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严上楼后只看到床上的一团被子,哭声埋
他站
用力过猛,抱腿缩成一团的人还歪了个跟头。
照平常,她一定会跳起来捶他头,现
舍严听不清,他头还疼,之前一直
施奶奶走得突然,跌下楼梯时家中一个人都没,等晚辈们归家,血已经流了一地。
后来他坐着叔叔的车赶到,别墅楼下宾客已经络绎不绝。
舍严把手放
施开开哭得缺氧,差点背过气,意识混沌不清,脑中反复闪回早晨离家前的最后一幕,奶奶的手皱得像套了层不合身的皮,递来早餐饭团时,手又像打了层柔光,用哄孩子似的慈祥语气说“我们宝贝礼拜天还要自习,自习也要注意身体啊,考研又不是高考,那么拼命干什么下个礼拜一定要把男朋友带回来给奶奶看看啊走慢点,小心、小心台阶啊宝贝”
她不久前才和那所谓的男朋友不欢而散,对奶奶的要求她只能烦躁地敷衍了事。
谁知数小时后天人永隔,再也没人会叫她“宝贝”。
舍严手贴
“没人会叫我宝贝了,没人了没人会叫我了”
舍严静默,耳边像开了复机,反复听完数遍,他迟疑开口“宝贝”
复机卡带,施开开泪眼朦胧地抬头,十八岁的小少年
施开开身形一歪,差点再次背过气,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昏天暗地的恸哭。
舍严独自下楼,宾客们已经散得差不多,男主人上前关切地问“开开怎么样了”
舍严回答“没事。”
也不多说几个字,男主人仍一脸担心。叔叔舍寒拍着舍严肩膀,对男女主人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节哀,身体为重。”
场面话说完,他箍着舍严的小手臂走出别墅,手劲格外大,少年手臂上留下一圈红。
车子
舍严淡漠地注视着黑夜“什么”
“你知道我
少年的声音像夜色一样冷淡,他从前因父母离世而不再说话,两年前重拾语言功能后,又变得惜字如金。可即使这样,他简的陈述依旧让叔叔舍寒感觉踩
心惊肉跳。
两日后,施奶奶出殡。
舍严和叔叔六点抵达,秋日天色才蒙蒙亮。别墅前一排车,吊唁者全是亲属和至交,舍严走
舍严置若罔闻,走上台阶,迈进大门前一刻,他手腕被舍寒抓住。
“舍严”叔叔舍寒眉头紧皱。
舍严看他一眼,轻点头,这才被允许踏进别墅大门。
别墅客厅布置成灵堂,主人家夫妻二人和两个小儿女都
“
两个小孩不敢去,女主人轻声说“我去吧。”
施爸爸道“你去她更不可能听”他看向舍严,语气透着疲惫,“你跟她关系好,你去叫她下来吧,该送她奶奶了。”
舍严默不作声往楼梯走,走了几步,被按住肩膀。
“用不着你。”叔叔制止。
施开开的闺蜜佳宝恰巧赶来,几人都是老友,打过招呼后,佳宝代替舍严匆匆上楼。
舍严慢慢回楼梯上的脚,转身倚着栏杆等待。舍寒
等念了大学以后,只要奉公守法不进监狱,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我明年想高考。”
“什么”
“我明年高考。”舍严开口。
少年嗓音微微低沉,舍寒确定他听到的第二句话连“想”字都省略了。
舍严早年因病休学一年,按理今年应该高三,实际才高二。
“你要是觉得行,那我支持你,自己去找老师问问,看怎么提前高考。”舍寒说。
舍严点头。
几句话后,楼上终于有人下来。
施开开一身黑装,两三天功夫,衣服腰身显空,脸更小,眼更大,一双大眼扫来,弯出微笑的弧度。
“你们来了”
舍严看着她不说话。施开开走近,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舍严眉头轻蹙,微微偏头,动作一半又停下,头顶的手却没继续揉,微风从眼前掠过,人随之离开。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算着时间,男主人捧着遗像走
施开开走
“我妆花没花”她问。
闺蜜佳宝卡壳了一下“没花。”
施开开又问“你今天不上班”她忙考研,闺蜜实习工作忙,时常不见踪影。
“请假了。”佳宝说。
“哦,”施开开又道,“诶不对,严严也请假了他还上学呢。”
佳宝没隐瞒“前天他学车的时候撞到了人,估计这几天得处理事故,也没心思上学。”
施开开脚步微顿“严重吗伤者怎么样”
“不严重”说到伤者,佳宝停顿一秒,“伤者也没什么大碍。”
施开开没意识到闺蜜的停顿,她问“严严受伤了吗”
