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有召,天大的事儿也先放一放,何况公孙佳正闲着呢她很快赶到了钟府,赶到的时候钟源还没回来,就只见大长公主拄着杖
公孙佳极少见到她有这样的情况,试探地叫了一声“外婆”
大长公主一口劲儿松了,就近扒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哎哟。”此时她才觉得脚疼,弯下腰来揉了揉脚,说“可算来了,坐”她也不等钟源回来,就先把自己如何说、章嶟如何答、自己如何担心合盘托出。末了问“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我看这皇帝这阵子不对劲儿啊”
哪儿不对劲她不能细数,但是凭人生历,她就觉得这里边肯定有故事
公孙佳道“别急,他早就不对劲儿了,他的小心思瞒不住人”
安慰到一半,钟源也回来了,大长公主又跟孙子念叨了一阵儿,两遍念叨完,她的情绪也平复了,再说话就没那股坐立不安的劲儿了“你们看,怎么回事儿”
钟源与公孙佳对望了一眼,说“霍叔父回京,是好事。阿婆做得对。”
“哎哟,我就怕他回来不知是福是祸,还有啊,陛下这回太好说话了不像个没事的样子,可别把咱们都填了进去。那可不行我瞧着这个皇帝不像样儿那话怎么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孙佳清清嗓子“咳咳,我估摸着他是有点小心思,为淑妃和四郎铺路呢。”
大长公主道“他少折腾些事儿,别人才不会讨厌那娘儿仨呢那小霍呢”
“霍叔叔坏就坏
大长公主道“那就没法子啦,我也不想他这辈子就这样过了。行了,听天由命吧哎哟,这皇帝别再折磨我才好,不行咱们就去雍邑避个暑吧”
公孙佳笑道“避暑这日子也不对呀。再说了,您不得等霍叔父回来见一面再走”
大长公主道“那倒是,我先
她倒看得开,兄妹俩被逗笑了。钟源说“我送药王回去。”大长公主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得好好泡泡脚。”公孙佳问道“怎么了”大长公主道“走得累了,你回去吧。什么时候小霍来了,咱们就去雍邑,你也拾拾去。”
公孙佳与钟源笑着出了大厅,转过身两人脸上的笑容就都消失了。钟源道“陛下要为淑妃母子铺什么路他这是要换太子了”他很愤怒,“明明之前已经打消了念头了,以四郎为雍邑留守,就是已有让他做藩王的想法,又疼小儿子,要给个好地方。现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孙佳不客气地说,“淑妃提醒他是一定的,他自己呢当皇帝的人,自己就没个主心骨他也不好”
“怎么就变了呢”钟源就纳闷了。
公孙佳冷笑道“外拒胡虏、内安生民,哥哥不知道么去年的税赋比前年多了两成,这不是加税得来的,就是人口、田地、商税、盐税等等。所以他才有胆子跟我说,盐税他有用处,让我别动。不动盐税,钱粮也够使了呢。去年选
“荒唐上下同心,难道是为了给他做废长立幼的底气”
公孙佳道“废长立幼客气了,人家要是立嫡呢别急,都还只是捕风捉影而已,先等霍叔父来吧。”
钟源道“让你的人盯死
公孙佳道“盯着呢。”
钟源道“霍叔父那个脾气,这个时候回来真不知是福是祸。原本可以安老田园,现
“应该不至于太惨吧陛下现
“他也好意思。”钟源嘀咕了一句。
公孙佳笑笑“他是皇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章昺当年比这还好意思呢他们兄弟俩相似的地方,可不止是对女人的喜好啊。好了,我走了。”
公孙佳与钟源对章嶟的评价随着这位皇帝的“功业”的增加反而降低了,与之相反,章嶟自我感觉却是好极了。
章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回来跟吴宣说“一切
吴宣含泪拜谢“不是我贪心,是我已经见嫉于后宫。四郎不立起来,我们母子三人就没有活路了。哪怕我惹人厌烦,孩子们是无辜的呀”
