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郊外景致甚好,绿柳红杏桃李芳菲,风吹河堤时绿柳轻拂激起水波微漾,山中十分春色,眼下占。
此时的天气已经十分和暖了,锦心出门前却还是被卢嬷嬷敦促着
锦心也是认命了,有些无奈地拂了拂下马车时堆
“想到观里进香,又想着这边的春景好、半山观里的野茶香,若要踏青,不如干脆便来这边逛。”未心笑吟吟地冲锦心伸手牵过她,“咱们等会登山去,顺着小道慢慢走,我先已遣人来说好,咱们可以
她来之前俨然是做足了功课的,甚至比常年来往半山观的锦心还要了解这边,锦心只能接受她的摆布,跟
半山观的野山茶确实是有名的,滋味倒是比不过那些名茶,可其清新苦涩的滋味
可管它有没有韵味,小姑娘华心可喝不惯这苦兮兮的东西,只抿了一口就把茶钟放下,可怜巴巴地看向姐姐。
锦心莞尔,交代妍儿道“给五姑娘取些温水来吧。”
婄云正要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带着的果茶包,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他仍穿着朴素的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笑得温和,“远远瞧见只觉着像,过来一看原真是四姑娘来了,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他又对婄云提醒道“今日厨房熬了百合汤,若是小姑娘喝不惯山茶,可以取些汤羹来。”
婄云道了声谢,应下了,嘱妍儿去取百合汤,乘风似乎只是随意走过来瞧瞧,提醒完一句之后便要转身离去,未如从前那般问一句锦心近来如何。
或者说这一年多快两年的时光里,他都再没有问过那句话了。
或许他自己心中对锦心近况如何也是清楚的吧。
他转身要走,蕙心却唤住了他,蕙心笑道“道长请留步,我有一事想求道长”
她说着,与未心对了个眼神儿,未心便站起身来对锦心与华心道“那头的玉兰开得真好,咱们去瞧瞧吧。”
锦心就知道蕙心是真有什么不方便她们知道的事想问乘风,或者说想问的不是乘风,而是可信的、有本事的能人。
锦心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蕙心想要问的是何事。
但她还是站起身来,牵住了华心的手,道“咱们看看去吧。”
等走到那边树下,未心才低声与锦心耳语道“大姐有些事想向乘风道长求教,又不大方便与咱们知道”
“是为孩子吧”锦心看着她,果见未心微顿,便慢慢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未心眉心微蹙,“你怎么知道的”
“大姐姐与秦王成婚两年了,秦王府中并无任何姬妾,大姐姐与秦王感情又好,迟迟没有喜讯,便是母亲也有些着急,私下几番询问催促。能叫大姐姐这样着急的,也就是这件事了。”锦心淡定地道。
如今蕙心可以说是万事顺心,唯一称得上是不顺的,想来便是子嗣这一桩了。
可至今没有喜讯,究竟是二人没有,还是有心人不想有
贺时年的方子,除了有点苦,别的没毛病。
再一想想,谢霄能吞那药丸子连吞两年,也是豁出去了。
蕙心前生难产而亡,即便是受人算计,但也是孩子
可人总是要从过去里走出来的。
锦心看着华心垫脚摘花去,一件杏红薄纱衫子上用鹅黄的丝线绣着娇嫩的迎春花,摘到花儿笑着扭头过来冲她们招手,一双姣好的桃花眼儿灵洞带笑,一身鲜活气,明媚又动人。
她就希望华心能这样笑一辈子,永远灵动鲜活、皎洁明媚。
他们这群人,从死里爬出来,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只是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开始新生,他们也都到了该走出来的时候了。
无论今天从乘风哪里得到怎样的结果,蕙心都不会放弃的,谢霄坚持不过蕙心。
锦心也冲着华心笑了笑,温柔地点了点头,“好,这花真好看。”
华心于是捧宝贝似的捏着花走到锦心身边来,替她簪
未心见锦心刚才还是淡然睿智的模样,这会就笑眯眯地和华心聊起天来了,心中一时有些无奈,却没打断她们俩,而是站
乘风不知与蕙心说了什么,待她们见二人交谈得差不多走回去的时候,蕙心明显安心不少,应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眉目带笑,端庄爽朗,“那我便承你吉言了。”
乘风摆摆手,“原是王妃的命数。天儿又要热了,四姑娘保重身体啊。”
“年年都是一样的保重,我都记不清您对我说过多少声保重了。”锦心似是喟叹,“要入夏了转眼也有两年了。”
后一句她说得声音极低,便是离得很近的未心都没听清,只以为她是感叹夏日难捱,一时几个姊妹都有些心疼。
乘风只行了一礼,缓声道“快了,快了。”
还有一年。
他们两个的哑谜,除了他们也就只有婄云能够听懂了,浅浅交谈寒暄两句,乘风转身离去,蕙心想到前殿去拜一拜、添些香油钱,未心对那个没大兴趣,便带着两个妹妹留
未心拧眉道“这边的汤饮你能喝得惯吗”
“我只是想尝尝,喝不惯撂下便是了。”锦心对婄云道“去吧,你慢慢走,我不急。”
婄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锦心的玛瑙珠又有一颗失了颜色,婄云寻了与最后一颗颜色相近的给她串
半山观建
“三姐你对这边好熟悉啊。”锦心带着几分打趣笑道。
华心眨眨眼有些茫然,未心看着她,略觉好笑,先白了锦心一眼,然后才道“哪是我熟悉啊,你三姐夫熟悉,他常过来,告诉我那边有个野游踏青时赏景休息的好地方。”
几人说着话,锦心捧起温热的茶钟
婄云回来时见她唇色微白,心中一紧,忙低声问“您怎么了”
“方才有点冷,不过这会好些了。”锦心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安抚道“我无事,你放心吧。”
便是如此,那日从郊外回家,锦心到底
她生怕锦心便
闫老对锦心的大半症状都无能为力,只能
锦心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常起高热连日不退,徐姨娘被吓得丢了三魂七魄,也顾不得文从林了,就搬到园子里住,日夜守着锦心,不离床榻左右。
