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仍然没有松口,
吴宣知道王疏月对他说过什么,也知道他此时
周明赶忙扶起她,“使不得使不得,夫人, 娘娘母子平安, 微臣才能平安,微臣一定竭所能,只是”
话音未落,只见孙淼走过来传话。
“周太医, 皇后娘娘传您过去问话, 您跟奴才来。”
周明一怔。“这会儿吗”
“是。皇后娘娘要问皇贵妃母子的轻情况, 请您即刻过去。”
周明无法,只得应是。
跟着孙淼走了几步, 又回头对院正道“那药再缓缓, 等我回来。”
院正叹了口气, “你先回话去吧。我们也有也有我们的分寸。”
“院正大人, 下官”
“周大人, 皇后娘娘等着呢, 走吧。”
周明前脚刚被带走,金翘便满手是血,慌慌张张地从西暖阁里出来。
“夫人,周大人呢。”
吴宣跺脚道“说是皇后娘娘传去问话了哎呀,娘娘怎么样了。”
金翘眼睛
吴宣闻言,紧接道“是了,咱们都慌神了。娘娘疼了这么久,也该去请万岁爷来拿主意啊。”
金翘点着头,续道“您先进去守着,我去找梁安,让他去传话,这会儿虽晚,但张得通听说是主儿的事,一定会通传的”
她一面说一面往前面走,却迎面撞上了梁安。
“这会儿,咱们翊坤宫的人出不去。”
“什么意思。你脸怎么了”
“先别管我脸怎么了,长春宫的郑三元带人守着翊坤宫的进出口,说是皇贵妃贵重,为求周全,一应取用之物,只准使内务府各处月前备下的那些,翊坤宫不准闲杂人等进出。我将才与那狗奴才理论,他非但不放,还给了这一耳刮子。”
金翘脸色一白“咱们的人一个也出不去吗”
“出不去了,孙淼一早就盯着今日了,主儿今儿晚上一
金翘多了跺脚,“好恶毒的心,主儿身子不好,若有好歹就是天命,长春宫长春宫最多被训斥,连顶罪的人都省了啊。”
梁安道“这会儿翊坤宫里都是长春宫的人,你就不要说这些了。咱们主儿福大命大,长春宫也不敢明着下手,他们不过是赌主儿熬不过去。既如此咱们就再不能咒主儿了,你赶紧进去守着。我再和禄子他们想想办法。”
金翘搓着手上的血迹,应道“这会儿你到比我冷静,好我进去守着主儿,你一定要想法子,去养心殿传个话呀。”
更漏的声音被喧闹的人生掩盖了。过了三更天,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王疏月被一阵猛烈的阵痛拽回现世。
再这之前,她觉得自己的魂几乎抽了身,飘荡
那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渐渐被吴宣呼唤声逼退,王疏月睁开眼睛,西暖阁内一片灯火辉煌,每一个宫人的脸都因为担忧而显得有些扭曲。
“娘娘,再撑一会儿。”
王疏月喘了一口气,力将含人口中头
吴宣朝外面看了一眼,含泪摇了摇头“没有。孙淼不让娘娘的人去养心殿传话”
王疏月咳了一声“不
“被传去偏殿里回话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啊。”
话刚说完,一个宫人进来传话道“外面太医大人,询娘娘可醒过来了。”
吴宣抹了抹眼泪“醒过来了。周太医回来了吗”
“还没有。现
“娘娘身子一直是周太医照料的,院正呈的是什么汤药”
“这”
接生姥姥急道“夫人,娘娘已然是力竭气,单靠母体之力,实难生产,再拖下去,恐怕连小主子都要出事了。”
“那也不能胡乱”
“姨母”
“娘娘您别说话。存着力啊”
“我已经没剩什么力气,那药是周明开的方子您把药端来”
“可是,周明说过,这药”
“姨母,你是实心人,但有些话,不要出口会伤到您。您啊就记着我的话,若我不好,您就替我说给皇上生死是我的事,与周明等人无关,不要迁怒,不要怨恨,以后,待大阿哥好些,别一味地吼他”
“娘娘别说了”
王疏月别过头,对那捧药的宫人道“你过来服侍本宫把药喝了”
那宫人看了吴宣的神色,有些迟疑。
“过来本宫没什么力气说话,你再不过来,就要害死本宫和皇上的子嗣了”
吴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忍看也不忍想,只得颤巍巍地站起身让开,用手摁着自己的脖子往窗边走去。
