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主府到院中,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容姝坐
容誉敲了敲门,“阿姐,我来看你了。”
容姝回头望向门,透过窗纸能看见窗外的人影,她道“进来吧。”
容誉进来之后先问容姝住的惯不惯,“不然还是回宫吧,
容姝摇了摇头,“挺好的。”
容誉道“我总觉得阿姐清瘦了许多,乌迩天寒,不知你落没落下病根,先让太医诊治一番,太医院有药,正好好好休养身体。”
他的关心是真的关心,毫不掺假,想借机看容姝是不是和耶律加央有夫妻之实也是真。
容姝心想怎么这么难,死比这简单多了。
“我身子很好,你不必忧心,只是坐车回来,太疲累了。”容姝摇了摇头,“诊脉就不必了,赵太医
容誉不想听容姝提任何关于乌迩的事,哪怕没有听到耶律加央这个名字。
“阿姐,让太医诊断,我也能放心,这七年,我并不知道
容姝想说她过得很好,可是被容誉给毁了,但这是自己的弟弟,她拿什么去恨他。
“你若不放心,就请赵太医来诊脉,我不想别人碰我。”容姝庆幸赵太医没死,不然她真的是无计可施。
很快赵太医就来了,诊了脉,只道容姝
容誉点了点头,眼中滑过一丝心疼,“那阿姐就好好调养,有什么事让人进宫找我,不想见的人可以不见,阿姐,等几日你心情好些了,我带你看一样好东西。”
这是他心准备的礼物,三年多,就为了等阿姐回来。
长公主嫁给过耶律加央,平阳侯府的二小姐却没有。
容誉带着太医回去,容姝卸下力气,缓了一会儿,她吩咐道“这个院子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的衣服只许金庭经手,赵大夫”
赵大夫看着容姝,使劲点了下头,“公主有何吩咐。”
容姝道“我要这个孩子活着。”
“老臣必当竭全力。”赵大夫心里不是滋味,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小公主平安带到这个世上。
“再给我一瓶。”
赵大夫找来了药,“公主,千万小心。”
容姝决定闭门谢客,一个和亲公主,
可是总有需要这个长公主出面的地方。
皇宫举办宫宴,美其名曰为她接风洗尘,没法不去。
容姝去了宫宴,她不喜人多,不喜说话,满园的红花绿柳,她只记得乌迩的战火苍夷。
偏有人撞了上来。
来人和她有六分像,衣着打扮都像极了从前的她,容姝想不通,既然有了一个赵颜兮,为什么不能放过乌迩,她已经去和亲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赵颜兮跪
容姝道“本宫不喜你这张脸,去一旁跪着。”
赵颜兮仰起头,容姝很好看,六分像像
赵颜兮心里有些委屈,她知道自己是容姝的替身,可是七年已过,容姝早就变得不是她了,赵颜兮摸了摸脸,心里有些委屈,不过很快,就有人救她于水火。
容誉扶起了她,容姝早就走了,长公主性子古怪,没人敢拦。
容誉低头对赵颜兮说了几句话,然后去了公主府。
这次容姝没见她。
搁谁看都是公主回京,见到容貌与自己相似的替身,心生不悦,愤愤离席。
容誉目光沉沉,他对赵颜兮太好了,所以她才有胆子来宫宴,若不是她有用,早就把她杀了。
“阿姐刚回来,你别介怀,阿姐是对朕最重要的人,你明白吗”
赵颜兮知道,因为容姝,她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容誉这么说无非是让她避着容姝,赵颜兮点了头,“我知道”
赵颜兮心道,容姝是为了大楚和亲远嫁,可大楚已经把她接回来了,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要那个样子,她的确
赵颜兮没听容誉的话,她
这里比平阳侯府大的多,如今的平阳侯府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了,竟然还没有一个公主府大。
公主府很空,只有几个打扫的丫鬟。
容姝见了赵颜兮,“你是平阳侯府的女儿,容誉喜欢你”
赵颜兮听了有些诧异,容姝竟然敢直呼皇上名字,她道“回公主,家父平阳侯皇上对臣女很好,但臣女并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喜欢臣女。”
容姝又问“你也认识徐景行,对不对。”
赵颜兮有些慌乱,“徐大哥他只是照顾我我从前并不知道我们长的这么像,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惊讶。
公主,我知道你
她是看容誉每日为容姝的事烦忧,才这么说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容姝目光平静,真正担心她
