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么多事, 选择留
他们全心全意地跟随齐徽,但齐徽心中, 却根本就没有胜利的把握。
西羌人确实勇猛凶残, 而且敌人前后夹攻,仿佛杀之不,手中的长剑已经卷刃,一不小心就断成了两截,敌人趁机
齐徽面不改色,将那人一掌拍死,抢过他手中的刀再战。
可是他自己知道, 他已经累了, 或许也不能再坚持太久。
一个念头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齐徽不禁询问自己,如果真的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想做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上一世临死之前, 心中充满了遗憾,他想如果能够重活一次, 一定不会再随便猜忌别人,要把曲长负好好地留
但这一回,还是没留住人, 齐徽却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理由就像他对靖千江所说的那样,曲长负跟
知道曲长负过的不错就行了,虽然还是有些想他,不过现
齐徽突然意识到,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想得到皇位,但是其实一连两世生命终结之前,他都根本没有想过皇位的事。
人活一世,看透别人的心很难,有时候想看清自己,也是同样的不容易。
这个时候,城门入口处,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隐隐还可以看到一面迎风招展的鲜红旗帜。
绝处逢生大概是一件十分值得欣喜的事,但当齐徽看清楚那旗帜上面的“璟”字,怕是仍要觉得失望了。
前来支援的,是从平洲城赶来的靖千江。
这应该也是最后一役了,曲长负本想一起过来,见证西羌落败。
可他每到春季就容易犯旧疾,最近又没有好好调养,最后还是因为身体原因而作罢,选择跟平洲城中的其他大臣一起,随后第二批折返京城。
这些大臣们的经历堪称坎坷,先被隆裕帝带着逃亡,而后又遭到齐瞻关押,齐瞻死后被李裳接,还同样扣下了他们的家眷,逼迫这些人写下降书。
有的人不得已写了,有的人则坚不肯从。
虽然看上去很惨,但他们又是幸运的。
因为威胁他们性命的齐瞻和李裳都是霸业未成而命丧黄泉,这些大臣还没有
他们既不用打仗,也没有每天经受威逼利诱的考验,顶多是饥一顿饱一顿地清了一段时间肠胃,就被曲长负给放了出来。
一关一放,时局已是风起云涌,变化万千。
重新得见天日的时候,是曲长负平静地站
他当初离开京城前往南戎,一去便是漫漫无归期,曾经让不少人为之惋惜。
原本他还年轻,前路很长,只要加以时日历练,绝对能成大器,可惜陡然遭遇这样的难关,怕是人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如今,所有的人都
曲长负不单活生生的回来了,而且他所立下的功勋,已经足以彪炳史册。
心如磐石者,纵使风雨摧折,是非烦扰,亦可显赫于绝境之中。
此刻靖千江已经暗中离开,悄悄折返京城,预备打西羌和叛党一个措手不及,而留
他官小位卑的时候都没跟人客气过,如今混到这个份上,自然更加不来那辞让谦虚的一套,直接说道“今日请大人们前来,是希望各位能够整理行囊,带着家眷与我一同折返京城。”
虽然目前京城的战事还没有彻底结束,但据曲长负对于双方实力的估算,等到靖千江一赶过去,也就差不多了。
现
不管这名统治者最终是谁,他都必须向外面传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这个人已经获得了朝中所有势力的支持。
同时,这些重臣回到京城,也可以弥补当时皇上出逃带来的动荡,使得国家秩序逐渐走上正常的轨道。
曲长负的这些考量,不用详细介绍,稍稍一提出来,
过了片刻,一个人说道“曲大人说的有理,回京城,那自然是应当的。只是听说如今西羌大军已经攻入城中,不知道我们回去之前,是否还需要做上一些准备呢”
曲长负道“诸位放心,战事不会持续太久,而且沿途有军队护送。”
他顿了顿,说道“时间紧迫,如果没有意见,一个时辰之后出
曲长负的这种风格有些让人吃不消,
大学士汪鸣索性也站出来直接说了“曲大人,之前李裳以我全家上下的性命要挟,逼迫我伪造先帝遗诏,但是我没有答应,因为汪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他道“如今我关心京城状况,非是不想冒险,而是想知道,太子、璟王以及曲大人您,对于西羌之事的打算。”
曲长负道“汪大人言过了。我见识浅薄,怎敢与两位殿下并称。眼下对于西羌,也并非我们要如何打算,而是敌方屡屡进犯,若要保家卫国,只能兵戈以对。”
旁边的另外一名大臣接口道“西羌习惯了游猎生活,地域广阔,对于占领我们的土地兴趣不大,他们进犯,无非是想要获取物资。只要满足了这个要求,其实敌军自然就会撤退。”
