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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你有。”

    伯景郁说得斩钉截铁。

    庭渊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我有?”

    伯景郁:“你出居安城的时候带了银票。”

    庭渊眯起眼,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是很私密的事情,伯景郁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伯景郁已经不在府上,只有杏儿和平安在跟前,这两人绝对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

    那么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就是伯景郁派人监视他。

    伯景郁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往回找补,“这事纯属是我没安全感,我怕你动摇,所以才会派人去偷偷关注你。”

    说着伯景郁还有些委屈,“你那时候对我印象不好,我心里没底,怕你反悔。”

    庭渊:“……”

    被偷听对话内容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还委屈上了。

    这让他想委屈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能怎么办呢?人都跟出来,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打道回府,岂不是没有契约精神。

    伯景郁偷看庭渊,“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心里松了口气,“那就扯平了。”

    “扯平?”庭渊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哪门子扯平,你管我要钱,还偷听我讲话,明明就是我吃亏了。”

    伯景郁要钱的手刚伸出来。

    庭渊一巴掌拍上去,“人都跟你出来了,咱就是说这一路我不说赴汤蹈火也算肝脑涂地,身上的价值都快被你榨干了,分文不取,你还要管我要钱,那你不如要我?”

    伯景郁看了看他,“那也不是不可以。”

    庭渊被他看得心里一毛,“额……”

    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直的样子……

    “呸——做梦。”庭渊推了他一把,“卖命可以,卖身免谈。”

    “啊?”伯景郁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庭渊是想差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体,你不要多想。”

    庭渊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他真的以为伯景郁不太直,已经在回想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了。

    确实伯景郁的很多反应看着都不太直的样子,怪不得他误会。

    庭渊:“咱就是说,说话要说完整,说清楚,说不清楚的咱可以不说,怪吓人的。”

    伯景郁轻笑,问他,“那我要是真想要你呢?”

    庭渊:“……”

    庭渊深吸一口气,不行,想不了一点,想了心口疼。

    他稍稍挪开一点距离,“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年轻人的荷尔蒙怎么就能如此地旺盛,庭渊想不通。

    他在伯景郁这个年纪,就是老老实实地读书,然后看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

    说起来他还真没有对谁如何如何心动过。

    大学倒是被人表白过,脸红得比人家姑娘的脸还红,完了还被挂在学校表白墙上,反复拿来鞭尸。

    父母好像也没有说要他如何,只是他这样家境,体制内卷生卷死,家风严苛,平日里在家都是一本正经,聊的也都是时政话题,什么窍都开了就是没开情窍。

    庭渊更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没有乱七八糟的应酬,也不用应付任何人。

    从小到大应付的太多了,只想着化繁为简,最讨厌的就是人际交往,他宁愿捡碎尸也不想去参加毫无必要的社交。

    印象中最恐怖的一次初中放学回家,前脚他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家里的门就被人给顶开,直接将他撞到地上,那人丢进来一个大皮箱,反手就把家里的门给关上了。

    他不敢开箱,因为父亲工作不愿意给别人走后门,严打贪污,对违规违法的企业抓得非常严,遭遇过很多次报复,当时他以为人家扔的可能是什么危险物品,直接报警,拆弹专家上门来打开箱子,里头满满的一箱子钱,当时第一反应是幸好自己没有碰过箱子,如果他碰了,很可能父母都会被停职接受调查。

    他在这上面是吃过亏的,小学五年级过生日,当时最好的朋友将一台点读机放进他的书包里,骗他说是几块钱的笔记本,他没拆开看带回了家里,刚吃上饭,那头反贪的人就上门了,要对他家展开搜查。

    接近他的人都各自带着各自的目的,从来不是因为他怎么样,而是因为他父亲的职位和母亲的职位,以至于他和所有人交往始终无法放下戒备心,多年来有且仅有一个交心的知根知底的朋友,和他还是差不多的性格。

    想到这些,庭渊轻轻叹了一声。

    有些想家了。

    即便是那个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过年都不回家的父亲,此时也成了他无比想念的对象。

    伯景郁听他叹气,很沉重的样子,忙问他:“怎么了?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心理负担。”

    庭渊摇了摇头,“不,与你无关,我只是有些想我的家人了。”

    伯景郁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庭渊的家人都死光了,他没有家人了,自己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把他父母从地府拽出来陪在他身边。

    庭渊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伯景郁能看出,他笑得很勉强。

    庭渊问他,“现在还想拿着这些银子砸死曾矗吗?”