赵颜兮真能慷他人之慨,凭什么说她不愿意,凭什么让她和亲就和亲,让她回来就回来。
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
不过有她也好,徐景行喜欢谁她不
“又或者,你们亲事应该要定下来了,你劝容誉,让我离京。”
天气闷热,外头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赵颜兮心慌的厉害,她赢了容姝,容姝不同她争了,可是,可是
最终赵颜兮点了头,“臣女会量一试。”
她没想过容姝会回来,容姝离开,才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盛京有一个赵颜兮就够了,不需要再来一个容姝。
赵颜兮从长公主府出来就进了宫,容誉脸色沉沉,“你去公主府了。”
赵颜兮以未来皇后自居,只当是容誉怕容姝伤害她,“皇上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应该是为了长公主吧,皇上,长公主既然已经回来了,甭管
“公主说想离京,为大楚诵经祈福,皇上就允了吧。”
容誉脸色沉的能滴水,他不知道赵颜兮对容姝说了什么,以至于容姝对他误会至此,如今赵颜兮已经没什么用了,容誉让张绪送她回府,安心备嫁。
自己则去了公主府。
出宫时下了雨,到公主府时雨已经下大了,容誉进了公主府,天色昏暗,他走的太急,鞋子湿了,肩膀湿了,他对容姝道“阿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赵颜兮她我根本不喜欢她,我留着她只不过是因为你。”
容姝又瘦了,她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因为我”
容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
容誉怕容姝不高兴,“她像你六分,最是合适,阿姐,只要你以赵颜兮的身份活下去,就没有人知道你去过乌迩的,阿姐,这七年,母后每年都会劝我选秀纳妃,但我不愿意,我只想等你回来。”
屋外一道闪电,过了一会儿容姝就听见雷鸣了,她怔怔地看着容誉,“所以,你是为了接我回来才灭了乌迩的”
容誉点点头,“没错,他们该死,耶律加央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原来一切是因为她,她带来了战争,带来了苦难,杀死了耶律加央和自己的孩子。
容姝扶住腰,“不,我不愿意,我是你姐姐。”
“咱们只是名义上的姐弟,并不是亲的,”容誉有些急,“而且,你进了平阳侯府就不是我阿姐了,为什么不呢我每日处理奏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你接回来,阿姐”
容誉握住容姝的手腕,那里细的吓人,容姝的目光里有恨意,原来都是因为她,现
“当初和亲,我毫无怨言,可是我
容誉脸色变得煞白,他也不愿容姝是他姐姐,可容姝的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阿姐”
容姝拂开容誉的手,道“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倘若你还顾及一点姐弟亲情,就给我寻个寺庙,我余生就为那些枉死的魂灵诵经祈福。”
竟是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屋外雨声雷声,还有雨打落叶声,交杂
这里没有玉兰树,叶子哗啦啦地响,很多时候,容誉深夜难眠,都是听着绮兰宫外的声音睡着的。
容誉眼睛有些红,他掰容姝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容誉一字一顿道“你爱上耶律加央了,因为他恨我,对不对。”
容姝想,她要是能恨就好了,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夫君,国恨当头,能舍弃的只有小爱。
她原以为大楚攻打乌迩是因为政治,结果是因为她。
她能恨的只有自己。
容姝道“七年前和亲有谁问过我的意愿,接我回来又有问过吗,你说你为了接我回来,做了很多,可我从离开宫门那日起,就没想过回来,他日两国交战,我也不会成为大楚的拖累”
可是却成了乌迩的掣肘,容姝心里痛的厉害,连着肚子也难受,她的岗尖
容誉攥着容姝的手腕,他看容姝脸色不对,什么都顾不得了,“阿姐你怎么了,你”
电闪雷鸣之间,他看见容姝裙下有血迹。
她回京之后只穿过一次红衣,后来哪次见她,都是素衣,头上不戴首饰,不像不喜欢,倒像是给什么人服丧。