佛堂里的香烧了一炷又一炷,蕙心与未心也被惊动回家来探望,谢霄那边得了消息吓得够呛,也顾不得荀平那边,连忙写信寄去京中。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大局了,若锦心真有个长短,那贺时年那边也就稳不住了。
无论怎样,锦心这病都不能瞒着贺时年。
病是好是坏是两说,病愈了自然万事大吉,若是不好那瞒着贺时年一时,他会后悔一世。
信件寄到京中需要些时候,锦心这边
她梦到太多太多的事情,这些年她的梦境做了一轮一轮,一直都是反复的,从出生到死亡算作一世,那一世的事情这九年里她已梦到了不下十次,每一次
似乎天不眷她,那些欢喜的事情皆是一带而过,总是各中能令她悲恸万分的事情相继上演。
或许是因为前生她欢喜本就不如悲恸多,便是叫她开心得最多的文从林与贺时年,也曾叫她一次又一次的
婄云本是最沉默安静的性子,是
可惜效甚微。
因为那时她已经逼着自己开始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情布局铺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天能活,只能自己所能地用还清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来为后人铺路。
那段时光对她而言是充满了黑暗的,她也无助,午夜梦回间也有惶然无措,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当时贺时年
直到今日,锦心
无力,是因为力已经被耗空了,只有咬着牙坚持下去,却又不知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短短五日间,锦心的梦境又过了一个循环,梦中她再次从呱呱落地的婴儿开始,又一次经历了家破人亡,生老病死。
或者说她连“老”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病死了。
年未及四十,尚
一大场梦醒来,浑身无力,满心疲累。
她就是这时睁开眼的,从心底里升起的疲惫让她好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
再睡一觉,是会再做一场大梦,还是会好好休息一回
而且她现
她也不知道了,她只是太累了,有些坚持不住了。
“主子主子”婄云带着哭腔的声音冲进锦心的耳朵里,叫她头脑猛地一清,闭到一半的眼睛又睁开了,“婄、婄云”
锦心的声音很轻,因气力不足而飘忽虚弱,若非以婄云的耳力是绝对没有人能够听到的。
婄云一直提着的心猛地放下了一半,连忙握住她的手连声应道“诶、诶,奴婢
因而她更害怕,若是锦心就这样被痛苦与无力纠缠束缚
幸好,锦心醒过来了。
“沁儿”徐姨娘少有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她手中沾着水的巾子一松,直直落到水盆中也顾及不上,急忙扑到榻前握住锦心的手,“你可吓死阿娘了”
听到东屋里的响动,
旋即便是狂喜涌上心头,他重重地松了口气,哑声吩咐“快、快去,闫老和乘风道长呢快请过来”
文夫人也欢喜,却算得上是此时最清醒的哪一个了,吩咐人道“去将膳房备着的粥羹取来,四姐儿相比饿了,知会几位姨娘一声,告诉她们姑娘醒了,莫要担心了”
蕙心、未心这几日都留
锦心醒来,一家人是如何欢喜自不必提,只说一直留
这消息要用飞鸽传书去京中,但求快。
飞鸽传书要从荀平那边走,荀平得了消息也是狠狠松了口气,然后坐
这几日他一直提着心,如今这口气猛地松了,他才敢多想一点。
也只是一点。
他不敢去想想,文主子此时若真了,最后会如何。
文府当中,乘风未进内室,只是
锦心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了,五日水米未进,强喂进去的药也是吐得多喝得少,这会她抛去斯文礼节想要大口大口地吞咽软烂的米粥,又因为连咀嚼入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点点将被送入口中的粥水用舌头抿两下然后用力咽下。
徐姨娘因此心疼得眼圈都是红的,仔细地一口一口将米粥喂进锦心口中,自然分不出心神去顾及那些。
还是文老爷急忙问乘风道“什么叫最难熬的关口什么叫明年自清道长,您是出家人,有大能耐
他深深一礼揖下,乘风心中有几分无奈,也对他行了一礼,“善福寿不必如此多礼,贫道并非无心之人,能帮上小姐的贫道定然全力帮助不留余力,可这一路还是要小姐自己走过去的。小姐命有福星高照,最终必定平安,还请您放心吧。”
他也只能说这中带着点暗示的囫囵话来安慰文老爷,文老爷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惨然一笑,“多谢道长。”
此时京中,贺时年莫名地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常是隐隐地感到不安,没缘由地觉着揪心,心中略有几分揣测,写了急信飞鸽传书去金陵,可如今还没个消息,他知道信鸽可能都没飞到金陵呢,只是提心吊胆又强按捺住急意,咬牙等着。
此刻他神莫名恍惚一瞬,回过神来才
身边秦若的声音响起,“金陵那边还是没有信来,马已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动身。一路快马,沿途有好马替换,日夜兼程,最快十三日便能到达金陵。只是京中这边怕是不好交代。”
贺时年咬着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沉地出了口气,哑声吩咐秦若“再等金陵那边的信,飞鸽传书最快,五日里若还没有消息,咱们便走,只说我回去为父母修整坟茔、祭奠父母,不管那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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