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十四,阴,大风。
家里就两辆驴车,九个人坐着有点挤,好
为此,朱凤喜特意奖励了半瓢玉米粒喂给两头驴,今天辛苦它俩了。
陈老太太身边的慧妈妈站大门口迎着顾家女眷进内宅。
才进正院,便见陈大夫人自主屋出来,远远的,没说话脸上先露了笑,走近些,她略略福身“顾家婶婶安。”又对着刘娇杏几人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顾家的小姑娘们,眼里的笑意愈
几句热络话就进了主屋。
拿了个引枕靠竹榻里的陈老太太见着顾菲菲,眉开眼笑的喊着阿杏,候
顾菲菲踏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了两三步,从竹榻里起身的陈老太太到了她的跟前,她笑着喊老姐姐。
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两个老太太,说起话来是一个比一个肉麻。
慧妈妈领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端来瓜果糕饼,还有每人一盏牛乳茶。
“今早刚到的牛乳,新鲜着呢,阿杏尝尝,放了杏仁同煮,一点都不腥,撒了些桂花,闻着香喝起来也很香,淡淡的甜也不腻口。”陈老太太端着茶盏,对看向她的顾菲菲笑了笑“尝尝。”特别温柔的两个字。
平口镇哪来什么牛乳,县城也少见的很,没点门路还真弄不到。
顾菲菲端起牛乳,清透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尝一口,细细品着杏仁的香味儿更浓,牛乳很香确实没有腥味儿“好喝。”
“南边来的甜杏仁,喝着口感更醇。”
两个长辈尝了牛乳茶,陈大夫人笑盈盈的说“沾了顾婶婶的福气,咱们今儿可是有口福了,还是旧年初夏吃过的,借着娘生辰沾光蹭了点吃,这会闻着,可真是想念的很。”她招呼着刘娇杏几人“咱们也尝尝,牛乳茶就得趁热吃,稍凉腥味儿就出来了,天冷时,热热的牛乳茶喝下肚最是舒服了。”
陈二夫人陈三夫人带着自家闺女进了主屋,一屋子女眷刚见了礼,陈四夫人也来了,又是一通见礼问好。
叙了会家常,陈大夫人邀着顾家女眷去她院里看盛开的红梅,经了寒霜开出的梅花特别的漂亮,红的夺目耀眼。
得了娘的同意,刘娇杏几人带着闺女落落大方的随陈大夫人往偏院去,陈家其余女眷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了一群人,略有点拥挤的主屋一下见了宽敞,甚至有点点儿冷清。
陈老太太邀顾菲菲往竹榻坐,中间摆了个小方桌,背后放了个引枕靠着,过于随意却也很舒服自
“阿杏,”陈老太太缓缓的喊着。
顾菲菲笑着看去。
“我那大侄儿,是去贡康书院书吧”
就知道会问这事,顾菲菲诧异的说“老姐姐从哪听来的消息”
年前,陈青林离开前,到她跟前说了会话。
他回陈家后直接找到了陈老太爷,颇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肥胆,依着信上说的,一步步下着钩子,事情很顺利,顺利之余细想时心里生出股头皮
老太爷看他时的眼神,那个眼神,他一直
老太爷看着他时想的是什么
顾菲菲听陈青林细细的说完整个过程,约摸是观旁者清,隐约有点明白。顾家能如愿送两人进贡康书院书,不是砌火坑的手艺有多了得,也不是她想的法子有多厉害,关键的还是陈青林,一个被抛弃的庶出庶子,谁能想到他也曾
陈老太爷问陈青林他想要什么
陈青林说顾元初顾春荣进贡康书院,他想去西北,不以陈家子弟的身份去,请求老太爷帮着重新安排个身份。
军营重地岂是随随便便一毛头小子可进祖上五代底细不摸个清清楚楚,根本不让进。这也是为什么陈青林一直想去,又没能去的原因,光靠他一人之力没办法隐
顾菲菲告诉陈青林,陈家老太爷对他,仍存着期盼。若不信,他可埋头冲锋陷阵,属于他的功劳谁也抢不走。一定要控制好自身情绪,不要随意
有什么事可来信平口顾家。
她语气笃定的告诉陈青林只要能控制住自身情绪,湖蛟亦能入大海,抓住这次机会,有朝一日兴许可龙腾于空。
管只是一些猜测,真实性如何还是两说,并不妨碍她拿着鼓舞人心,赌成了,顾家
陈老太爷的眼里,谪庶不是关键,谪支可得更多关注资源,庶支也不是说出身是蛟就一定为蛟,也有可能头顶生角化为龙,看自身造化了,有出息自个争气,一切皆有可能。
走后门进的贡康书院,心里头再得意也得按住,必须低调不可张扬,出
顾家她盯得紧看的严实消息不可能是从顾家出的,难不成是陈家
陈老夫人看出了顾菲菲眼里流露出的些许心思,苦笑着说“不瞒阿杏,祖上祖上得了主院的嫌弃,若非如此我那小儿,也是有可能进贡康书院书,一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又笑着说“是大侄儿,大侄儿年前去找过我家小儿,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大侄儿问了不少贡康书院的事,过了元宵小儿恰巧受友人邀约往府城叙旧,看见大侄儿带着春荣往贡康去,当年没能去贡康书院书一直是他心里的结,时时惦记着呢,见大侄儿往贡康去,连友人邀约都抛
“哦,是这样啊,”顾菲菲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像是把话都听进了心里似的,问着陈老太太“老姐姐问我,是想如何呢”言语温和,很有点儿妹妹的模样了,又略有疑惑的问“听老姐姐说祖上得了主院嫌弃,是为着什么事”问完,倒也没假惺惺的来一句,不方便就当我没问,那可真是太假了哦。
