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半老徐娘萧太后
…
雄州,江鸿飞的住处。
此时,房中只有江鸿飞和孙静。
江鸿飞亲手给孙静倒了一杯茶,说:“对我这么没信心?”
孙静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然后摇摇头:“不,恰恰相反,臣如今对国公太有信心了,断定这天下必是国公的,才想去南方小混几年,避避风头,回来再为国公效犬马之力。”
江鸿飞跟孙静说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江鸿飞知道,孙静这次勒索常胜军,除了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在帮自己消除常胜军这个在历史上屡次叛变的隐患,也是在自污,说穿了,他不想再统兵了,他怕功高震主,所以想去东南跟吴用换一下。
江鸿飞觉得,孙静这么小心,是对自己的胸怀没有信心,自己是不会像刘邦、朱元璋那样杀害功臣的,自己的目标是刘秀。
而孙静却坚决不冒这个险,他坚持道:“臣本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虽早年看过些兵书战策,却又哪里真的懂统兵打仗?此前国公手下并无统兵人才,臣才硬着头皮顶上,今国公手下将才帅才众多,国公施行的文武分治又是治国良策,臣是一个惫懒的性子,不愿意走武途,甚至不愿当官,正好急流勇退,安安稳稳地当一谋士,此正是臣之所求。”
顿了顿,孙静又说:“今我水泊梁山已不同以往小打小闹,有些规矩该立了,那就从臣做起好了,至于收复燕云十六州一事,大可教刘娘子、贾娘子指挥,朱军事、陈国丈、公孙军师、吴军师、闻军师、徐娘子、汪娘子等人辅助,待收复燕云十六州后,国公培养的武将也就成长起来了,正好全面实施文武分治。”
可郭药师却敏锐地感觉到,江鸿飞不信任他,他要是敢选择继续统兵这条路,那他十有八九会步那些被孙静弄死的常胜军将士的后尘。
细想想也是。
江鸿飞说:“好罢,既然你想当参谋官,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另外,江鸿飞升郭药师为左卫大将军,赏赐灵钱五万缗。
耶律延禧派遣宰相张琳前去讨伐,张琳在沈州被女真人击败。
耶律淳称帝后,萧干推荐郭药师来燕京担任皇宫殿直,即皇帝侍从官。
萧干不同意,说:“亦有忠义为一时胁从者,岂可尽诛杀之?”
江鸿飞对孙静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相信有他辅助方百花,东南那里应该不会出问题。
孙静笑着说:“吴军师在东南那里底子打得很不错,臣萧规曹随便是。”
接着,萧干和耶律余睹率军前来平叛,受命彻底解决怨军的叛乱问题。
江鸿飞随后以收复易州和涿州失地为由,颁布诏书,曲赦二地,诏书中说:
他们常胜军都已经投了江鸿飞,却张嘴效忠耶律延禧闭嘴效忠耶律延禧,这看似是忠心的表现,实际上却可以认为是对旧主耶律延禧“余情未了”,关键耶律延禧如今还没死,万一哪天耶律延禧从夹山复出回来招揽他们常胜军,那么他们常胜军是去响应耶律延禧的召唤,还是继续留在江鸿飞这里效力?
关键,江鸿飞不是软弱的赵佶,哪会惯着常胜军的这些臭毛病?
既然常胜军不全心全意地归附,那江鸿飞宁可花点小钱,一劳永逸地解决常胜军。
至于孙静为自污贪得常胜军的那点钱,江鸿飞也没要孙静吐出来,就让孙静留着安心吧。
郭药师很相信他自己的直觉,所以他一咬牙说道:“微臣十七岁统兵,一干三十年,实在是厌倦了统兵,微臣听闻,我梁山军有参谋官,只需出谋划策,非必要时,不必上战场,求国公恩典,微臣想偷得几年闲,做個参谋官。”
听了孙静的推心置腹之言,江鸿飞悠悠一汉:“唉,若军师坚持如此,那百花那里便麻烦军师了。”
江鸿飞深深地看了郭药师一眼,确认道:“你确定要走参谋道路?”