曲长负一挑眉“哦,大人的意思是,议和”
汪鸣与方才那位大臣对视了一眼,说道“正是。主要是以目前的形势来说,国家刚经历了动乱和入侵,百姓们惶惶不安,也应该休养生息,恢复生产。
曲长负笑了笑,说道“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希望能够与西羌议和”
有人起头,其他人便也纷纷表态,主和的人竟然占了多半。
也有一些大臣们咽不下这口气,坚决不肯通融,支持一战到底,双方眼看就要争执起来,反倒把曲长负晾
曲长负看了片刻,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为了离开方便,他们就
他走到点将台上,对下面的将士们说道“当初因为西羌人的进犯,你们随着先帝避来平洲,如今我们马上就要回到京城去守卫家园,各位有没有信心取胜”
下面的人回答他“有”
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回答的很快,声音也很齐,但显得十分机械,毫无
曲长负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从战争开始,他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前线,也根本不知道后方的人们是什么样子,如今才
从大臣们到军人,对于他们来说,逃避和息事宁人,同样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支这样的队伍,怎么能够获胜呢
他冷冷地说道“如果身为军人,骨子里面没有了血性,那便用不着穿上盔甲。不想打仗人趁早离开这里,干脆回家种田去罢”
方才
曲长负高声道“你们以为躲
“豺狼的野心是没有头的,如果不让他们知道失败和疼痛的滋味,总有一天,平洲、灵洲、沥广也同样会遭到践踏,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身后的议事厅中,争执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里面的争执的大臣们也走出来,看着曲长负。
曲长负不留情面地说“不论你们躲到哪里,那片土地都不再是你们的家乡,你们会成为没有家国庇佑的人,让你们的家人永远受到欺凌与耻笑连你们的妻子儿女,都会为了军人的软弱而哀叹”
下面有的人脸已经涨得通红,有人愤怒地看着曲长负,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攥紧了手中的长枪。
曲长负重新转回去,冷冷对着刚才那些主张议和的大臣们说道“自西羌进犯,前线已经牺牲了数万将士,不闻一人有悔。他们之所以甘愿赴死,就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不再受到羞辱和欺压,为了你们这些身处后方的同胞可有一片安身之地”
“但诸位先是南迁,再提议和,说到底,无非是不相信我们的将士能够保家卫国,无非是认为我大郢不如西羌若是连这点信心都不存,让将士们凭什么牺牲,又为何而战”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询问点将台下神情激愤的将士们“你们呢又是否能够相信自己我们将性命交付出来,一起回到京城面对西羌人,让他们知道,他们所犯的错误不可饶恕,犯我者,虽强必戮”
曲长负道“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这一回,回答声响彻整个校场,透出了愤怒与决心。
身后没有一位大臣说话,这一刻,他们感到了久违的震撼。
曲长负站
这世间,有很多事
曲长负道“各位大人,也相信我们的将士一回吧。”
西羌并不可怕,因为正义从来都不
有人站了出来,是刚才就一直主战的英国公张钊。
他冲着曲长负郑重一礼,表示“钊愿与大人共进退。”
越来越多的人站
其实他们都是
但将士们的态度如同当头棒喝,将这些习惯了退缩逃避的臣子们惊醒。
汪鸣也走了出来,严肃地对曲长负说“曲大人,我为了刚才说过的话,向你和各位将士、百姓道歉。”
说完他就离开了,以最快的速度动员自己的家人,让他们拾东西,回到京城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不会再迷茫和动摇。
一行人踏上了从平洲折返京城的道路,而京城当中的战局,也因为靖千江的及时赶到,而再次
此时打起仗来,最艰难的一点就
而靖千江的队伍长期跟游牧民族抗衡追击,机动性强,并且基本上不靠辎重作战,所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城中的百姓早已经
他根本就不是想将西羌人赶出京城,他打算直接把他们打死
敢来,就要付出代价。
