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再之后很快便坐到了夜瑾跟前的椅子上,语气多了几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急迫和沉重。他满目沉凝,眉头紧皱的开了口,“夜哥,就在刚刚,我在安置点那边看到了很多发热生病的人,还是成片成片的那种,我怀疑这一次是…”慕夏安还没有说完,夜瑾便将他还没有说出的话跟着说了出来,“你是想说瘟疫,对吗?”他抬眸,目光幽冷,眼中逼人的寒意几乎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隐于暗处的影卫们在听到主子用如此冰冷的语气说出那两个字眼的时候,浑身好似如坠冰窖那般也跟着抖了抖。他们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被这个消息炸懵了。影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慌。瘟疫…竟然是瘟疫?怎么能是瘟疫?!怎么会是这般要命的东西?!!!慕夏安在听到夜哥说出的那两个字眼之后,不免苦笑了下。他瘫在椅子上,显得有几分颓废。“虽然来之前就有过这样的设想,可真的发生了,我却感觉很荒唐…”在有关洪水的记录之中,在洪水之后,发生过数次疫灾。可在之后的洪水之中,在用过前辈总结的经验之后,疫灾的情况比起往常要少上很多很多。他被夜哥带过来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切的发生,可他明明在洪水之后积极救人、积极防治疫病的可能,为什么还会发生?让慕夏安感到荒缪的是,这一切就像是天注定,非人力可阻止。夜瑾目光沉沉的看着桌面上还铺着的地图,眸底深处掠过一抹深思——他垂在左侧的手轻敲了敲膝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和归商一次次的见面。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府中的那一次,在她和他的谈话之中。自那以后,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是缺失了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那一部分。可再之后无论他怎么回忆都回忆不出来,哪怕是回忆出了一点点头就会疼的不像话,再之后又会忘记那一点点的记忆。怎么说呢,这就像是在他回忆的时候在纸上写了一些字,可等他想要继续往下写的时候被某种存在阻止、甚至是拿起那块看不见的橡皮强行将他写在纸上的那些字眼一一擦拭掉。当时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在说他半路发病昏过去才会失去的那段记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说的不对。他不是因为发病而失去的记忆,而是被人强行抹去了那段记忆。——可这样的话谁又会信呢?——这样的“人”真的会存在吗?夜瑾闭了闭眼,将自己脑子里的这些理不清的思绪撇在了一边,不再去想。他轻叹,轻敲膝盖的手松了松。很快他便开了口,将后续的事情给吩咐了下去。——等到夜瑾再次睁眼之时,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清明。*大概在下午的时候,有风轻轻吹过,让本就破败不堪、混乱至极的地面之景更加萧条。慕夏安带着随身携带的药箱,脸上戴着自制的“防护面巾”,眼神凌厉,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其中的一个难民安置点。他就在刚刚听说了那里有人毫无预兆的倒下了,据说在此之前也是发热生病之人其中的一位。可等到慕夏安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那里的时候,那边的安置点传来了阵阵悲恸的哭鸣。慕夏安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他的心脏不安的跳动了起来,一下赛过一下,仿佛正在告诉他真的出事了,而这件事他无法阻止。等到慕夏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之后,他狠狠的喘了喘气,不断凭借着呼吸去平复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他发誓,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跑的这么快。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一个医师竟然还会有跑的这么快的一天。一直以来他都是优雅的,哪怕是在给人治病的时候,或多或少也会保留那一份从容。——可现在的他乱了,没有了往日的淡定,只剩下无尽的恐慌。或许是因为最近看到的死亡太多,也可能是因为这些人在遭遇这么多的苦难仍然艰难的选择生存下来的时候,他不想在看见他们绝望和哀伤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眼中。他不想再看见那一双双空洞没有任何希望情绪的眼,不想再听见幼童无助的悲悯,不想再看见那些老人因为失去亲人的无助和悲戚。——然,事与愿违的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即便他已经尽量缩短了赶路的时间往这边赶,可依旧没有来的及。送入眼帘的便是那人临死前的样貌、以及周围因为亲人死亡而悲恸的一张张脸。绝对的负面情绪在大家之间蔓延,除了哭泣的声音这里没有了任何声音。仿佛有什么掐住了他们的喉咙,眼神之中带上了麻木。慕夏安愣住了,身侧的指尖不安的颤了起来,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屏住呼吸,开始一步步后退。直至从安置点内的帐篷里退了出来,慕夏安他自己却仿佛失了魂一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手中拎着的药箱因此摔在了地上,里面准备的诸如药品之类的东西滚了出来,散落了一地,满地都是显而易见的狼藉。可慕夏安却没有心情去看,反而是直接就地坐了下来,无助的将头埋进膝盖之中。他想哭,可却哭不出来。他心里压抑的难受,眼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在自己眼前一遍遍的发生。他近乎自虐一般不断去回忆这些人的眼神,那些绝望又毫无生气、近乎于麻木的眼。慕夏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头死死的埋在膝盖之中,呼吸不上来,脑子一片混乱,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等到影三匆匆赶来,终于是找到了神医谷少谷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的慕夏安的样子。影三呼吸一滞,心脏不安的狂跳,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