因此,郭药师和常胜军归顺水泊梁山后,一直很担心江鸿飞会怀疑他们的忠诚,于是,他们就极力找机会表现自己的忠心。每当说起耶律延禧,他们就立刻改变脸色说:“天祚帝是我们故主,若故主还在,我们岂敢投降国公?因故主已逃亡,而我们又誓不归顺女真,这才向国公投降。”
“禁暴者以不杀为武,本仁义以行师;域民者以博爱为公,兼威怀而示德。江衍克笃前烈,恢前人燕翼之谋。兴念燕云,久沦胡虏,故家望族,散依四貊之酋;广谷大川,阻隶九畿之籍……”
萧干对怨军进行了大规模整编,只留下两千人马,编为四营,分别由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四人统领,其余人马分散派遣到各路禁军之中。
怨军成立后,接连发生叛乱,特别是去年正月,怨军将领董小丑因为征讨利州不利,发生叛乱而被处死,其手下将领罗青汉等又率军叛乱,攻打锦州。郭药师及时出手,将罗青汉等叛乱分子杀死,立功脱颖而出。
几年前,渤海人东京裨将高永昌起兵叛乱,杀死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立为大渤海国皇帝,控制了辽东五十余州。
后来,耶律淳将怨军改称为常胜军,擢升郭药师为卫上将军、常胜军统制、涿州留守。
从怨军的短暂历史来看,这是一支有着叛变传统的队伍。
江鸿飞驳回了孙静的致仕请求,只是将孙静一撸到底,发配福州,戴罪立功。
郭药师忙说:“微臣真心实意如此,万望国公成全!”
江鸿飞说:“郭将军能够深明大义,率军投我水泊梁山,助我收复燕云十六州,我很欣慰。将军文武双全,本是难得之帅才,可惜常胜军已然不再,唉……不然这样,我再为将军重建一支常胜军?”
耶律余睹向萧干建议说:“前年两营叛,劫掠乾州,已从招安。今岁全军复叛,而攻锦州,苟我军不来,城破则数万居民被害。所谓怨军,未能抱怨于金人,而屡怨叛于我家,今若乘其解甲,遣兵掩杀净尽,则永绝后患。”
如今郭药师回头想想,可能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作为,才引起了江鸿飞的猜疑,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从怨军的短暂历史来看,这是一支有着叛变传统的队伍。
后来,耶律延禧又授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令他前去征讨。耶律淳在辽东招募饥民,组建了一支军队,号称“怨军”,意思是抱怨于女真人的军队。
此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孙静贪图常胜军的钱财,迫害常胜军,江鸿飞知道后,大发雷霆,不顾孙静劳苦功高,将孙静一撸到底,为常胜军报了仇,补偿了郭药师,又安抚了常胜军的家属,可以说,江鸿飞做到了仁至义尽,外人挑不出来江鸿飞什么毛病。
在这道诏书中,江鸿飞将没照顾好常胜军的责任归咎于自己。
很快,孙静就自己写了一道认罪奏折,请求致仕:“国公用臣不为不尽,任臣不为不专。缘臣薄祐,取戾阴阳,内积忧虞,外伤疲敝,扪心自悼,吊影生嗟,获戾天人,莫之可逭。倘许臣还印绶,退即里居,脱身于风波汹涌之中,收功于桑榆衰蹇之域,人非鬼责,少缓颠隮,永言此恩,是为终惠……”
接着,江鸿飞下旨,厚葬常胜军遇难的将士,重赔常胜军的家眷,令礼曹的官员尽全力帮常胜军的家眷重组新家。
另外,按照传统,中原汉人的服饰是以右衽为主,游牧民族的服饰是以左衽为主,也正如《后汉书》所载:“羌胡被发左袵”。按照常理来说,常胜军归水泊梁山后,应该遵守汉人的着衣规范改穿右衽留发,但是常胜军将士却不顾这些,一直批发左衽。
别的,江鸿飞就没再说了。
基于这些猜测,在见到身穿大珠、璎珞、缝绡、金青纱战袍的江鸿飞后,郭药师急忙在殿下顿首,流涕而言:“微臣在夷虏闻国公,真就像在天上,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到国公容颜,微臣就是为此而死,亦深以为荣!”