王疏月入宫以后,一直都
可这一碗药比之前所的药加起来都要苦。甚至带着一丝辛辣,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五脏之中。
她忍着呕意,强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吞下去。接踵而来来便是比之前还要难以忍受的剧痛。她不由绷紧了整个身子,死死地抓住被褥,抠紧脚趾,眼前的辉煌的灯火也渐渐演化成血红色的光雾。
男人带给女人最大的伤害终于来了,大到足以了结掉女人的性命。
疼爱,怜惜,荣华富贵,这些从“伤害”之中衍生出来的,被男人捧给女人的东西,好像一下子
她活了二十四年,这二十四年,她从长州到京城,到畅春园,到热河,到外八寺,到木兰围场。
人世间的大好时节,大好风光,一幕一幕全部印入心间。
是皇帝展开了她的人生和眼界,而她也治愈了皇帝情感上的旧伤。
贺庞爱她,没有章法和道理,笨得时常令人
而她对贺庞的爱,则是深流的静水,不带丝毫嫔妃对君王的畏惧和倚赖。
没错,她早就不怕他了,如今,她想长长久久地陪着他,支撑他,想给他孩子,想他和他的家族枝繁叶茂。想他的江山无战乱,无天灾,人心归一。
想他这一生功德圆满,再也不要经历生离和死别
想着,意识便舒展开来,不再集中于身体。
她索性甚至坦然地打开周身的知觉,任凭疼痛侵袭。
虽疼,但那助产的药毕竟起了效力。
不多时,伴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所有的疼痛瞬间潮退,她的耳中,突然尖锐地响了一声。接着周身的力气一下子全部被抽离,腰背一塌,沉沉地瘫跌
“主儿,是个小阿哥啊主儿,您给皇上生了个小阿哥主儿主儿周太医太医,主儿见大红”
后面的声音,
他来了。
哈那个他啊,真是个憨呆子。
大多数的人,还是会记住一个人纯粹的好。
王疏月生产后,翊坤宫的宫人虽个个都疲力,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歇着。心竭力地张罗伺候。大阿哥下学后,也
周明日夜不休地请脉用药。
生产后的第三日,风浅雨细,雨水敲窗,伶仃作响。
王疏月终于慢慢听见了雨声,醒了过来。
周明喜得一屁股坐
王疏月看了看他,方抬起抬起头。
昏睡了太久,陡一见光,眼前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衮服上光辉熠熠的团龙纹,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皇帝的脸。
皇帝眼睛通红,像是几夜都不曾合眼。他没有回避王疏月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口中却冷道
“周明,滚出去,把朕记给你二十板子领了。”
“是是微臣这就去领。”
说完,也不求饶,端了端头顶的顶戴,爬身来退了出去。
西暖阁内的宫人也都识眼色地退了出去。
室中静可听针落。
皇帝坐
王疏月咳了一声,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主子”
“你先别说话。”
他声音不大,王疏月却分明听出了一丝
“贺庞。”
她突然唤了他的名讳。
皇帝肩头一颤,仍旧没有抬头,只哽声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朕的名讳你不能叫。”
王疏月笑了笑,她慢慢将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摊开手掌伸向他。
“贺庞,你过来。”
“王疏月不要跟朕放肆”
她似乎跟本就没有听见他那心虚的言辞的。那弯白若凝霜雪手臂,露
“你过来,我就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