章嶟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以后要善待大郎。”
吴宣道“这是什么话我何曾亏待过他他小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他的,只恨他不是我生的。”
章嶟道“当初要是你抚养的他就好啦。”
吴宣低低地应和了两声。
章嶟道“等霍云蔚回京与苏铭等携手合作,一切只会更好。”章嶟比较了一下赵司翰和霍云蔚,觉得还是霍云蔚更可靠一些,不由感慨亲爹识人之明。
吴宣一惊,章嶟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吴宣说,“我最大的噩梦就是离开你。”
章嶟忆及往昔,也是感慨万千,说“再不会有那样的事情
吴宣放下心来,满眼是感动的泪光,温顺地依偎
等到霍云蔚进京面圣的时候,章嶟就不免想起来阿宣怕他。想起来自己妻妾统统被他带人抓走的时候,忍不住对霍云蔚挑剔了起来。
岁月流逝,霍云蔚鬓
霍云蔚面圣之前对京中的局势已经有所了解,只恨当年没有顺手把吴宣给解决掉,以致有了现
他这么想,乃是因为他虽然身处贺州,却也没有闲着,他比
他也吸取了教训,没有一见面就把所有的事都捅给章嶟,只与章嶟作了个“君臣相得”的戏。章嶟对霍云蔚表示了欢迎,说没你不行。霍云蔚则是一脸的感动,表示承蒙陛下不弃,老臣必定鞠躬瘁死而后已。
场面话说完了,霍云蔚辞了出来,回到旧府才放下行李,一群老熟人就陆续登门了。霍云蔚不及休息就命人“快,请进来”
一位前丞相回京,小虾米们还
公孙佳、钟源、朱罴等人不用说,赵司翰、江平章也来了,都说是为他接风。这回抽中签的是延安郡王,让外甥女给带句话“等下了值再过来。”
数年未见,霍云蔚看着一张张含笑的脸,升起一股恍如隔世之感。连赵司翰这样之前互相不是很合的,也都亲切了起来。赵司翰心底佩服霍云蔚,他不喜欢霍云蔚的性格,但是霍云蔚敢跟章嶟硬顶,这就让赵司翰很佩服了。
相逢一笑,霍云蔚道“请坐。”
京里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但是还不够详细。公孙佳先说“陛下命赵相选官了,赵相的方案是”
霍云蔚这次回来,脾气显然改了一些,听了公孙佳的叙述,频频点对,对赵司翰也客气了不少。赵司翰这个方案,与当初他们
他已知太子之事,低声道“干得漂亮太子立下来了,他再想反悔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司翰道“不过,陛下如今威势日隆,信心更足,只要要一意孤行也说不定。”
霍云蔚道“那咱们就更要臣子之职,拦住他”他顾盼间又隐隐恢复了以前那种神气,看得人欣慰。
霍云蔚却给他们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南方情况不太好,苏铭是怎么搞的快要弄得民不聊生了。”
公孙佳问道“怎么我知道兴建这么大的工程必然会吃紧,算的时候特意留出了那一块随他去做。他还有盐税,应该不至于此呀。”
“还有人力呢中间层层盘剥呢”
公孙佳道“我都算过了,也不至于吧之前日子过得紧,是因为要备边,又有粮草转运之类。如今这一项停了,还不够填的”
霍云蔚叹了口气“要是你来主持,当然是够的,他们,就不够啦。”这一条也得佩服公孙佳,她干活儿仔细,一样一样规矩定得清清爽爽,同时又都留有余量,主持个雍邑,朝廷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还干嘛。
“你不能把别人想得都跟你一样啊”霍云蔚总结,“你打从一开始就给他们立起了规矩,一好百好,自然样样都好。他们呢,起头就是个急功近利,我都看不下去了”
霍云蔚最后这一句颇有喜剧效果,听的人却是没一个能笑得出来。公孙佳问道“有多严重”
霍云蔚想了一下,说“现
赵司翰道“你不会已经对陛下说了吧”
“还没有,我总要见一见你们把消息给你们带到不是一进京就再被赶进去”霍云蔚笑笑,“我要走也不是现
钟源道“我们也猜是他嫌苏铭办事太慢,所以把叔父又召回京来,看来眼下第一要紧的是这一件事了。”
钟源问公孙佳“现
公孙佳道“现
