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哭是笑了,只记得自己神都有几分恍惚,似乎胡乱点着头,眼睛有些湿润,心尖上的软肉似乎被粗碎的瓷片剜着,钝钝的疼。
因为贺时年看她时那个近乎哀求的神色,叫她恍惚间回想起些细碎而悲伤的画面,
她的贺时年,一生骄傲,即便
她摩挲着贺时年的脸庞,即便
这句话贺时年听过许多次,都是眼前这个人对他说的,每一次也都确实做到了叫他放心,安稳后方、筹措粮草甚至与各方交锋往来,他只要纵横沙场,无需为那些事情操心半分。
一开始,他确实是很放心的。
他骄傲又自信他的妻子能够处理好一切,妻者齐也,他们两个会牵着手,堂堂正正地并着肩,一步步,完成所有的期愿,走到天边头,白头偕老。
夏狄兵围蒙城,徐氏表姐战死那次,是他第一次,
建国之后,夏狄人屡犯边境,白越、师夷浑水摸鱼野心勃勃意图剑指中原,他一次又一次的出征,一次又一次地听到妻子对他说“你放心”。
终于有一次,他
无由来的心慌。
而京中的信件,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自那以后,他再没有听到妻子那样一句“你放心”了。
他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妻子就很清楚,他很任性,即便
他们养了一个孩子,建国之后,锦心对他的培养愈
或许从入主京都那一年,建国称帝时,锦心带领朝臣端端正正跪
那些人中,有主张推锦心为帝者,有主张双帝并立者,而他也确实与文从翰瞒着锦心拟好了文书。
锦心先来这一手,或许那时,她就已料到她的身体不能支撑很久了。
开国帝王,天下之主,若
锦心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又
他隐约察觉到锦心的动作,握住了她的手,呢喃着问她“怎么还不睡”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听到锦心答“有些睡不着,想看看你。见你瘦了,我心疼得很,以后”
声音愈来愈低,后来话音儿轻得飘散
当时的锦心,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贺时年一瞬间想了许多,比起锦心那模糊不全的记忆,他的记忆太过完全,记得也太过深刻,所以如今回想起来,他竟分辨不清,眼下的心如刀绞,是他自己如今身体不适,还是想起前世不适时的感受了。
他开口才觉嗓音艰涩,还要分出些注意
他的声音很低,至于与他相拥
贺时年抱她抱得很紧,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存
禅房里有一阵阵的脚步声,贺时年知道到了不得不离去的时候,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她,又叮嘱道“给你带了些点心,现存
锦心笑着点头,通通应下,道“你也是,
贺时年想说还有荀平呢,不过顿了一下,他道“好,我就等着夫人养我了。”
就是有点辛苦三姨子了,一成多的股份分红养活他们两个并底下一群人,生意得
贺时年毫无同情心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嘿嘿,让你上辈子跟我抢媳妇,看看,这就是你妹妹对你爱与回报。
过来找锦心的是文从翰、蕙心与云幼卿,他们没有贸然进屋,而是
锦心已经被顺着窗户又运送回屋里,
蕙心与云幼卿进得屋来,见锦心脸上透着些红,唇色却有些白,忙道“这屋子里烟气一熏,是有些闷热了,咱们到那边去,那边屋里有冰。”
二人也
贺时年
若论轻功,秦若是胜过贺时年几分的,所以要悄悄去送东西,还是秦若合适。二人行动目标太大,承恩公府里总要有人应付,贺时年不得不承认,要论来去速度,秦若远胜过他。
恨啊
贺时年咬着牙决定回去苦练轻功,锦心这边回到禅房里,步云大师忙取了消暑的丸药来与她含服,然后笑吟吟意有所指地道“京中天气甚是燥热,姑娘
锦心冲他一笑,暗暗比了个“糕饼”的口型,步云神情了然,又闲扯了两句,做出与锦心一见如故的姿态,二人论了两句佛理,见锦心眯了眯眼,步云见好就,从旁取出一个食盒来,笑道“偶得了一盒糕饼,才从佛前撤下,四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带回去吧,也算是一段缘法。”
他既是这样说的,无论文老爷还是文夫人都不会阻拦锦心下,于是那一食盒的点心就轻轻松松地进了锦心手里,被提回了赵府。
赵婉生辰将近,文夫人与文姝晴提出了搬出赵府,到文家的宅子去住,两边离的其实并不算远,赵二爷官位不高,家里的宅院地段虽然不错,却不算是靠近皇城的一圈那种权贵专属地段。
文家三代豪阔,即便并无人长久
算来隔得也不过两条街罢了,文姝晴不再挽留,只是
赵家二爷见她如此,便道“不如再留兄嫂住些日子。”
“罢了。”文姝晴有些落寞,叹道“终究吃过分家饭,我如今是赵家的人,阿兄阿嫂
赵沉握了握妻子的手,忽然道“咱们不如换一座宅院吧,换个大些的,看着豁朗的,斌哥儿也要成亲了,往后有了更小一辈的,要有乳母妈妈们照顾,咱们这座宅子到底不算阔朗”
这点不算浓郁的离愁别虚引
