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黑着脸, 面无表情的接过行囊。动作间, 带起一股飒然劲风。
容温低着头,根本没留心到他的神色。
倒是小牛眼尖,瑟瑟道,“台吉你可是不想拿行囊那给我吧,你扶公主。”
不想拿行囊他伸什么手
容温一脸奇怪的抬起头,便见班第把行囊往小牛怀里一塞, 黝黑粗糙的大掌跟钳子似的,直接圈到了她的胳膊上。
二话不说,半扶半拖拽着她往前走。
两人身高差得多,容温那跟得上他的步子, 被拽着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实
班第脚下一顿,下意识掂了把手中的小细胳膊原来这么瘦。
他粗手粗脚的, 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控制力道。
这一把, 捏得容温痛呼一声,胳膊下意识往回缩, 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班第默不作声觑了眼容温,灰眸里的光晦暗难辨。却没顺着容温意思放开她,扯着她胳膊的手,反而用上了几分巧劲儿。
容温猝不及防受力, 双脚互绊,直直扑进一个带着山间草木味的怀抱。鼻息一窒,又羞又怒,鲜见冷下脸,“你”
容温斥责的言语还未吐出来,班第已单手提着她那把细腰,大力往上一带。然后另一只手,自然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迈步往前走。
容温回过神,便听见一声轻哂班第用他那口沉抑的嗓音平静陈述道,“你二十岁了。”
“嗯”容温起初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见前面勾肩搭背,蹦蹦跳跳到处跑的两小孩儿。
他言下之意,便是说她二十岁了还不如六七岁的小儿会走路
热气腾地窜到脸上,容温强掩下眸中羞赧,不太满意的反驳,“我十九”
二十是虚岁。
凡是女子,没谁乐意平白无故大上一岁的。
班第若有似无的垂眸扫她一眼,没吭声。
这倒显得像容温避讳年岁,故意遮掩,无理取闹。
果真是天理轮回。
容温想起自己前几日,才用年岁之事把端敏长公主气晕过去,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心头憋着一丝郁气,一时间倒没顾忌上被班第抱着的尴尬。
直到前面两个小孩儿忽然嘻嘻哈哈回过头,对她挤眉弄眼。
“五婶,谢谢我不”宝音图浓眉大眼,一脸机灵相,“这样你就不用走路了。”
“”
容温是皇长姐,从小就谦和懂事,不爱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索性装聋没理会宝音图,默默把脸侧了方向,对着班第胸膛。用手拍拍他壮实的胳膊,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班第漫不经心的扫了宝音图一眼。
手臂微动,换了个单手抱小孩儿的姿势,让容温坐
“”容温脸上还未褪下去的红云又涌上来,愈演愈烈,“我让你放开我,不是换个姿势。”
班第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却一直没见行动,反而单手抱着容温三两步追上了两小孩儿。
宝音图调皮的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儿,对着容温比划了一个羞羞脸,然后笑嘻嘻跑到班第脚边打商量,“五叔,你还空着一只手,把我一起抱着呗。我好饿,不想走路。”
一边胳膊抱小孩儿,一边胳膊抱她这成何体统,她不要脸吗
容温立刻摇头,又想起班第根本看不见,索性伸出手,轻轻扯住他高束的头
这人一身冷戾煞气,但这头黑亮头
班第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容温的小动作他都有所察觉。一直紧抿的唇角不自觉翘了一下,手下却毫不留情,一巴掌把宝音图扇到小牛边上去,冷斥道,“你今年七岁,不小了。”
“那五婶还是大人呐你为何要抱她。”
“她是姑娘。”
唯一的姑娘容温,被班第一路以抱孩子的姿势抱到山脚下草甸,才放下来。
