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王妃们的消息还是很灵通,公孙佳不爱搭理章嶟的后宫了,她们倒对这那一片地方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她们除了自己往后宫串串门,还有另一个消息渠道公孙佳的三舅母朱氏。
这位舅母如今年事已高,骑马打球是干不动了,仍旧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跑消息跑得比妯娌们还勤快。她是张德妃的姨妈,小话传得飞快。三舅母整天乐呵呵的“听说,今天又哭了,罚了那个小才人跪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皇后看不过眼了,叫小才人起来回宫去了。回来又跟陛下闹了一场,结果你猜怎么着陛下又召了小才人侍寝了。”
湖阳公主的消息比她略晚一点,也说了个新的“可不是,靠着孩子生病才把陛下勾回去的。哎哟,这孩子托生到她的肚子里也是前世不修。”
她们自己喜欢凑
“瞧,耽误事儿吧”湖阳公主总结,“药王,你说是不是呀”
“是不是的,你们这么开心是为了什么呀她的本领本也有限,你们这么
三舅母道“那你甭管,我看她倒霉我就开心恶心咱们这么久,还不兴我快活快活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她受了冷落,怎么先帝正经给陛下娶的后妃受的委屈少了吗”
公孙佳摇摇头“我可不知道他那后宫的事儿,你们知道的,我往太皇太后那里去得多些。”
大长公主开始还笑眯眯地听着她们闲扯,听到这句话就开腔了“你哪是往太皇太后那儿去得多呀我看你回家都少了就看着我了是吧你是我的牢头呀”
她不像生气的样子,话里却充满了抗议。常安公主对公孙佳道“别把你外婆当小孩儿呀,虽说老小老小,老了跟小孩儿一样”
“去”大长公主故作生气,作势要打,满屋子里充满了欢乐。
公孙佳道“我哪是看着外婆呢我是躲
舅母们又关心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哎哟,这怎么行呢你是丞相啊,怎么能不管事儿你两天不理事,那起子小人就敢看人下菜碟,不拿你当回事儿了”又说,听说章嶟启用的苏铭
公孙佳道“是我不想多管的。有空管管自己家的事儿,不好么我得把妹妹养大呢。”
哦哦,那就另说了
钟秀娥掰开一枚馅饼,跟钟英娥一人分了一半儿,正吃着,突然问道“你把妹妹弄哪儿去了我有两天没见着她了”
公孙佳道“小元带她出去挨打了。”
钟秀娥大惊“什么”
“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得叫她老老实实吃个教训。您甭管,过两天她就回来了。”
小王八蛋有了点纸上谈兵的趋势,前两天跟大家推演,什么“两翼合围不就成了”、“直插过去不就成了”之类的,动不动就“不就成了”,把打仗说得比啃个猪蹄还容易。兔崽子根本就没算“走山路计算的里程会完全不同”,不懂“令行禁止这回事
公孙佳一看这苗头不太对,哪能让她“就这么成了”,扔给元铮带出去吃苦去了,让她尝尝是不是“这样就成了”。熊孩子还不知道亲娘给她挖了个坑,还
现
公孙佳没告诉长辈们妹妹现
公孙佳道“知道,知道,放心,放心。”
大长公主还是不放心,非得叫她“你现
公孙佳哭笑不得“这儿也晚啦,俩人领兵出去了。”
大长公主道“哦,领兵,那就是出去打人的,不是挨打的。来,咱们接着说,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遛遛呀”
公孙佳笑道“您怎么又绕回来了不是说了么是我躲您这儿呢。”大长公主道“那我也要出去玩。”
公孙佳拗不过她,请她到自己府里去转了一圈,大长公主还不满意,公孙佳又陪她把自己
妹妹
不过她来了,大长公主终于消停了,抱着妹妹说“我的心肝,你娘没良心,白疼她了,你来陪太婆一起出去走走。”
妹妹不明所以,看看公孙佳,公孙佳点点头,她就开开心心又跟大长公主出去了。过不半天,大长公主回来了,绕着公孙佳看了三圈,问“你怎么又不拦我了”
公孙佳笑道“我什么时候也没想拦着您呐都说了,是您
大长公主半信半疑,咕哝了两声,不等钟源来接她回家就自己动身回府了。回府之后,再没人拦着她出去串门,她自己反而不想出去了,就
公孙佳道“外婆根本就不是闷了,要出去。她那是我可以不出门,你们不能禁我的足。”
钟秀娥道“哎哟,她这闹的什么别扭哟,你也是,知道了还逗她把她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公孙佳道“不这样,咱们的陛下怎么肯罢休”
钟秀娥怔住了“他还记这仇呐”
“他气儿不顺,不独这一件。”
章嶟现
一是太子,章硕这孩子
他就不会开心。
二就是吴宣。