不光格摩察觉到了危险,郢国那两名叛将也慌了。
他们当初选择跟随李裳,现
或许格摩败,还能有人誓死为他博取一条生路,护送他回到西羌去,但他们这种叛徒,一旦失败,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两人顾不得其他,亲自冲上前去,一个手舞大刀,另一个持着长矛,一起向靖千江杀到只要除掉璟王,他的军队一定会乱。
靖千江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冷笑一声,不躲不闪,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左侧的长矛顶端,右手长剑架住刀锋,抖腕一震,将对方攻势逼退后,直接横剑削去。
鲜血喷涌而出,持刀那名叛将的头颅已经被硬生生削了下来,从颈上飞起。
同时,靖千江大喝一声,硬是将长矛从另外那人手中夺过,同时手
转眼间这两人已经
他大声道“追随许善、胡英两名叛徒的将士听着,尔等大势已去,若悬崖勒马,尚有生机。顽抗到底,便有如此贼”
靖千江这一声高喝,不仅让原本就出自郢国的军士们一阵慌乱,就连西羌那边都不禁躁动起来。
毕竟齐徽也是沉潜布计已久,准备充足,一上来就成功伤了格摩可汗,西羌是因为郢国叛军的相助才能占据上风。
眼下见靖千江竟然如此骁勇,两面的军心都是一阵动摇,心中存了怯意,顿时溃不成军。
齐徽身上数道来不及包扎的伤口,此时鲜血凝结,都已经跟衣服盔甲沾
直到这时候,他才有空腾出手来,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齐徽一边稍作喘息,一边再次
“殿下。”
正
他问道“何事”
杨禹低声道“殿下,方才传来消息,徐毅他们找到了一名知道玉玺下落的内侍,如今已经押送入宫。但是那名内侍坚持说,玉玺被他
当初隆裕帝被李裳直接掐死,玉玺就一直下落不明。
曲长负倒是用假的骗过李裳,但真正的玉玺究竟被放到了哪里,始终无人知晓。
目前新帝未立,局势混乱,齐徽虽然是太子,但靖千江同样拥有纯正而尊贵的血脉,更何况他战功赫赫,不容小觑。
最后当然是谁能得到玉玺,谁就占了先机。
现
时机稍纵即逝,一旦稍有迟疑,让东西被他人得去,那可就太冤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此时抽身回宫,取得玉玺,再派人接应从平洲回来的一行大臣,迅速完成登基接任的事宜。
等到靖千江这边彻底平息战争,大局已定,他若是再有什么不满,那便成了造反,先就站不住脚了。
杨禹的急切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但令他惊讶的是,齐徽竟然没有多么欣喜。
他没头没脑地说道“你知道先帝是如何去的吗”
杨禹一怔。
“听说他是被李裳亲手扼死的。”齐徽平静地说。
权力真是令人疯狂。得不到的人想要得到,而坐
但这非但没有使得手中权力更加稳固,反倒终究让隆裕帝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凄凉场。
君子以仁德治天下,方能得仁者推之。
而他从来都不是心胸开阔之辈,曾经费心思获得权力,却
他已经累了,不想有朝一日也走上隆裕帝的结局。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杨禹并不知道隆裕帝驾崩的内幕,因为齐徽的话而惊了一惊,便听对方说道“先帝刻薄寡恩,不顾大局,才导致国家陷入到了这样的局面当中来。如果孤今日为了夺权而不顾其他将士同伴,与先帝何异”
“更何况”他顿了顿道,“璟王和宋家都不能有事,现
既然是你重视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有他们陪伴,过的很好很好。
而我,也已经不想再走这样一条路了,不想
杨禹怔住,齐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告诉他们,人看好便是”,而后他猛地一提缰绳,拨马回身,举起手中长剑高声喝道“杀”
“杀”
齐徽不打算走,靖千江却耗不住了,催马靠近齐徽,低声道“你准备了多少底牌接下去的事应该没问题了吧”
齐徽略一点头,直接问道“他呢”
靖千江道“我走的时候
就
如果搁
他痛快的不像齐徽,靖千江还愣了愣。
齐徽一顿,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但你未见胜果,出了力就走,不怕我吞了你的功劳,等再回来的时候,京城已经改天换日了吗”
这个问题倒又像他了,靖千江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想当皇帝”
他调了个头,双腿一夹马腹“随你去做”
齐徽
浮华散去,唯有信念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