“额头弄伤了一点。”
施开开回头,人太多,她一时没找到舍严。
前天晚上她还见过他,没留意他的额头。
车门拉开,众人陆续上车,她回头望向别墅,别墅前的黄色桂花不知何时已经轰然绽放。
只差了几天,奶奶没能见到今秋的桂花。
少年折下一枝花枝,望向她双眼,施开开一怔,终于坐上车。
车队到达殡仪馆,老太太火化前,舍严把桂花枝交给施开开,施开开再把花枝放到奶奶胸前。
平平静静送完一程,施开开没吵没闹,没歇斯底里,直到回到家中,听见父亲说肚子饿,让后妈煮一碗面条,冰箱里还有冷冻的肘子,拿出来正好煮面。
施开开问“你们一家四口还吃得下”
施爸爸看着她没卸妆的脸,似乎忍到了头,质问“你看看你今天像什么样子,化妆打扮说说笑笑,你奶奶才死了三天,她要看见你这样就算活着也得被你气死,白疼你了”
施开开终于爆
前一天奶奶才跟她说要跟这两人一起去野炊,结果他们抛下奶奶自己去了。那个白天,她的儿孙们吃喝玩乐,她却冷冰冰地倒
施爸爸恼羞成怒,指着施开开“你再说一遍”施太太拉也拉不住。
施开开的嘶喊声扯碎了黑夜遮盖的世界,她砸了客厅的电器摆设,施爸爸一巴掌斩断最后一点父女亲情。
活了二十二年,施开开向来任性恣意,至少明面上从不让自己受委屈。转头她拾行李带上户口本,招呼亲妈迁户口顺便改名换姓。
什么开开心心乐乐,她跟他们不是一家子。
亲妈施爱月乐不可支,愿意看前夫吃瘪,可惜亲妈也姓施。
“不如跟你外婆姓”亲妈出馊主意。
施开开一个白眼。改成外婆的姓,奶奶还不得真从天堂下来叉腰骂她。
“名字叫什么好”施开开没主意。
“叫锁,你本来就叫这个。我当年就喜欢范冰冰,她演的那个金锁,美得那叫惨绝人寰可惜她没演小燕子,不然你就叫施燕。”又老生常谈,“要不是我猜拳输给你爸,你哪会叫开开这么随便的名字”
幸亏范冰冰没演小燕子
“锁”字太没气质,施开开坐
施索。
同时,施索错过了今年考研报名的时间以及校园秋招会。
考不成研,又离家出走,她必须要面对找工作的问题。
这天聚餐,地点定
舍严还是高中生,被禁止碰触酒,握着杯果汁鲜少开口。
施索问他“你车学得怎么样”
“还好。”舍严回答。
“听说之前撞了人,事故处理得怎么样了”
“早处理好了。”叔叔舍寒替舍严回答,又给施索夹菜,转移话题,“别说他了,你呢,明年考不考研”
“不知道,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施索无所谓道。
“那也得有个准备,研和工作是两回事。”舍寒一副长辈腔调,“高考是人生第一大关,工作是人生第二大关。不是有个老比喻么,人生就是一条路。第一个路口过了,你现
施索问“步行还是开车啊,有规定时速么违反交规怎么办”
众人“”
佳宝拍了一记桌子“认真点啊闺蜜”
施索咯咯笑。
眼前这些人,闺蜜男友和舍寒都是大龄成功人士,闺蜜自己也
“我的打算呀”施索搓着酒杯玩,说,“i have a drea,你知道的。”
闺蜜道“新闻主播我知道啊,但现
“又不是只有一家。”施索说。
“地面频道也一样,广电招聘已经结束了,你总不可能去哪个县城吧。”闺蜜道。
施索撇撇手“我心里有数,别说我了。”她转头逗舍严,“小朋友,明年高考要努力,不过你行不行啊,才高二。”
舍严微皱眉,拿开她面前的啤酒杯,说“少喝点。”
“小屁孩。”施索笑呵呵地揉了揉舍严的脑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揉完拿回啤酒杯,冲闺蜜道“你家饭店真奇葩,同一首歌又要放一个秋天吧”
佳宝舅舅家的小饭店,一年四季,每个季节只放一首歌,不厌其烦地强行让人怀念和回味。
施索目光灼灼地盯着饭店内的电视机,屏幕中晚间新闻的主播正字正腔圆地播报时事新闻。
她为之努力奋斗了四年,未来也将为之奋斗,施索举起啤酒杯
敬主播台。
离开饭店时华灯初上,灯影中,隐约闻见一丝桂花香,地上偶有枯萎的黄色小花。秋天短暂,抓不住,也将很快消逝。
万物萧索的季节,注定多别离。明天施索将坐上前往黎州市的飞机,远赴外省异乡,踏上属于她的人生岔路口。
店内播放的这个季节的歌,此后五年,她再没机会听到。
“很久没见你,
也不是很想你。
只是时常有风吹,
只是落叶常飞,
只是忘了告诉你,
you are everythg t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