钟源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等你弄清楚,怕不是又要出乱子了。”
“就是为了不出乱子,才不能马上停工。一纸政令下去,将一切都叫停且不说陛下答不答应,这么做又与他有什么分别呢已征的民伕都是以宗族、地域集结的,一哄散了,内中一定会生出盗匪来。沿途的州郡治安就要安蛋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来是有吃的,回去地方上未必就会足额给他们回家的口粮。停,也要缓缓的停、逐步的停,让他们怎么来怎么走安安稳稳撤回家,不能成为流寇。同时还要给陛下一个交代,给他一个继续工程的方案。”
霍云蔚道“你这说的是正理,只是这样一来,没几个月是干不完的。局势怕要恶化了。咱们这位陛下,不会
赵司翰道“不妨这样,暗中令各地官府把亏空都填一填。”
“不至于有太多亏空,”公孙佳说,“这个我有数,他们哪怕做假账,风气也坏不到那样。”
江平章道“这个是老赵说得对,得听他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主政,他们看着你,陛下放话,他们看着陛下。你想想陛下的作派,底下怕是已经开始竭泽而渔了。我们都疏忽了惭愧惭愧亏得小霍回来说了,再晚,怕是要等到有了揭竿而起的了,咱们才会
公孙佳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这里着手清查,那给地方上的政令,还请诸位前辈多多费心,我也好跟着学一些。”
钟源叹息一声“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呀。”
赵司翰道“还没有坏到不可拾的地步,甚至可称盛世。咱们现
霍云蔚却摇头说“未必。”
“咦”公孙佳奇怪了,“陛下召你回来,应该是因为苏铭不能让他满意,你一回来是
这是非常正常的逻辑。公孙佳身上最深的烙印还是“武将”,她近来又不多插手朝政,霍云蔚家从他爹起就是章家的军师、贺州派里难得的文臣领袖。他不回政事堂主持,还能怎么安排呢
霍云蔚道“陛下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实
一番话将人说得眉头紧皱,公孙佳一拍桌子“管他呢先看着怎么反而是咱们愁起来了他总要给个说法的。”
钟源道“可不就是咱们
霍云蔚道“我已经看开了,怎么你们倒看不开了左右不过那些事,难道我不入政事堂就不做事了我又不是为了他”
赵司翰道“我们先观望几日再说。陛下想不起来,就要大臣来提醒嘛。”
钟源道“好,就这么办”
从霍府出来之后,几人便分头行事。霍云蔚作优游状,四处拜访亲朋故旧。公孙佳与赵司翰联手,派出人去南方查问详情。
公孙佳的势力主要是北方,她连梁平防区的地方官都很熟悉,对南方的官员插手却少。了不起势力到达贺州,还是因为渊源。赵司翰的势力主要
不过他们第一手里有人,第二能找到借口。公孙佳以户部的名义派出人去,说是给苏铭添帮手,实则另有任务。赵司翰干脆指使御史出巡,明面上查访。章嶟提笔就批准了。
有了他的准许,二人再
公孙佳派出去的人里就有一个凌峰,她认为这姑娘明强干、有主意,且一般官场上的男人对女人不太防备,更容易套出实情来。
事实证明,公孙佳倒也没看错人,凌峰出去俩月之后一路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给公孙佳带来了一个消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有小规模的民变的迹象
公孙佳不敢怠慢,紧急把钟源等人请到自己府里,众人对着地图比划了半天,又仔细询问了凌峰,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为什么地方上没有报上来。
凌峰道“他们还觉得自己能压下去呢说,陛下不喜欢听到这样的消息,所以要是自己悄悄把这事儿给平了,也就不用上报了”
这话听着特别的耳熟公孙佳骂了一句“王八蛋”