来到自家的宅子里,大家住得果然都松快许多,屋子院落也不拥挤狭窄了,锦心那日
贺时年说好的海棠酒早就送来,巧巧两个小坛,锦心轻轻一嗅就是熟悉的滋味,可惜婄云看她看得极严,她也不能浑水摸鱼偷上一口。
那一盒子点心倒是早就进了肚子,藕粉糕、山药糕、奶皮酥和红豆沙卷,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滋味,是谁的手艺对锦心来说答案也是清清楚楚的。
她其实并未想起贺时年是如何、
婄云端给她一碗清热解暑、清甜解腻的百合荸荠清露,镇定地笑道“这两样点心贺主子确实做得不错。”
锦心咂咂嘴,总感觉这话听着不大对味。
等到后来贺时年拐弯抹角地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当下,锦心就只能眼馋着那两坛海棠酒,老老实实地猫
天气燥热,何况锦心畏暑至此,冰是万万离不得的,却又不敢用太多,怕寒侵身。
初来北地便碰上这种天气,锦心身边经验老道如骆嬷嬷、卢妈妈对此都有些骑虎难下,婄云却很镇定,轻描淡写地做好了安排,保证既能解暑消热,屋子里的凉气也是恰到好处,气温冷热得当的。
她这是前辈子试了多少次积攒下来的经验,骆嬷嬷却不知道,
等回到金陵之后,到徐姨娘的赏金锦缎,婄云一头雾水的,问了才知道原来骆嬷嬷这位平时掌管漱月堂规矩赏罚都颇为严苛的掌事嬷嬷
婄云
文家的家丁护卫防贼人不防高手,里头婄云这个唯一有一战之力的又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倒叫贺时年的“梁上君子”之路走得颇为顺遂。
可惜,文家来京都只是暂住,参加完了赵婉的及笄礼,文老爷处理好几件生意上的事,各家走动毕了、家中众人也都游玩兴了,还是要回南的。
六月里头是京都正热的时候,锦心夜里没睡,寝衣外头披着件披风,
晚上喝这个不妨碍睡眠,按理锦心还
贺时年赶来的正是时候,茶水
“我料想夫人今日,也会沏茶待我。”这是多年夫妻独有的默契,贺时年
“好了,我看你不是想做我夫君,是想做我身边的妈妈”锦心“哼”了一声,又软声道“婄云绣巧都看着我呢,你还不放心冰盆不算很凉,茶水不是冰里冷的,是井水中湃的,你这都没察觉出来,算不算关心则乱了”
贺时年怔了一瞬,旋即摇头轻笑道“也罢,我不絮叨你了,再说你该心烦了。”
久别重逢,转眼之间又要分手,本该是依依惜别的,但二人都没流露出悲态来,因为来日方长,前路昭昭。
贺时年更多是觉着这会哭了晦气,怕有不好的寓意
二人说了许多话,贺时年与锦心说他
锦心一撇嘴,哼了一声,干脆就不想了,端着茶盏歪着听他说话,耳边都是低沉的话音,她心中也一片平和,逐渐竟有几分迷瞪了,眼睛酸酸的睁不开。
贺时年注意到她头越来越低,心觉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拿去她手中的茶盏,抱着她往寝房去,将她放
锦心梦境中难得睡得安稳,又或许也没有很沉,
对着锦心,他总是有一肚子的眷恋与柔情,锦心逐渐睡得沉了,睡梦中眉心也是微微蹙着的,贺时年看着有些不安,又伸手去将她的眉心抚平。
夏日的夜里常有蝉鸣,今年怕扰了锦心安眠,婄云特意配了驱虫的药埋
京中的夜也是闷闷热的,锦心的床帐前悬着一个香包,散
贺时年
婄云便守
贺时年心微微一沉,问“怎么了”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但二人都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婄云抿了抿唇,道“近来睡梦中少有安稳,白日神恍惚更多。”
贺时年问“脉象如何”
其实他不必问,就知道脉象如何。
锦心的脉,光是这月余的时光中,他便诊了无数次,
婄云的回复是他早就了然于心的,“脉象无异。”
时正值缙建安十三年,朝中连去数门勋贵豪族,枭首株连、
堪配得一句“政通人和”。
自京中回了金陵,文府上下便更加忙碌紧张。
无他,只因秦王府开始与文家过三书、走六礼了。
名匠千工,选的是上等珍品紫檀木,整架均用紫檀木料,蕙心的嫁妆中,不算别的,单单就这一张床,便足够寻常人家几辈子的嚼用。雕刻花纹的是百子千孙瓜瓞绵绵、是四时长春三和如意、是五福盈门仙翁捧寿、是宝瓶如意事事顺心。
一应图纹均是文夫人亲自选定,一架能占去半间卧房大的千工床,从筹备木料到花样落纸,处处写满了父母对女儿的用心与疼爱。
而同期打造的千工床也不只这一架,还有澜心的。
蕙心算是晚嫁,因秦王守孝而耽误了婚期,澜心与赵斐却都是正当年,澜心生日
秋闱之前先不成婚,赵斐房中如今也无通房女子,赵老太太、马氏夫人都有心为他安排,却被赵斐给拒绝了。
赵斐与赵大人说的是秋闱之前不想因女色分心,赵大人为此老怀安慰,二话不说替儿子
旁事不提,既然赵家要
蕙心嫁出去了还是
澜心与赵斐成婚,婚后必定是
文家姊妹几个,抛去最小的华心,大的四个都是自幼感情亲厚,并未因嫡庶之分而有何隔阂,澜心要远嫁,其余几人哪里舍得。
走六礼前,文家先迎来了一份文老爷与文夫人从前想都未敢想的“厚礼”。
作者有话要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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