    跟他这么插科打诨一闹,伯景郁也冷静下来了,摇头,“不想了。”

    “那就继续开锁吧,尽快查完所有的箱子,去和他们对峙。”

    伯景郁嗯了一声,蹲下去开其他箱子的锁。

    这会儿他们两人闹着玩,飓风也没继续开锁,而是密切关注伯景郁的一举一动。

    得出的结论是伯景郁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庭渊。

    以至于捣鼓了半天面前这锁愣是没打开,一着急,锁给他拽断了。

    飓风:“……”

    伯景郁:“……”

    庭渊:“???”

    这也可以?

    庭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拽断这把锁的,简直不要太离谱。

    有这绝活,要是在现代那岂不是徒手掰钢筋。

    毫不怀疑,末世来临他能徒手撕丧尸。

    他甚至怀疑伯景郁他们从小是不是专门在力气上做了特殊的训练,伯景郁的力气也很大。

    这要是都能跟着他一起回现代,送他们去奥运会,但凡跟力气有关的运动项目,金牌高低都得是咱自家的,拳赛直接一拳一个小朋友。

    飓风将锁随手扔出去,掀开箱子。

    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这个逻辑。

    银票是记名的,若是去查是很容易查出来的,在各大钱庄开户存钱可不安全。

    这些金子银子就不同了,类似于现金,不记名,很难查行踪。

    一般人查账务也不会去查他们在钱庄租用金库,只会查在钱庄户头的钱有多少。

    现代账务问题也是先查名下记名资产和银行流水,古代逻辑相同,不联网想查名下资产并不容易。

    连续开了很多个箱子,里头都是黄金。

    相同体积的黄金价值是白银的十倍,换作是庭渊,也会选择黄金,价值高体积小,随便揣两个都饿不死。

    后头开到一个小箱子,终于发现了一张粮票,和其他的契约放在一起,夹在中间可能是忘记了,面额只有五两。

    粮票上清楚地写着刘家粮肆,还有刘家粮肆专有的章,以及他们特殊的防伪标记。

    这箱子属于刑捕的夫人。

    里头的东西总价并不高,倒也的的确确地不值什么钱。

    偏偏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箱子,让他们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等刘家粮肆的人取账本和粮票返回后,庭渊将他们手里的粮票和刚发现的这张粮票比较过,是真的粮票。

    飓风拿起两张粮票,仔细地闻了又闻。

    庭渊不解地问伯景郁,“他在闻什么?”

    伯景郁道:“味道,飓风的嗅觉很灵敏,可以闻到很多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比如?”

    伯景郁:“墨汁的味道是不是同期的。”

    这有点超乎庭渊的想象,以前只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角色,嗅觉非常灵敏号称人形警犬,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凤毛麟角。

    伯景郁听力好,飓风嗅觉好。

    飓风闻完点头,“确实是同一批的。”

    庭渊感觉自己可真是个废物!

    伯景郁的技能他想要,飓风的技能他也想要!

    希望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能把这种技能点给他点满,为此他愿意一辈子单身。

    莫名就想起了网络热梗——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没错,他就是隔壁的小孩,真的馋哭了。

    伯景郁扭头看庭渊,见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飓风,莫名有点心里不舒服,一把将飓风扒拉开。

    飓风:“……”

    伯景郁问庭渊,“他就那么好看?”

    庭渊:“不,你不懂,他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伯景郁心塞塞:“我不懂!”

    庭渊:“我想要他那样的鼻子。”

    伯景郁:“……你还说我说话不清楚,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叫什么话。”

    此时飓风松了一口气。

    还好庭渊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伯景郁。

    庭渊道:“如此证据链就已经完善了,这下他们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他转身把刑捕的家属叫过来,“刑捕夫人,你家这粮票是从哪来的?”