可身为当事人的郭药师,却清楚地感觉到了,肯定是因为江鸿飞不放心他们常胜军,孙静才处理了常胜军。
郭药师很想答应下来,很想很想很想!
郭药师能猜到个中原委很正常,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常胜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静一天都没在雄州多待,次日一大早就做船前往南方了。
郭药师立马谢恩:“谢国公恩典!”
忽然,江鸿飞话题一转,又说:“对了,我还想委托你办件事,可以吗?”
郭药师急忙顿首回答说:“微臣乃夷虏远人,今日蒙天地大恩,誓死效忠于国公,即使蹈汤火,冒白刃,粉身碎骨,心甘情愿。不论何事,微臣必将以必死之心去办理。”
江鸿飞说:“我想捉天祚帝,你若是遇到他,给我把他捉来,让燕山之地的百姓,对他不再抱有幻想,你看怎么样?”
一听这话,郭药师逡巡色变!
郭药师小心措辞试探道:“天祚帝是微臣故主,故主逃亡,臣这才降归国公。国公教臣去干甚么都行,臣都万死不辞,唯独这件事,希望国公交付他人去做。微臣对国公一片忠心,就跟当年微臣对故主也是一片忠心一样。如果对故主有反意,微臣还能拿甚么来忠于……”
说到这里,郭药师只见,江鸿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郭药师顿时汗流浃背!
——郭药师意识到,他说错话了,他之前猜得没错,江鸿飞要得不是他洁身自好,而是要他只忠于江鸿飞,江鸿飞甚至就差直说:“若是你心里还有旧主,我怎么能用你?”
想明白这些,郭药师连忙改口:“微臣已是参谋,当无机缘遇到天祚帝,若微臣当真遇到天祚帝,那便是天意教微臣与天祚帝如此了断,微臣必将天祚帝捉来,献给国公!”
听郭药师这么说,江鸿飞才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
听说涿州也丢了,常胜军投降了江鸿飞,北辽天锡帝耶律淳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然后就是一病不起。
这天,卧病在床的耶律淳,忽然看到一些黑色蝙蝠在瑶池殿里飞来飞去。
耶律淳对萧普贤女说:“这青天白日里,怎会有蝙蝠飞进来?它们是从哪飞进来的?快将它们赶出去!”
萧普贤女赶紧叫人在大殿里驱赶蝙蝠。
其实,大殿里根本就没有蝙蝠,这只是耶律淳的幻觉。
萧普贤女觉得,耶律淳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果然,耶律淳一会儿恍惚,一会儿清醒,头脑昏昏沉沉的。
两日后,萧干匆匆来到瑶池殿,小声对耶律淳说:“陛下,臣刚刚获得一个谍报,说湘阴王在夹山聚集了天德、云内、朔、武、应、蔚等地的番汉兵马,号称有五万精锐骑兵,准备八月出夹山,奔南京而来。”
耶律淳大为震惊,他急忙吩咐萧干:“伱赶快召集群臣,来这里商议对策。”
北辽的番汉大臣接到通知后,全都陆续来到宫城瑶池殿开会。
望着白发苍苍、精神憔悴、瘦皮包骨、目无神采的耶律淳,北辽的一众大臣既心酸又焦虑。
耶律淳半躺半卧在床上,望着众臣说:“今有谍报说,湘阴王将于八月率五万精锐骑兵出夹山,来南京。你们看该怎么办?”
群臣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后来,还是李处温和萧干主张,实行“迎秦拒湘”的对策。
所谓“秦”,是指耶律延禧的儿子秦王耶律定。
所谓“湘”,是指辽主耶律延禧,因为他已被北辽政府降为湘阴王。
大臣们都同意这个对策。
可南面行营都部署耶律宁却提出异议:“湘阴王若能以残兵夺取燕京,说明其天命未尽,我们又怎能拒之?秦王耶律定是其子,要拒就一起拒,哪有迎其子而拒其父之理?”
李处温一听这话大怒,便要以扰乱军心之罪将耶律宁处死。
耶律淳制止道:“这是忠臣,不能杀啊。湘阴王若来南京,我只有一死,我已无面目与他相见!”
