要成亲了,届时,还要请兄长喝杯喜酒。”
白皎眼睁睁看着他黑透了脸,悄悄扯了扯丛云衣袖,让他别这么过分。
这一幕落在白晏临眼底,分明在彰显对他的偏爱,简直刺眼无比。
“皎皎,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呢?”
白皎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虽然她确实不知道,只是靠着这么多世的直觉隐约感知到有问题。
果然听他道:“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看向丛云:“这件事,我想国师应该很清楚。
丛云:“……”
白皎“啊”了一声,神色略显夸张,眼里稀薄的几分惊讶却是真的,她猜到对方身份特殊,但是没想到,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讶。
白晏临直直凝望她,将自己身份和盘托出。
当年皇帝膝下无子,并非不能生育,而是生一个夭折一个,后来,皇后怀孕,几经波折终于将生下,那时,天下众人皆知,皇帝后代断绝,无数人虎视眈眈。
皇帝也唯恐他像其它哥哥一样夭折,于是,便令忠心耿耿的昌国公以瞒天过海之计,将他抱养到昌国公府。
无论真相如何,事实是,他确实平平安安地昌国公长大。
待他束发后,父母才敢与他相认。
“皎皎,他太老了,配不上你。”白晏临直言不讳道。
丛云听得一噎,眯起眼睛,果然,他们就是天生的死对头。
随即,他温柔一笑:“可是皎皎喜欢我。”
那样子让白皎形容,就像有恃无恐的宠妃,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果不其然,白晏临脸色微变,几乎可以称得上怒目而视。
不论他说什么,丛云只回一句话——“可是皎皎喜欢我”。
白晏临抿紧嘴唇,隐忍地看向白皎:“皎皎。”
白皎眼皮一跳,隐约有种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道:“皎皎,我喜欢你。”
“我们是最先遇见的,是我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希冀地想,哪怕只有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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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皎沉默不语,长且浓密的眼睫低垂着,怕多一秒就露馅。
他看起来好可怜。
向来冷静英武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清冷破碎感,让他有种战损美人的感觉,更何况,她本来就喜欢他,现在更是。
但是……
她偷偷瞥了眼丛云,正对上男人无奈宠溺的目光,显然,他一早就猜到了,她都喜欢。
白皎也这么觉得。
可现实是,眼睛胡乱瞟向四周,小船停在湖心,除了小船这条交通工具,再无其它。
白皎深吸一口气,直勾勾地看向两人;“如果我说,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呢?”
两个笨蛋。
无论是流风,还是东渊,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本就有情,又在一起经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对他不心动。
但是很显然,她的答案有些惊世骇俗,丛云好些,白晏临惊愕不已。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微凉的水包裹身体,白皎毫不犹豫地划水,打算就这么离开。
这样的大事,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解决得了呢。
是好恋人就不要让伴侣为难!
她又奋力划了两下,恨不得一口气游到对岸,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扑通,下一刻,她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拦腰腰抱住。
“你就打算这么跑了?”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白皎蓦地睁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带着往湖里下沉,无边无际的水流包裹她们,肺里的空气化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小泡泡,不断冲向水面。
“唔……”
微弱的低吟声中,漆黑飘摇的长发缠作一团,属于他的阴影压覆而来,顷刻间,封禁她的软唇。
白晏临强势地将她圈在怀里,贪婪的视线如同炙热的岩浆,紧紧凝视她。
天知道在她看见她竟然敢跳湖之后,他的心一瞬全乱了。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失去她。
他认栽。
白皎不知道他的纠结和妥协,细白的手臂紧紧攀附住男人肩膀,又或者是脖颈,她能感觉到另一道幽暗的视线,几乎洞穿她的身体。
一定是丛云。
唇舌间的攻城略地让她再也没法去想其它,绵密的氧气透过交融的唇齿渡如呼吸。
“哗啦”一声。
三人瞬间破水而出,小船也被水浪冲击得摇摇晃晃,白皎今日穿得轻薄,此时正趴在白晏临怀里喘气,不忘抽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白晏临:“我送你回去。”
他的眸子晦暗,长且浓密的眼睫垂下一滴水,落在她脸上,让她瞬间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热意。
“无碍。”丛云第一时间上前把脉,瞬间用法术将她身上的衣服烘干。
白皎这会儿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简直是脑子发昏了。
月上中天,白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见一阵动静,瞥见他们,她猛地坐起来:“你们……咳咳!”
