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纪凡强撑着睁开眼睛, 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才
室内光线昏暗, 唯有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纪凡艰难地抬眼望去, 只见身前逆光站着个高大沉默的影子。
看身形大概是个年轻的男子。
傅……傅先生
纪凡无声地张了张嘴,唇角哈出清晰的白气。直到这时,他才
手指冰凉僵硬, 几乎失去了知觉。
咬牙握紧手指, 松开,再握紧, 再松开。
如此半晌, 他终于开始慢慢感觉到血液重新流通起来, 与之同时袭来的, 是难耐的剧烈麻痒感。
好冷啊……
纪凡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温暖的东西, 便冲人影的方向费力地抬起了手臂。
可偏偏,“傅先生”并未如他所愿立刻上前抱住他。
相反,那人后退了一步, 摇了摇头。
“我帮不了你。”他说。
他的口音非常别扭,说话时重音总是落
纪凡愣了一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似乎不是傅明渊
基地里什么时候混进了外人
难道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人也被困
“站起来。”
男人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纪凡很想问他是谁, 可是嗓子依旧喑哑, 咯咯作响, 连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男人转身欲走,低声催促道,“来。”
纪凡试着蜷缩了一下脚趾。
幸好,被厚重的靴子保护着,双脚并没有彻底冻僵。
他挣扎着扑腾了两下,总算站稳了身体,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神秘人见他起身,略一点头,却并没有要伸手搀扶的意思。他自顾自迈开步子,朝反方向快速离开。
等等!是你救了我吗
纪凡焦急地想要叫住对方。
——强行叫醒自己的人,似乎正是眼前的男子。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没有回答。
死寂的甬道里,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形成纷乱的回声。
纪凡直觉对方好像还想传达些什么消息,便忍着酸疼,跌跌撞撞地追赶,拼命想要抓住黑暗里的人影。
然而,那个人始终非常安静,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不远不近缀
男子似乎穿着某种沉重的军靴,鞋底碾上砖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偶尔相互碰撞,皮扣踢踏作响。
寒冷逐渐侵蚀身体,纪凡实
“快一点。”神秘的男人停下步子,语调古怪地催促,“‘他’需要你。快去找‘他’。”
纪凡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努力
“傅……”
“嗯。”那人简短道,“快。”
纪凡来不及细细思索前因后果,几乎立刻便相信了他的话——要说对方如果有什么歹心,刚才完全可以放任自己睡过去。
若是
更何况,看他的意思,傅明渊很可能遇到了危险。
时间紧迫,纪凡顾不上太多。他愿意赌这一把。
咬紧牙关,纪凡指尖扒着墙壁,继续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
然而,走不出几步,他双膝骤然一沉,整个人往前栽倒。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伸来,稳稳托住了他的身体。
“小心。”
他半挂
“还好吗”
纪凡惊魂未定,慢慢站稳身体,点了点头。
这回对方没有立刻抽身离开,而是向下摸索,直到最后握住了他的右手。
“走。”
那双手臂非常有力,牢牢支撑着纪凡,他们前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纪凡垂头跟着,左手翻来覆去地把玩那枚冷冰冰的铜扣,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它锋利的边缘。
就
说起来,他们距离基地出口并不遥远,几步之遥,便是冰天雪地的野外。
但是,这可怕的寒冷却并不是从门外透进来的。
凉意无处不
走
又被拉扯着走了几米,四周温度越来越低。纪凡偷偷瞥向前方,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脑中陡然闪过一个惊人的猜测。
他轻轻吞咽了一下,试探着慢慢地靠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碰到衣角,他便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这是一个多么冰冷的人啊。
男人身上连一丁点热气也没有,若不是会动会说话,简直就像一尊散
至于那双牵住他的手,先前隔着手套还不分明,眼下却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气,正透过皮手套渗透过来。