好
“阿布,额吉,我们回来了。”刚才还喊肚子饿得走不动道的宝音图,飞也似的扑到帐篷门口,蒙古牧民打扮的一男一女中间,“五叔的媳妇儿也来了,是位漂亮但不太会走路的公主。”
帐篷前的男女闻言,对视一眼,赶紧往前迎了好几步,热情的跟容温打招呼。
这对男女是夫妻,汉子叫浩吉格日,译为秃头。
那头乱糟糟的卷
女人名叫满塔格日,译为小圆脸,是个怀着六七个月身孕的淳朴妇人。
“公主,请里面上座。”关内都说蒙古粗狂放荡,实则论起对待客人,蒙古人是很讲礼的。
秃头夫妻面对公主身份的容温时虽难掩拘谨,但十分诚挚热情的邀容温进帐篷歇息。
容温笑着随夫妻两进了帐篷。
帐篷内空间不大,陈设一眼览。析木柜木箱用得
唯一有些许亮色的,大概是木柜北角上敬放着佛龛和佛像。
容温与班第并排盘坐
小圆脸则挺着个大肚子,由两个孩子帮忙,除了把事先预备好的奶皮子,奶饼,酸马奶几样吃食端上来。
接着,又去炉子前捣鼓一番,端了一碗肉糜炒米及一小银盆血肠单独放
“辛苦你了,这些都很好,多谢。”容温面上浅笑相应,实则心中惊涛骇浪。
方才借着油灯亮光,她仔细打量过了。宝音图与小圆脸夫妻二人相貌全然不像,反倒是与京中以俊朗闻名的大阿哥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以,这个宝音图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对夫妻又是谁,真是只是普通牧民吗
班第为何会与这样几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相交
还有小牛,他为何要把一个汉人孩子带到蒙古来
容温忍不住看了班第一眼,他似乎
容温口味清淡,并不喜欢粘腻腥味重的吃食。外加上大病初愈,赶了这一天的路,胃口不好。
用了一些肉糜炒米和奶饼后,又
班第见状,把她面前的碗盆全挪到自己跟前。那碗血肠让宝音图端了过去,两个孩子与小圆脸分吃,他自己则风卷残云的把容温剩下的东西全倒进了肚子里。
容温不太自然的移开眼。
虽然知道蒙古这地界,靠天吃饭,点点滴滴都来之不易。百姓格外珍吃食,从不剩饭。
但是亲眼看见班第这样大喇喇吃她剩下的东西,还是让她觉得别扭,甚至羞赧。
用过夜食后,细心的小圆脸便
这个时节,将将进五月,苏木山的夜晚还凉得很。
容温带着被河水冻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回来时,班第正用架木、苫毡、绳带几样东西搭帐篷。
容温还是第一次见人搭帐篷,难免好奇,伸着脖子看班第动作。
班第斜睨她一眼,默不作声把最后一条绳带系紧。
起身去了旁边的小圆脸夫妻的帐篷里,拿了一套毡垫和毡毯过来,扔
“我把这里占了,你睡何处”方才去河边时,容温听小圆脸讲过,这些年班第来苏木山,只要见他们夫妻
这个时节去山上,可有些冷。
“山上。”班第似浑然不
容温长这么大,虽然与受宠两个字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养
铺床叠被这种事,她只见奴才做过,自己从未动过手。
是以,笨手笨脚的。
刚把毡垫左边铺平,右边又被扯出褶子了。好不容易把右边整理还,左边又乱了。
班第抱臂站
最后才施施然上前,示意容温让开。长臂扯着毡垫两角使劲抖落了几下,然后顺势放
铺好毡垫,班第似准备出去。
“你真厉害。”容温笑眯眯的,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班第没应声,一双大脚却莫名转了个方向,拿过一旁的毡毯替容温打散,整齐重放
这才大步离去。
容温盯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诧异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莞尔笑开。
班第这个小帐篷,除了地上的毡垫与毡毯,以及角落里放着的一张矮几,一盏油灯,什么都没有。
容温想找个枕头都没找到,只能无奈躺下。
她从昨日下午被多罗郡王塞上马车,几乎是被连夜赶路送到苏木山来的。此时平躺着,困顿得很。