陈老太太继续苦笑“也没想如何,就是,就是问问想得个准话罢了。”说着,她整个身子都往竹榻里窝,懒懒地,身上的神气一下就散了个干净,沉默了一会“祖上啊”她看向顾菲菲“祖上出身不太好,算是,算是婢生子,如今的陈老太爷按辈份来,得喊老祖宗一声十一爷爷,”说都说了,索性便说多些“虽是婢生子出身,老祖宗争气学问好,天祖便想了法子让老祖宗进贡康书院,可惜的是,天祖母对老祖宗多有阻挠,老祖宗最终也只考了个举人,里头的恩怨如乱麻一团没法扯清,就盼着再过两代,能不能消磨进岁月里。”
这顿饭,似乎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出口,细想想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回到屋里顾菲菲说“
说了什么说得可就多了去了,刘娇杏回忆了下,她说的时候,朱凤喜张婉桃柳春香等三人时不时的补充,小半个时辰四人说得嘴巴都有点干,总算是一五一十的说全。
她们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菲菲认真听着,默默的消化着,足有一刻她才开口“不错,你们今天反应很快,家里的事能说的可以说,不能说的绝对不可以漏半点口风,”顿了下,她提醒着“陈家的饭,往后可能会经常吃。”
陈家该是有求于顾家,但又不是送子弟进贡康书院。陈老太太说得明白,祖上恩怨结得太深需得再过两代才能消磨,连老祖宗的事都跟她说了,自不会开口请顾家帮忙送着陈家子弟进贡康书院。
愿意继续和陈家来往,一则是陈老太太还算坦荡,顾家目前也确实需要盟友,二则有些事太远,总之来往利大于弊,且先看着吧,顾家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出身,摸石过河太危险,有桥,哪怕是摇摇欲坠的木头桥,也可以借借力嘛。
妯娌四人前后脚的从娘屋里出来,刘娇杏立即拉上三个妯娌往侧屋去,进了屋就握住四妯娌的手“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我差点儿,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刘娇杏听她说话的语气,张嘴就要说话,坐她旁边的二妯娌拉着她的衣袖,向来说话细柔的四妯娌锦里
柳春香听完四嫂的细言软语,到了嘴边的话赶紧换了换,笑着打圆场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天赋,书也好,画画也罢,有个长处傍身一辈子就差不了,有的人,什么长处都没有,才叫真的愁人呢。
陈大夫人接了柳春香的话,说起了娘家侄子,真的是哪儿哪儿都不开窍,可不就愁人的很。随后陈三夫人陈四夫人也笑着搭腔,谁还没几个娘家侄子,朱凤喜快言快语一道说,亭子里的氛围是越说越足,小姑娘们瞧见长辈越说越热络,自也是愈
“没事的大嫂,她们存着心思呢。”张婉桃性情柔软为人敏感,话里的语气稍有不对,她都能感觉到,就觉得陈家几个儿媳说话总透了点不舒服,她面上不显实则暗暗警惕着。
朱凤喜问几个妯娌“陈家是想打探大哥和春荣是不是真的进了贡康书院书”
“我看,不太对。”柳春香摇摇头,娘的反应不太对,她琢磨着“陈家应该是知道大哥和春荣到了贡康书院书,就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才有了今天的吃饭,咦好像也不对娘刚才说陈家的饭往后可能会经常吃是指陈家知道这事那为什么又要拐弯抹角的问咱们呢”
刘娇杏拧着眉头不太高兴的说“陈家明显像是
“像大嫂说的,他们是不是想借咱们家让陈家子弟到贡康书院书”张婉桃秀眉紧蹙,双手捏着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娘,娘为什么还要和陈家往来呢
朱凤喜说“大嫂,娘想事比你周全多了,还有老四媳妇你怀着孩子呢,别一惊一乍,要相信娘,我看你俩就是关心则乱,大哥和春荣书这事,咱们家谁也比不上娘,放心吧,娘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事连累到大哥和春荣,”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就开了窍“我知道了大嫂,是不是这样,娘看出陈家存着某种心思,才会故意和她们周旋,叫什么来着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柳春香接了句。
朱凤喜哈哈笑道“对对对,你们想想,是不是很有这么个意思”天呐,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太了不起了她,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会用了
刘娇杏拍着双手“对啊,老二媳妇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晓得了我晓得了,娘厉害,还是娘厉害啊。”
也没怎么琢磨透的柳春香看着已经兴高采烈的三个嫂嫂,行罢,就算娘估且存了这么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