纪凡喉结滚动,冷汗一点点洇湿了后心。
这个人……究竟是谁
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人”
四周的黑暗成了最好的伪装,纪凡什么也看不清,唯有那双寒冰似的手,一直拽着他没有放开。/p>
种种可怕的臆想和猜测令他心跳如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他又重新放松下来——不论是谁,只要能带他找到傅明渊就好。
只要能救下傅先生,别的都不重要了。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基地大门豁然洞开。
直到此刻,纪凡才意识到外头的情况有多么可怖。
极夜已经到来,天色墨黑,光线全无。他们曾并肩欣赏过的极光和星星全都销声匿迹,天地间只余咆哮的风。
风中盘旋着的,不知是地面的积雪,还是天上飘落的冰晶。
寒冷,黑暗,狂风呼啸。
就好像灾难片的布景成了真。
只消看一眼,纪凡的心便被恐惧攥紧了——除了融刻
傅先生……真的还活着吗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甚至感到了绝望。
而身旁沉默的男人似乎习以为常。那人扬起脑袋,神色淡然,像是
半晌,他重新拉起纪凡,往某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纪凡抿着唇,心中渐渐涌起了疑问。
……为什么
这个人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
似是明白他的疑虑,那只冰冷的手紧了紧,随后,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声传来。
“我希望你……能找到他。”
他停顿片刻,微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有时候,可能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纪凡的心脏像是被缝衣针轻轻刺了一下。
风暴遮挡了视线,纵使有光,也照不出几米远。
许多困死
偏偏就是这几米的距离,
生与死之间,只差了一点点。
纪凡沉默了。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
小屋的侧墙恰好成了避风的港湾,可以让他们稍作休息。
“就
眼见着天气愈
“别乱跑。”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纪凡挣扎了两下,猝不及防被按住了脑袋。
“嘘。”那人压低声音,“别动,有声音……”
听见这话,纪凡立刻老实了,竖起耳朵,学着男人的样子努力倾听。
然而,除了永不停息的风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就
喊纪凡面露为难,指指自己的喉咙,用力摆了摆手。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对方却神奇地看清了他的动作。那人思索片刻,说了句稍等。
他松开了牵着纪凡的手。
悉悉索索的摸索声过后,纪凡感觉指尖一冰,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长条形物件。
那东西大概是铁制的,冻得人好像连皮肤都能被黏下一块。
这是……
纪凡摘下单边手套,仔仔细细将轮廓摸了个大概。
“吹。”男人扶住他的手,举到他唇边。
双唇触到那排冰雪般寒冷的琴键,纪凡愣了愣,条件反射地吹了口气。
“so”
粗糙的音符颤巍巍地飘出几米,很快被风扯散了。
“再用点力。”
背后的人弯下身,双臂圈住了纪凡,冷冰冰的气息就喷
“含住琴键,对,裹住孔……”不知为何,说到最后,那冷肃低沉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来,试试看。”
纪凡深吸一口气,用力气往外吹。
调子荒腔走板,一个音拐了三个弯儿,但声音却非常嘹亮。
“so——”
尖锐的啸声盖过狂风,像一枚响亮的哨子,不断回荡
“继续。”男人道。
纪凡点点头,再次用力,吹出了一声悠长的琴声。
双唇被冻得通红,口中哈出的热气
就
那是……
很快,积雪抖落了,底下好像露出了什么黄澄澄的东西,正努力往外爬,远看像一块皱巴巴的防水布。
这场景十分滑稽,但纪凡完全没有
无需催促,他将口琴举到唇边,一面拼命“呜呜”吹着,一面奋力往前跑去。
积雪足有大腿深,他摔倒了无数次,与其说是奔跑,倒不如说是狼狈地爬行。
一米又一米,纪凡总算接近了那条明黄色的外套。
被积雪半掩埋着的布料底下,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看清了那张面孔,纪凡膝盖一软,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倒
他甚至来不及起身,趴
浑身结满冰霜的“雪人”抖了抖,使出一点力气,轻轻地回握了他。
直到这一刻,纪凡才觉得一颗心重新落回了地面。
他找到了。他的傅先生。skbdown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