凌峰道“下官看着他们不像能压得下去的样子出了京城,再前行三百里,就听得到怨言了。再往前,田里看到的女人已经比男人多了,这不对。还有商贾,商贾多了未必就是好事,只有土里刨不出食了,人才会流散。赋税重了,加一点,或许能压得人更努力劳作,一旦加多了,反正也是交不上,就不会更动了。”
她又说查账的事儿,账面上做得非常漂亮“太漂亮了,一看就是假的。他们只要把数给平了,全不顾道理说不说得通”
这些也很熟呢
公孙佳越听越心惊,说“怎么跟我那回南下时见到的差不多了先帝亲考的亲民官,陛下也不曾松懈,竟还会这样”
凌峰道“都是为了工程,只要那一件做好,一俊遮百丑。好好的为民着想的官员,他工程做得慢,就要被替换下来。这不是一地,是处处。”
公孙佳道“快请赵相、霍相他们来”
人凑齐了,凌峰又说了一遍,赵司翰道“御史已有信回,消息晚一些,民变之事还不曾提及。不过百姓生计,确实,有些不妥。”
霍云蔚道“还好
他所料不差,回来两个月了,章嶟没让他回政事堂,反而先给他加个侍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
凌峰道“恕下官直言,恐怕现
霍云蔚道“我现
饶是有经验、听凌峰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公孙佳还是说“要慎重先不要惊动陛下,枢密院派人南下快马来回,用不了多少功夫到时候有实据也好说话。”枢密院管军事,听说有叛乱派人去查探是很合理的。
钟源道“好”又问凌峰敢不敢作证。凌峰道“敢的”
钟源当即行文去派人,朱罴道“听起来事儿不大,这回倒不用你们去了吧给年轻人点机会”
公孙佳与钟源都说好,公孙佳道“户部会准备好粮草。”钟源道“枢密院会调度兵马。”赵司翰道“沿途官员有不听号令者,吏部处置。”
几人将任务分派好,钟源连夜派出十数骑南下。京中十分煎熬地等了十天,便有军报传来是真的
霍云蔚当即要上表,被钟源拦了下来“事情已经过了枢密院,就不必叔父顶
此事由不得章嶟不信,他从来没想过怀疑枢密撒谎,听完之后却仍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的治下太平盛世居然又有民变了还是因为“官逼民反”是因为他“好大喜功”
章嶟是绝不肯认是他自己的问题的,先把苏铭给训了一顿“你办事为何有失计较工程干得也不快呀”积极效果没达到,消极效果一堆,你怎么搞的
延安郡王都觉得苏铭有点可怜了,要不是苏铭能干,早就反起来了好吗他说“陛下息怒,小股乱民什么时候都有的,太祖朝还有呢前朝哪年不出几个逆贼呀剿平了就好。”
“那是他们”章嶟生硬地顶了回去,“我的治下不行”
赵司翰道“错
这个就更不行了章嶟开始挑赵司翰的毛病“吏部是你
赵司翰只得谢罪。
公孙佳道“追责以后再说吧,先剿平。好
章嶟深吸了一口气“还要安抚逆贼吗”
公孙佳好脾气地说“是安抚百姓,不使从逆。百姓不从逆,几个蟊贼也就无所作为了。事儿不大,气人。”
章嶟缓了口气“也对。”
钟源就上来请示,说“据报,不过数千人,不必劳动大军,着朱子源为主将,张京、季汉民为副”朱子源是朱罴的儿子、张京是张飞虎的曾孙、季汉民是另一个贺州勋贵家的孩子,季汉民有一个伯父就是信都侯。
打仗嘛,还是贺州派为主,这是惯例。
哪知章嶟却说“不必这么麻烦。”他还有想法呢。之前梁平手下不是被调了不少去监工么就他们了再添补点梁派的将士,他们彼此熟悉也好配合。就让苏铭接着给他们调拨粮草,后勤也有了南方这一片的财务,苏铭熟啊。
算来竟是人人都被他怼了一回,只是被怼的轻重有所不同罢了。
就这么个安排,政事堂与枢密院也没说干什么。因为这事儿还不算大,这群人是流寇,还是地方官府觉得自己能按下去的流寇。而且丞相们认为,这事的根子根本不
霍云蔚打了个前哨,将他准备的那一整套的情况都讲给了章嶟他到底没压住自己的脾气。只说了些“这样不行”,还没提“你当如何做”,章嶟正
赵司翰跟了上来,请示将一批“办事不力”、“盘剥百姓”的官员给撤下去,换上一批“宽慈爱民”的。名单上来,章嶟越来越不对劲儿“这几个人我记得,做事很好,怎么就办事不力了”赵司翰道“这就是盘剥百姓了。”
章嶟把这奏本给扣了下来。