“皎皎,你怎么了”他目光关切,谴责地看向丛云:“你白天不是还说皎皎没事?”
白皎捏着被角:“只是嗓子不舒服。”
白晏临:“……我给你倒杯茶。”
她慢慢观察,忽然发现俩人似乎和解了,至少,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复存在,又或者藏到底下了?
白皎微微挑眉,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白晏临见状,挑衅地看了眼丛云,后者神色沉稳:“说吧。”
白晏临:“嗯。”
他将手下查到的消息说出来。
突然听到苏明珠的名字,白皎惊愕了一瞬,接着就被更大的消息砸晕,重生?
难怪她一直觉得苏明珠怪怪的,原来是重生。
至此,她终于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
原来这是个假千金重生的剧本。
那她肯定就是恶毒女配对照组。
白皎也不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忽然,她好像意识到什么,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一个皇子,一个国师,只有她,是个可怜的被替换了十八年的国公府小姐。
算了,她对自己的运气不抱什么希望,坚信实力能碾压一切!
握拳头.JPG
她又忽然发觉:“你们身边好像很危险,我可以反悔吗?”
谁都知道她的反悔是什么意思。
“不可以。”两人同时出声。
“我们会保护好你。”他们第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
她摊开手,无辜地耸了耸肩:“哈哈,我开个玩笑。”
他们面面相觑,只有自己知道,那一刻的惊慌不是假的,不能失去她,哪怕只是一个想法。
白晏临正色道:“皎皎你放心,谁也不会伤害你。”
最终,丛云留下,藏在暗处保护她。
白晏临虽然不甘,但是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敌在暗他在明,总不能一直等待对方,陷入被动局面。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孤家寡人,还有皎皎。
一遍遍默念她的名字,便有千般柔情涌上心头。
他们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之前时思寺的事谁也不想再发生,上次是虚惊一场,这次呢?但凡伤害她一丝一毫,都让他们心如刀绞,无法承担!
于是两人合作,决心尽快解决危险!
事情开始布置,白皎轻松得很,被人保护起来,丛云为她弄来各种珍宝,时间晃晃悠悠,过了半个月。
忽然有一天,宫里传出消息,老皇帝有孩子沦落在外。
一时间朝野震荡。
正是昌国公的白晏临。
所有人震惊。
回去时的超级大排场,朝臣几乎全部倒戈。皇后与皇帝更是开心,白英奇也得到其他人的惊愕眼神,真是能忍!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暗度陈仓。
被人羡慕的他看向妻子,以为她会欢喜,毕竟,他终于清白,他从来没有背叛过她。
一切以大局为重。
王姝也震惊,但她很快明白丈夫的意图,扯了扯唇角,讥诮堵塞了心扉。
她理解他保密。
可她不能接受。
夫妻成婚二十载,她以为的心意相通,原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从始至终,他都未信任过她。
王姝只觉得一阵悲哀。
忽然被人握住手,是白皎:“娘。”
这时候不需要她说什么,她也不打算说什么,希望能给她力量,王姝随即看向白皎,眼底泪光闪动。
她还有皎皎。
信阳王世子大发雷霆,质问苏明珠,后者惊愕,怎么会这么早,她不知道。
信阳王世子握住她的下颌,大手像钳子一样,箍的生疼。你我如今是一条绳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他又温柔哄骗,如果能助我,事成之后,我许你贵妃之位。
几乎瞬间,苏明珠吸引住了。
她想了想,想到一种毒药,那是秘药,可以害死人,信阳王世子满意,要毒死白晏临,苏明珠不可以!
听见他她心头一急,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她还是喜欢对方,残留的情愫让她心软,瞥见他的怀疑,改口道:死了太子算什么,还要等老皇帝,说不定还会惹得一身腥。
不如直接投毒给老皇帝!
时间越快越好,他一个刚认回的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哈哈哈,好好好!”