容誉松开了手,眼看着人从滑落
容誉怀疑过那是不是耶律加央的孩子,只是耶律加央都死了,剩下的乌迩人也一口咬定,那不是。
至于容姝有没有生过孩子,太医并没有给容姝诊过脉。
血迹,容姝捂的是肚子。
容誉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容姝。
容姝实
她活着的念头就剩一个孩子了,容姝喊了金庭的名字。
门外张绪守着,金庭硬闯了进来,她是长公主的人,没人敢拦,天边又滑过一道白光,金庭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公主”
容姝道“请赵大夫,快去”
她感觉身下有什么流出去了,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金庭转身要走,容誉道“站住。”
“阿姐,你肚子里的是耶律加央的野种吗,那个女子护着的那个也是对不对,只是那个野种已经死了。”
容姝和耶律铮说过,他舅舅是个了不起的人,现
容姝道“阿誉,我求求你,叫赵大夫来她就是个孩子,生下来就把她送走,不会威胁你半分的你是她舅舅啊”
容誉蹲下来,握住了容姝的手,“我不是舅舅,那是你和耶律加央的孩子,不一样的,阿姐,你忍一忍,疼过了就好了。”
金庭想往外跑,只要把赵大夫喊来就有一线生机,可是,还没走两步,她胸口就凉了一下,低头看,是一抹银白色的剑尖。
雷声轰鸣,容姝好像看见了耶律加央,又好像看见了乌音珠,可睁开眼,只有花纹繁复的纱帐。
赵大夫不见了,金庭也不见了,伺候的人是脸生的丫鬟,容姝摸了摸肚子,岗尖也不见了。
丫鬟端来一碗药,“公主,先把药喝了,喝完药,身子就能好了。”
容姝把脸转向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誉来了,他道“阿姐,你不喝自有人喂你,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换下的那个人,自然没有命活。
容誉了解容姝,她心软,不会忍心的。
可容姝连自己都救不活,哪儿管得了别人,她一口药都没喝,最后是容誉让人趁她睡着硬喂的。
药,养身子的汤,一直到了八月份,容姝身子都没好,下床都是件难事。
容姝想过,一头撞死,或者找条白绫,可是那么多人看着她,她想死都不行。
而另一边,平阳侯府二小姐和当朝天子的婚事被人议论纷纷。
赵颜兮时常进宫,盛宠不衰,她听说了容姝的事,只叹了句可惜,当初她要是没去和亲,一定能有个好归宿。
赵颜兮道“希望她能想通。”
丫鬟恭维道“皇上可是为了姑娘跟长公主动了手呢,皇上真宠姑娘。”
听说公主府半夜端出来好多血水,容姝应该伤的不轻。
赵颜兮摇了摇头,“她毕竟是皇上的姐姐,又为大楚百姓做了那么多,希望都能好好的。”
很快就到了秋日。
落叶萧萧肃肃,容姝被关
上好的药吊命,太医院的太医日夜守着,鬼门关的人也能拉回来。
她听说丞相病了,是因为赵颜兮要嫁人了,可谓用情至深。
容姝望着西北方,这个时候乌迩该冷了,不知道耶律加央有没有被子盖。
看了一会儿窗外,就有人拿着披风过来,“公主,该回去休息了。”
这是金丝雀,笼中鸟,外面人都说皇上喜欢赵姑娘,可是皇上每晚都来公主府,十里红妆,一切都是给公主准备的。
有些羡慕,又觉得公主有点可怜,生而为人,谁愿意做鸟呢。
容姝看着丫鬟,恍惚之间记起了金庭玉阶还
“我要见容誉。”
容誉来的很快,容姝对他道“何时成婚,嫁衣准备好了吗”
容誉又惊又喜,又喜又怕,“阿姐,你想清楚了”
容姝点了点头,“嗯,想清楚了,怎么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虽然怪你见死不救,可那毕竟是耶律加央的孩子,你有你的苦衷。”
不等容誉说话,容姝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赵颜兮”
容誉笑着道“阿姐放心,我不会让她再碍你的眼。”
只有“容姝”不
容姝神色漠不关心,她点了点头,“你安排就好,我不喜人多,不用这么多人盯着我。”
容誉有些犹豫,他不放心,怕容姝骗他。
“阿姐,你病着,我不放心。”容誉小心哄着,“等进了宫,还住绮兰宫好吗。”
容姝点了一下头。
看着的人没有少,反而更多了,容誉疑心病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卸下心防。
好
她和耶律加央都没有穿红衣,拜堂成亲,今天能如愿了。
她十六岁时和亲远嫁,离开故土,终此一生,都回不去故乡了。
容姝摸了摸手腕上的串子,耶律加央肯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