公孙佳从中说和,章嶟道“不用你管。”
一旁太子实
章嶟骂他“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等不及要
一天天的,朝里也没个别的事儿,文武大臣都
满京城的百姓都围观着看热闹。战争离京城很远很远了,京城有将近五十年没见过战乱了。嗑着瓜子儿,聊着贵人们的八卦,是升斗小民的日常乐趣之一。
朝廷也放心地
哪知这里还没争论出个结果来,前线传来了军报海七星败了
梁平当场绷不住了,他跳了起来“这不可能”公孙佳与钟源也几乎同时说“这不可能”
但凡有一丁点兵败的可能,公孙佳都不可能放任朝上这样的争吵三人凑
梁平道“那也不可能呀,接应他的人是熟的。”
最后才明白事情出
两边商量好了的,地方上的军队牵制住叛军,海七星率兵掩杀,两下一合,齐活。没有任何理解上的难度,友军却临阵跑路了海七星固然厉害,却也没有这样的准备梁平手下,就没有抛下同袍的人海七星好像一个下楼梯的人,算准了还算一级台阶,没想到是两级,叭一脚踩空,崴脚了
此事真是令人百思不解,到了很久以后才知道原因,友军的军饷、待遇与海七星的朝廷兵马不可同日而语。因为本地的军队是地方上借给,而海七星的补给由朝廷
这下也不用吵了,梁平直接直接请旨自己去拾烂摊子,章嶟授命公孙佳管后勤。非常顺利地,来回三个月,梁平就将这次民变给压下了。政事堂联名,请求章嶟暂缓各地工程,重新厘清各地的财政状况,重新制定计划。
章嶟道“民变已平,为何要停工程已经做到这样了,咬咬牙挺过去就好。重新厘定工程计划,又要重新开始,百姓之前吃的苦、受的累不就白费了”他的自我感觉仍然很好,走出宫门都能听到京城百姓对他的赞扬之声。此事并非吴选故意讨他欢心,实是京城之内风评就是如此。
诚如延安郡王所说,国家这么大,没几年就得出个匪类,剿平就是了。何况真的剿平了梁平回京的时候,京城百姓也是夹道围观、箪食壶浆相迎来的。
双方再次陷入了僵持。这一回政事堂不敢再掉以轻心,一面与皇帝僵持,一面关注各地情势,不断更换了急功近利的官员,试图挽回之前的恶劣影响。当然,根子还
到得此时,政事堂却又不敢再硬逼章嶟了。
章嶟的脾气一天天地见涨,甚至于踢了太子一脚,骂他“不孝不悌气死了我,你们就开心了”天地良心太子当时是因为章嶟又骂了政事堂,站出来劝两下都消消气的。
章嶟的气是消不下去的他最爱的孩子,幼子章奭病了。这孩子是催产生下来的,既不足月,先天有些不足,生病是常态,这一回却是格外的严重。
章嶟哪有耐心再与人争辩呢连“贿赂大长公主”这样的事都不做了,缀朝数日,就守着这个孩子。
章嶟暂时消停了,公孙佳暂时也放松了下来。四郎生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
死不死的不好说,公孙佳自己就是个病秧子,也半死不活地拖到了今天。
只要他做不了太子就行
公孙佳含笑看妹妹换新衣甲,熊孩子又长个儿了,旧衣不衬了她了。自己的孩子健康活泼,对比别人家的孩子
妹妹道“我要换个纹样。”
“换”公孙佳干脆地说。
母女二人纵享天伦,妹妹卸了软甲,与公孙佳挤
“你又知道了”
“我看御医的脸就知道了,他们通常会把病说重几分,虽然面带愁容,其实并不怎么愁的,脚步都是故意放重的。这一回不一样,我路过的时候看一眼,他们一脸的死相,生怕自己被殉了。”
公孙佳道“有这么严重”
“嗯您还信不过我吗要我怎么证明”
“不用她来证明了,”元铮阴着脸走了过来,“已经要征用咱家的舍利子了”
公孙佳
妹妹跳了起来“听谁说的”
元铮冷声道“还能是谁淑妃”
“呸她活拧了”妹妹大怒,袖子往上一撸,提起剑来就要往外走。
公孙佳道“回来”
“娘”
公孙佳道“给他。你去送。”
妹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白皙的俏脸逐渐变得狰狞“他也配福气太薄,可别压死了他”
“那你别去了,”公孙佳说,“我亲自去。”
妹妹鼻子几乎要气歪,却见公孙佳从腕上脱下一串殷红的数珠来,慢慢地捻着,口中念念有词。