得明珠,真乃我盛轩之幸。”他抱紧她,苏明珠甜腻腻的喊:“都是世子爷英明神武。”
她满心都是自己的宠后的快活日子,完全没发觉,男人眼底没有一点笑意,真是蠢货。
他的实际想法与表面完全不同,谁会喜欢这样一个蠢货,尤其她身上有很多神异,这次她能拿出秘药,下次是不是就会杀了自己?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等到事成之后,他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碎尸万段,请法师做法事!万万不能死灰复燃。
苏明珠还沉浸在欣喜之中,并不知道她的枕边人,预谋怎么杀了她。
真实验证了一句话,重生不能长脑子。
没多久,传出老皇帝重病的消息,京城高门贵户大门紧闭,天色阴沉,仿佛也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来袭。
一个深夜,发动。
信阳王世子发兵,冲向皇宫,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直接否认白晏临,不,是盛晏临的身份,他就是白家人,白英奇有不臣之心。
加上好几天没有早朝,他的内应说皇帝昏迷,危在旦夕,最近更是气息奄奄,于是他联合内应,御林军的副将罗勇。
他过去直奔寝宫,发现老皇帝果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昏迷多时。
所有人都在,白晏临,皇后,白皎。
这次就连苏明珠都在,他也太得意了。
将士闯进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维持稳定,问他这是做什么?
信阳王世子胸有成竹,替陛下清君侧,说白晏临不是皇子,是假的,害皇帝如此,请皇后娘娘将玉玺交给我。
皇后:“胡说!
信阳王世子:“是真是假,我说了算!”
一声令下,捉拿,结果老皇帝突然醒来,我看谁敢!
他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要人出手,你们是我的士兵,以为逃得掉吗!
不知为何,苏明珠心中不安,看向神色淡漠的白晏临,那种不安愈发强烈,果然,下一刻有人出来,局面反转。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乘人不备看向白皎,要死也要拉个垫背发。
丛云挥手,兵器折断,直接弄死,不甘,怨恨,她不甘心地看着白皎被人护在怀里,目眦欲裂,最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断了气。
白皎:哇哦。
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死法,谁也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
所有人震慑住,他却牵起白皎的手,问她有没有被下到,极尽温柔关心白皎摇摇头:能有什么事,她把她护得好好的,看了一场大戏,从头到尾都不用她出手,真爽!
不少人善意微笑,这可是国师,方才还见他杀人无形!
皇后愣住了,因为她知道儿子喜欢白皎,看向白晏临,后者眼神冷酷,白晏临看得恼怒,见缝插针,油嘴滑舌,会甜言蜜语算什么!
国师要成婚,老皇帝感谢当然要答应,然后又见他说,太子殿下,还不出声吗。
白晏临不甘心被他抢先,说:儿子,也喜欢白皎,娶她为妻。”
老皇帝愣住了,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听见这样、这样荒唐之事!
他闭眼再睁开,嘴唇哆嗦,你说什么?父皇老眼昏花,方才好像听错了。
白晏临:“我和国师都心悦白皎,请父皇同意。”
霎时间,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喜事该同意啊,但是,但是……三人成婚,莫不是话本!
白皎:压力有点大。
她瞪了眼两人,随意,反正哪个她都喜欢,要想娶到她,看她们自己,自己解决一切,她的男人,连问题都解决不了,要来有什么用!
不然,就这么着也行。
那怎么能行!
俩人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吗,要一个名分!
两人分别握住她的手:“皎皎,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
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坚决的模样谁能改变得了,老皇帝捂住脑袋,直喊头疼,皇后娘娘赶紧搀扶。
白皎回去谁也没想到她搞个大的,母亲都头皮发麻,听说两个人都喜欢她,她小心翼翼地问,她心仪谁。
白皎放下茶杯,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就不能,都喜欢吗?”
王姝一怔,反应过来:“能!”
“我的皎皎那么优秀,自然有人喜欢追求。”
白皎笑了笑。
她没在意俩人用什么办法,婚期定的很快,成婚当日变故突生,刚要摘盖头,他们竟然回去了。
在倾天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