让公孙佳的舅母们津津乐道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的,公孙佳不搭理章嶟的后宫,不代理她没有可靠的消息渠道。综合宫廷中女护卫的汇报,就能判断出事情并不是像她们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
按照情报,章嶟是
“新宠”就是这么来的,有了新人,章嶟也没苛待了吴宣这个“旧人”。否则,单就吴宣“惩罚”小才人,章嶟就得给吴宣个小教训。然而并没有,吴宣现
舅母们想看的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是“失宠”,想看吴宣的笑话,吴宣这几年真是太让她们讨厌了她们乐见吴宣倒霉,哪怕她们不能从中得到好处。但吴宣其实没那么惨,她依然是章嶟很关心的人。
可你要关心着一个人,这个人还觉得你对她不好,这就让人委屈了。
章嶟这心情还没个地方说去,他不想跟别人说吴宣的坏话。
一憋二憋的,还能憋出什么好心情苏铭都快被他带得上吊了章嶟天天催问他进度,苏铭快被问傻了京师离盐场上千里地呢就算现
公孙佳此时庆幸自己算是躲对了,否则要天天跟章嶟解释,可能累死人她现
直压了几个月,到得秋末,公孙佳也不能得闲,主持了户部的核算,翻开账目一看,先把三州的盐税给单列了出来效果还行。不过她没有催促,一个章嶟就够了,她再催一催,苏铭真得上吊了。
她接过手,示意先把各地租赋算好,预留下赈济等项目之外,又单留了一笔备用她估计章嶟不可能等到盐税的入积累到一个大数目,他肯定会着急催着要修路、修运河之类,得先预备些救留的钱粮出来,否则让他一通快搞搞出毛病来,连个兜底的都没有就是笑话了
这些还没有完全结束,余盛又带着雍邑的一部分官员赴京述职来了。
大外甥如今像个正经的栋梁的样子了,
一开口却又是“嘿嘿,阿姨,我来了。”
与他一比,他的妻子就稳重多了,人家正正经经叉手行了个礼,端端正正叫一声“阿姨。”之后才与公孙佳说笑起来。那边,乔灵蕙早与钟秀娥笑
公孙佳先不与余盛说公务,让他们
余盛心说哦,是他啊啧
乔灵蕙又担心“我们也带了些贺礼来,不知道够不够郑重”
公孙佳道“什么够不够够不够我都有话说,咱们准备的东西,没有不妥当的。”
乔灵蕙道“那怎么行又得你去跟人多说话提醒我们一句,下回就办好了,省得你跟别人舍脸去。”
钟秀娥道“你们呀,不厚不薄差不多就行。喏,那宫里头还有个看着的呢太厚的,得罪那一个。”
余盛没忍住,说“怎么陛下和淑妃还是不待见太子”
钟秀娥故意说“胡说什么呢”
余盛见公孙佳没骂他,吐吐舌头,拉着媳妇跑了“我带你去看我住的地方,我
远远地,传来了他妻子的声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阿凌还没安顿呢”
“没忘没忘,我都交代了,有地方给她们住”
公孙佳听了直摇头,这外甥还是那个样子,看看姐姐又
她对这些一向不上心,说一句“你们聊,想要什么跟库里说。”
钟秀娥道“你去哪儿”
公孙佳道“我约了赵锦,她该到了,我们到前面聊去。”
赵锦自从做了学士,一直兢兢业业做得小有成就又不显山不露水朝上近来事情太多,想比太子更耀眼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到了公孙佳这里,却是为了另一件事“陛下开始服食丹药了。”
公孙佳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
赵锦道“丞相知道的,我这几年的学生出来都是要做官的。”做官嘛,就什么官都会做。其中有眼色、有良心的,即便做了官也不会忘了老师。哪怕她是个官场中的另类女性,他们也照跑不误。
都是一些初入官场的人,往老师家里去,不免有人请教一二做官的技巧,说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其中有一个是供职太医署的就提到,他们
服食丹药这事儿并不罕见,不过公孙府里没人吃这个,公孙佳的熟人里倒有不少吃这玩艺儿的。吃得最疯的一个就是朱瑛,吃得自己差点升天。别的亲友零星也嗑点儿,嗑得都没朱瑛这么豪放。连容逸也偶尔吃一点,据江仙仙说,这玩儿养颜美容,嗑得人皮肤白里透红的。不过公孙佳不吃这个,她正经药都还吃不过来,也不用这玩儿来美白,她常年白得半透明。
所以公孙佳说“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赵锦道“正常的丹药有,邪门的也有,有几味有壮阳的功效,这东西可不能乱吃啊血气上涌,容易出事的。”
公孙佳道“他不行不至于吧不是才册了两个小才人吗”
赵锦轻轻地摇了摇头,提示“后宫争宠,多有用上这些手段的。下官担心,这是哪个妃嫔掇撺。丞相最好留意,还有,不要当面对陛下提及,暗示都不要有男人最听不得这个话,他会记一辈子的。”
公孙佳哑然,半晌才说“你知道有治这个的么我是说,擅于救治血气上涌厥去的,让太医署准备着这样的人吧。”
赵锦道“只怕有这样的人也来不及救治。”
公孙佳道“你先寻着这样的人,我先给他调过去。”
“是。”
公孙佳道“阿逊
赵锦笑道“是。丞相放心,太子现