舍利子最终还是被妹妹亲自送到了淑妃宫中,公孙佳赠一给二,连府中的药师佛的塑像一并送给了章嶟。章嶟感动得落下泪来“还是你懂我。”吴宣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也是含泪道谢。
公孙佳捏着数珠,轻声道“有什么办法呢做父母的,总是心疼孩子的。小时候不觉得,等到自己有了孩子,就懂那份心了。你担心四郎,就像我担心妹妹一样。”
章嶟道“那孩子好得很呢我看她的福气是很大的。”
公孙佳摇了摇头“我担心她不知道会因何而死。”
“不会的”
“她是个女孩子,没有兄弟,与我当年一般。可惜,我还有外婆、有舅舅,她的舅舅却已然残疾。”
章嶟道“有我,有四郎。”
公孙佳只管摇头,道“那我也是绝户呀,有什么办法呢元铮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她的将来,如果遇到一个宗族强盛的丈夫,性命不保呀。”
章嶟道“唉,这如何是好”
公孙佳摇头不语,章嶟道“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嘛。”
“我想让她继承定襄侯。”
“像你一样”
公孙佳道“只有她做了家主,才能保全身家性命。陛下能成全我这个心愿吗”
章嶟正
公孙佳攥紧了数珠,开口还是缓慢的腔调“我叫她来谢恩。见效没那么快的,得叫僧尼来念经,还要好好供奉佛祖。淑妃没备下僧尼吗去找合缘的吧。”吴宣忙说“这就去”
公孙佳钉
章嶟吐出口气“不错不错,心诚则灵。”
公孙佳轻笑着一颗一颗地捻着数珠,对章嶟道“什么长于妇人之手养不出好孩子都是屁话但是后宫阴气重,不适合养小男孩子,病好了还是要选个阳气足的地方养着。不行就开府,配了师傅,也是一样的。”
这售后服务十分贴心,章嶟对吩咐出去找僧尼又回来的吴宣说“我看这个主意不错。那几个也是打小就住
吴宣勉强笑笑“好。只要四郎好好的。”封了太子,就是住东宫,哪用住宫外呢东方属木,生机勃勃。
公孙佳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一眼扫过去,把熊孩子给粘走了。
妹妹也不骑马了,跟着钻上了车“这算什么”公孙佳道“算白拣的。”
“啥”
公孙佳道“舍利子本来也不是我的,是先前的老太后,我的姨婆,从相国寺给我抢来的。本来就是章家的东西,要是能救她章家的子孙,也算是缘份了。”
“那你怎么办呀”
“我很好呀,我与佛聊过了,他喜欢我,不会让我没下场的。”
“呃跟佛聊”
公孙佳捻着数珠,慢慢地说“第一,你要再学礼仪,学会怎么做定襄侯,第二,要知道咱们家是靠什么立足的,第三,唉,再做几身儿衣裳吧,我的旧衣盛不下你。第四,以后跟
“芝室那儿呢还有珍珍她们”
“我自有安排,珍珍也会出仕。”
“那好”妹妹笑了一下,又说,“我还是觉得恶心”
公孙佳道“世上恶心的事多了,要学会看淡。光顾着恶心,定襄侯就落不到你头上了。亏不能白吃,嗯”
“凭什么呀有点骨气嘛”
“要会权衡,骨气有时候比命重要,有时候又不能当阳寿来过。至于怎么权衡,所以才要你听、看、学。”
“哦。”妹妹凑了上来,小声问“你看四郎也不太好吧我就看他”
“那是一条命,你这嘴怎么”
“我又不是盼着他出事儿,我是真的看着不对劲儿。阿娘,我的意思是,把咱们的人从淑妃宫里调出来吧搁那儿保不齐就殉了那多冤呐”
公孙佳道“嗯,那你调吧。”
“嘿嘿。娘写个条子吧”
公孙佳叹了口气“行,还没笨到家。”
母女俩这里暂时和解,淑妃宫里却开始乌烟瘴气,烧的香烟缭绕,僧尼嗡嗡地念着经。御医的药也没停,四郎喝药又苦得哭了起来。连着人人心情都不好。
公孙佳的心情却很好,她饶有兴致地给自己女儿张罗着宴席,写了帖子请各路亲友来见证定襄府还是定襄府。凡与她亲近的,多有不忿,单宇已经跑去问智生、智长“有念经祈福的,那你们会诅咒吗”
最恨的还数大长公主,她万没想到自己才从章嶟那儿讨了些便宜,自己最疼的外孙女儿就被敲了竹杠。
“那是命根子啊”大长公主哭了。喜酒也没去吃,坐
宫里,吴宣也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凌晨四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