    刑捕夫人抿着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回答还是不回答。

    他们能把自己存在钱庄的箱子都挖出来属实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以至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东西也被发现了,承认与不承认的差别已经不大了。

    庭渊出于善心提醒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究竟是诛一族,还是诛三族,夫人,你可得想清楚,诛一族,你的娘家起码不会受到牵连,可若是诛三族,你娘家的亲戚得死一大片。”

    有句古话说得好,祸不及家人。

    再大的灾祸,庭渊也相信他们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无论男女,都极少会让灾祸蔓延到家人身上,再者女性的情感要比男性更充沛更感性也更加重感情。

    听到庭渊这么说,刑捕夫人没办法再继续闭口不言,她不想让灾祸蔓延到自己家人的身上,横竖这些东西被发现,她都逃不了一死,能保下家人也是好的。

    擦干了眼泪,她道:“是县丞夫人给的。”

    “她为什么会给你粮票?”

    刑捕夫人道:“这是她一贯的伎俩,目的就是将所有人都拖下水。”

    这么一说庭渊便有了大概的猜测。

    刑捕夫人道:“这种粮票不记名,我们住进衙门后宅的院子,很多东西都很难在第一时间补齐,她就会带着粮票和东西上门,说是她作为通判夫人有义务关照县丞下属的家眷,大家都是一家人,她给的粮票数额一般都是三五两,说等到发粮后再给她就是了,刚搬过来大家对这里都不熟悉,得仰仗她照顾,男人也在她男人手下做事,对于这种关心即便是明知不怀好意,也得接着,我们都是这样一个个被她拖下水的。”

    “每当想要把粮食还给她时,她总说不着急不着急,拖的时间久了容易忘记,等到发现问题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伯景郁很惊讶,“居然是用这种招数。”

    刑捕夫人情绪突然崩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上了贼船,若是我不收她送来的东西,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害了这个家!”

    庭渊问其他家眷,“你们也和刑捕夫人一样?”

    众人纷纷点头。

    一女子说:“实在是无法拒绝,他们家位置高,我们家男人刚过来,根基不稳,若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往后指不定要被怎么穿小鞋。”

    这闻人政倒也是个例外。

    那女子继续说:“大老远过来上任,人生地不熟,什么都缺,她又是县丞夫人,实在是不好拒绝,也不想得罪了她,到时候在这里日子难过。前院自家男人的日子不好过,这后院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孩子还得去官学念书,这要是他们不让官学的先生好好教,孩子也会毁在他们的手上,即便知道前头是火坑,那也不得不跳。”

    有了她二人开口在前,这些家眷们也都各自袒露出自己的心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我们是真的毫无办法,谁想把自己拴在一条贼船上,朝廷的规矩让官员被迫举家赴任,说是不希望官员拉帮结派,可这不是换了一种方式将官员推进火坑,逼着官员向上头官员低头。”

    “也不是谁都像闻人司户那样未曾娶妻,没有家室,不需要安置一家子人,让县丞夫人没有可乘之机。”

    在此之前,伯景郁从未设想过这一点。

    甚至对于这个制度,他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这个制度非常聪明,非常有用,所有官员来自四面八方,谁在本地都没有根基的情况下,政务上没有后顾之忧,这样自然能够减少官员形成派系。

    可如今看来,他们都错了。

    以前官员形成很多派系,相互制衡,朝堂虽然乱,但起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现如今这种制度下,大家没有背景可以依靠,上下就只能拧成一股绳,不愿意就没活路。

    庭渊道:“这或许就是中州官场欺下瞒上的症结所在了。”

    就是因为这种制度导致的,新上任的官员随机发配,老的官员升迁调配,总有人为官的时间比你长,总有人的官级比你高。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条食物链就此形成。

    这就像是把所有的官员全都扔进海洋里,这些底层的官员全都是小虾米,而上层的官员是海洋的统治者,他们只要联合起来,在海洋里就是无敌的存在。

    闻人政就是那个不合群的,所以他得死。

    伯景郁重重叹了一口气,“到头来,我竟然是害死闻人政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