不多时,眼皮便开始打架,整个人不自觉往毡毯里钻,鼻尖似萦了一股熟悉的山间草木味道。
半梦半醒间,容温脑中后知后觉蹦出一个念头炸得她瞌睡醒了大半。
这帐篷是班第的,这套毡垫毡毯十成十也是班第的。
她躺
容温双颊滚烫,飞快褪下腕间的佛珠念了一遍心经,这才迷迷糊糊再次蕴起睡意,睡了过去。
半夜,睡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容温没有枕头,又是第一次睡毡垫毡毯这种东西,不安稳,也不习惯。哪怕
班第居高临下,灰眸半敛,看被毡毯裹成只春卷的她,来来回回到处蹭。直接蹭出了毡垫位置,睡到了草甸上。
男人的浓眉不自觉拧了一下,蹲下身,轻巧提着那只春卷放回毡垫上。
睡梦中的容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顺着他手的方向滚了滚,一副要用他手臂当枕头的架势。
班第睇着已经半挂
片刻之后,容温果然蹭了上来。
容温第二日揉着脖颈醒来时,外面已天光大亮。待瞧清自己这身皱巴巴的衣裳后,容温难掩嫌弃,立刻去拿了多罗郡王给的行囊。
可是翻来翻去,只翻出一套艳红的草原女子骑装来。
容温瞅着这刺眼的颜色,莫名想起了班第曾送给她的那套紫茄子。郡王府的人,别的她不敢说,但这眼光绝对是一脉相承。
没有衣裳换洗的情况的下,再爱美的心也只能着。容温兴致不高的换了骑装出来,正好宝音图和小牛两从远处欢快跑来。
宝音图嘴甜,又不太认生,围着她便开始笑闹,“五婶,你好懒,起得真晚。不过看
小牛是
容温有些好笑小孩子八成都爱鲜艳的颜色,越是鲜艳越觉得好看。她没硬掰小孩儿审美的意思,遂笑着问起,“怎么没见你阿布和额吉”
班第也不
“阿布与额吉天不亮就放牧去啦。”宝音图冲容温眨眨眼,大声答道,“五叔去了山上,但是有给五婶留吃的。”
“唔,我等会儿再吃吧。”容温不太有胃口,“我先去河边梳洗。”
“那我们陪你”
宝音图拉着小牛缀
“因为他就是我五叔啊。听我阿布和额吉讲,小时候是五叔把我托付给他们养的,但是五叔每年都会来看我。这次他不仅自己来,还给我带来了小牛做玩伴,我可太高兴了。”
宝音图果真不是小圆脸夫妻亲生的。
容温心头略微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河边。
班第寻来时,便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
一袭红衣似火的姑娘,轮廓柔和,垂头坐
若是没有那两个
见班第来,宝音图笑嘻嘻的抬头和他打招呼,“五叔你来看,我们给五婶编的辫子漂亮吗”
先前容温洗漱时,觉得自己水中的倒影略显怪异。起初以为是衣裳颜色太艳,后来才想起是自己的小两把燕尾
宝音图瞧出了她的意思,自告奋勇,说他会编特别漂亮的小辫子。容温瞧着他头上卷卷曲曲,但不乏致的小辫子,将信将疑的应了。
宝音图确实会编小辫子,但是下手没个轻重,容温险些被他薅哭。小牛动作温柔许多,但手艺不行,编出来的辫子松松垮垮,难看得紧。
班第来之前,容温正
见到班第,容温是从未有过的激动,瞪着
班第沉脸走近,赶走还想继续祸害容温头
一双灰眸扫过容温散乱不堪的脑袋,落
容温没理他,自顾对着河水,打算把头上编了一半的小辫子解了。
班第盯着她的动作,微不可察的轻哂一声,挑眉问道,“你不会”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低下头,无言以对。
她
走路不会,铺床不会,编
容温不想理班第这个问题。
偏着脑袋继续解小辫儿,边上的草地突然陷下去一些。
下一刻,一双大手捋起她的长
容温脊背
沉默起时是因尴尬。
后来,大概变成了默契。
直到容温实
班第闻言,直接松开了编到一半的小辫子,起身欲走。
“嗳”容温灵关一闪,想起昨夜他铺毡毯的事,脱口而出一句,“但是你编得比他漂亮多了”
班第窒了一刹,又面无表情的坐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班第她是琪琪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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