赵锦辞出之后,公孙佳想了一下,踱到自家书库里去,命人去找书。丹药她就只是知道个皮毛,春药是一窍不通了,临时抱佛脚她也得先看看呐。
看守书库的是个老苍头带着两个小童儿,听清她要找什么书的时候,露出了惊骇了神色。公孙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又不是我要吃。”
老苍头慌忙说“府里的书还是照着先前老陆师傅的单子寻的,药方不太多,拢共那么两本,您稍等,就得、就得”
从个架子上抽了两个卷轴下来,吹一吹、掸一掸,满屋子的灰。公孙佳被呛得连连咳嗽,示意阿青抱着卷轴回房慢慢看。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被章嶟临时薅进宫里之后,元铮
元铮是极冤枉的,他回家之后见公孙佳
“药方,文华说,陛下开始服食丹药了。”
元铮还说“哦,他也到了开始琢磨生死的时候了。”
当时谁知道第二天公孙佳就被章嶟叫进了宫里,而元铮自己要有一次终身难忘的对话了呢
公孙佳一点也没想歪,她这次拿出了耐性见章嶟,不再听到章嶟说后宫就摇手了。
章嶟先是问公孙佳身体怎么样了,公孙佳道“好些了。与外婆一道养生,倒是好了些,只要妹妹不气我,我就挺好的。”
章嶟短促了笑了笑“儿女都是债哟”
就
公孙佳问道“怎么御医怎么说服了什么药了吗”
章嶟摆摆手“别怕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说说话。”
“您说。”
用余盛的新词来说,章嶟就是想找个“感情垃圾筒”的
“我累呀”章嶟开口就说,“我也需要放松、需要快乐。我遇到了烦心的事儿不想带给她,我自己解决心烦的事才好打起神来陪她,她总不想看到我愁苦又或者
“哪个她淑妃”
“是啊老夫老妻了,这又开始吃得哪门子醋啊女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讲道理我不是说你啊。”
公孙佳白了他一眼。章嶟跟着就笑了起来,指着公孙佳说“哎,跟你这样恼一恼,我就知道啦。她怎么就能气得那么堵人呀就算生气也别摆那种脸啊。”
“我是没跟您生气,真生气了,谁还能摆出好看的样子来给你看”公孙佳都惊讶了,合着生气还得气得好看是吧
章嶟道“不是,我就不知道她气的什么我把能给的都给她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就说我变心了,我哪儿变了她还是淑妃,儿女也还是她的,什么供奉都有,我也时刻关爱她。就因为两个才人”
公孙佳不想给他的感情生活支招,太容易招怨了,她就出了个耳朵听着,中间问一句“她怎么说的”
“就说我变心哦,她还给人立规矩去了”
“然后呢”
章嶟叹气道“还不是得我善后那孩子怪可怜的,我总要代她补偿一下。”
公孙佳道“这不挺明白的么”
“她又不干了,说我变心了,对别人更好了,不帮她了。我这就是
公孙佳心说,你这倒忙帮得,还真是
“你也这么说,对吧我说了,人家不听。她现
公孙佳与他面面相觑,摊摊手,章嶟道“害我也就是说一说,倒累你跑这一回。”
公孙佳道“我近来不能帮到陛下也很内疚。”
章嶟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苏铭正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如果是初稿,我也看过了,不算慢呀难道后来改了”
“没改。”章嶟说,口气又淡了下来。
公孙佳道“那不慢,我
“你
“我那时候是为了用兵北方,与现
章嶟道“我再想想。”
公孙佳道“好。想点儿高兴的,今年的租赋很不错,户口也增加了,新垦的田亩也变多了。”
章嶟听到这个不由一笑“那倒是。”盛世有两个硬指标田亩、人口。然后才是其他。
公孙佳道“是吧”
“嗯。”
“普贤奴他们也来京述职了,要不要听他说一说雍邑的情形明年去避个暑”
“你怎么还忘不了这个呀”
“人一辈子能建几个雍邑我要显摆,”公孙佳笑着说,“散散心,嗯”
章嶟心头一暖,道“明天叫他过来吧。咦没有三年吧”
公孙佳道“雍邑是副都重镇,他又是副留守,要时常通报才好。”
“你也太谨慎了。”
“他
章嶟道“你也过来嘛大郎要娶妻了,你不能从头到尾真的什么都不管,最后给他掌掌眼。”
“我书不多,你知道的,礼仪上的事儿还是他们来吧。”
“你做使者,”章嶟决定了,“岷王与你一同”
他不想让赵司翰等人得意,于是名义上的媒人是太皇太后的弟弟,婚礼当天,就让岷王与公孙佳做迎亲使。因为与大长公主那点小疙瘩,他气虽消了,依然没有用钟源。
公孙佳道“那行,不过我骑马跑不快。”
“不用奔跑,就这么定了”
“那这个活计我能干。”
章嶟道“明天别忘了一起过来,咱们再说说话。”
他的样子有点可怜,别人到了中年威严已成,他到了中年却突然之间连爱妾都不体谅他了,很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公孙佳颇觉好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