说完,耶律淳嚎啕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耶律淳突然咳嗽加剧,气喘吁吁,头往后一仰,便又晕厥了过去。
守候在身旁的御医们赶紧上前抢救。
直到第二天上午,耶律淳才悠悠地醒来。
此时,阳光很灿烂,洒满了木格花窗,耶律淳觉今天头脑特别清爽,他让萧普贤女通知李处温前来觐见。
耶律淳当着萧普贤女的面,亲笔给李处温写下一份手札(即委任状),授李处温为番汉马步军都元帅,并嘱咐道:“朕死以后,你们一定要迎立秦王耶律定继位,不可有误。”
李处温含泪答应。
耶律淳挥挥手,让李处温下去罢,然后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其实,耶律淳并没睡,他实在无法入睡。
现在,江鸿飞陈兵数十万于南部边境,还夺取了易、涿二州,女真兵马已至西部奉圣州,山后九州有一半落入其手,而耶律延禧又要率军来燕京。
这三支利箭都要射向燕京,燕京如何能保住?
耶律淳慢慢睁开眼,望着半老徐娘的萧普贤女,忍不住去想:“我死以后,这美人不知便宜谁了,唉~~~!!!”
耶律淳想起十几年前他迎娶萧普贤女时的场景,那时,辽国还没有暴露出其亡国之相,他还不到五十岁,正是一个男人的好时候,意气风发,所以,他不顾与萧普贤女之间有三十岁的巨大年纪差距,将有“辽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萧普贤女迎娶回来作了他的继室。
可耶律淳刚将萧普贤女娶回来不久,辽国就开始内乱频发,后来,女真的联盟长乌雅束病故,阿骨打继任联盟长,称都勃极烈,辽金战争很快爆发,接着渤海国贵族后裔高永昌起兵反辽,占领辽东京辽阳府,自称大渤海皇帝,不久建国。
从那以后,耶律淳就像个裱糊匠,对大辽帝国这间四处漏风漏雨的大破屋不断地糊糊补补,期待它能坚持得久一点。
一晃,十来年就这么过去了,他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耶律淳不是不知道他对不起萧普贤女,为了大辽帝国,他将萧普贤女送到耶律延禧那里,被耶律延禧囚禁多年。
可当时他要是不那么做,大辽帝国那时就会分崩离析。
他是辜负了萧普贤女,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耶律淳知道萧普贤女性格刚烈,能力极强,野心勃勃,他死以后,北辽多半会落到萧普贤女的手上。
可他已经左右不了这件事了。
关键,他就是打倒萧普贤女,也解决不了大辽帝国目前的困境。
所以还不如让萧普贤女试试。
耶律淳对萧普贤女说:“朕死以后,你要好自为之。我登基称帝之事,恐怕迟早要连累与你。时也?命也?”说完便默默流泪。
李处温见耶律淳病情愈来愈重,急忙派人暗中去通知契丹和奚族诸大臣,说陛下病情危重,请大家速来瑶池殿侍疾。
趁宫中忙乱之际,李处温悄悄离开宫城。他想去关闭燕京城门,将萧干和耶律大石等将领挡在城门之外,然后再派人去雄州联系江鸿飞,让江鸿飞率军前来,那时他便开门迎降。
是的。
李处温想投水泊梁山。
这很正常,因为李处温是汉人,而江鸿飞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可是,当李处温赶到迎春门时,守门官向他报告说,刚才四军大王已率领三千精锐骑兵急速入城了。
李处温闻讯大惊失色:“萧干率军入城,定是萧德妃安排的!唉,我到底慢了一步!”
李处温知道,萧普贤女与萧干和耶律大石早已连手,他们暗中早已有所布置,但没想到他们行动如此之快。
萧干率兵来到瑶池殿时,耶律淳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天是六月二十四日夜。
萧干立即封锁消息,对皇城实行戒严,矫诏群臣前来瑶池殿议事。
北辽的大臣们来到皇城后,只见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异常紧张。
萧干对北辽的一众磊臣大声宣布:“遵照陛下临终遗嘱,遥立天祚帝之子耶律定为帝,王妃萧氏为皇太后。由于耶律定随父远在夹山,故由萧太后权主军国之事。”
众人唯唯诺诺,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萧普贤女随即改年号为“德兴”,毫不掩饰她的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