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卫珩造反之时,宣朝皇室就已经乱了。
先是太子逼宫, 弑父自立,而后登基不过五六月,就被惠太妃和国师逼退位,成了废帝, 被囚禁
而那一支差点使祝宜臻丧命的心口箭, 就是废帝亲手射出的。
那一箭, 逼得卫珩提前举兵自立, 屠杀大宣几万锐,使废帝手下势力损伤十之七八,而后被惠太妃和国师赶下皇位。
也是那一箭, 让臻姐姐元气大伤,失了一个孩子, 终生离不得医药。
可就算如此, 她也不过多撑了几年, 便撒手人寰。
那支偷袭箭, 是几年后
应该不是当前的事儿才对。
但戚夏云总觉得, 既然二表姐和废帝已经盯上了臻姐姐,就不可能什么动作都不做,轻易放过。
她依稀记得,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外祖母家好像确实是
但是究竟
戚夏云掩身
罢了,既然她记不清,想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大不了这段时日她多看着些二表姐,等真要
只是,她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接近宜臻表姐呢
要是太过热情奉承,对方又不是傻子,心里定会起疑的。
可要是慢慢来,循序渐进,以宜臻表姐的性子,怕是要费上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被接纳认同呢。
秋风卷起满树林的飒飒声,
戚夏云又回身瞧了一眼梅林旁的寄春居,看到有丫鬟财大气粗地背着一大筐银骨炭进入院内,彻底陷入了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出手相帮的愁绪之中。
她这样诡异荒唐的经历,说与谁听,想来都是不会相信的罢。
其实也不一定。
她若真能找着途径和卫珩坦白铺陈,卫珩十有是会认真对待她的话的。
只可惜,上辈子卫珩
对她来说,还是先搞定皇后比较稳妥。
对于卫珩来说,他不是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和他遭遇相同的人,但也只是想过便罢了,并没有生起要寻“同乡”的兴趣。
毕竟人心难测,就算真的能寻到,也不知是福是祸,何必呢。
此时此刻,他正
为何之前他急着回越州,也是为了参加今年的秋闱。如今乡试放榜,他名列桂榜之上,名次算不得太高,但也考中了举人。
十六岁中举,也算是少年举人,更何况还是
整个卫家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卫老太太还
“若不是因为母孝,他三年前就要去考乡试了,好歹拖到如今,总算是中了举。我总说我那儿媳妇没福,拼命生下这样好的一个小子,却早早撒手去了,享不到儿孙福。不过她如今
卫珩微挑眉,沉默不语。
书对他来说,其实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
上辈子他是高考状元,双修两个专业依然保持着全系绩点第一,这辈子不过考个举人,压根算不上什么需要头悬梁锥刺股的艰苦作业。
理科天才卫小爷
自小到大,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他就没让人操心过学业上的事儿。
幼时卫珩书,只是为了让外祖父和母亲放心,不至于太干涉自己。
但自从知晓母亲去世的真相后,他就知道,这科举,自己一定要考。
宣朝如今的皇帝周邺,正值壮年,倘若一直到寿终正寝,还能活好久。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宣盘踞中原好几代,苟延残喘的,未必不能再拖上几十年。
可卫珩并不想让他活这么久。
甚至连死,都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
既然这朝代迟早要亡,倒不如让他来做催化剂和最后的刽子手。
这一日,卫珩接了越州知州陈年的帖子,
等他到了会风馆,才
主考官姓羊名德庸,字景行,当年科考之时,乃是榜眼,如今
也极没有架子。
卫珩走上前尊称老师时,他是亲自下了座来扶的。
“原来你就是卫珩,果真如陈兄所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犹如嵇康再世。”
羊德庸此人,平生最向往率直任诞的魏晋之风,极追捧嵇康。
能用嵇康再世来评价卫珩,已经是极重极重的称赞了。
看来除却卫珩确实有一副惑人的皮相外,陈年
此时,陈年作为中间人,忙将人请进来,笑道“我知道你现
卫珩点点头“不会。”
陈年与卫珩交情很深,比之他父亲更盛。
却并不是因为官场上的事情,而是出于私下里的生意往来。
越州虽处于江南繁荣地,如今这世道,官却并不好做。乡绅结党,流民四散,知州瞧着虽是最大的地方官,也不敢如何得罪底下的小官和乡绅地主。
陈年被调任至越州时,任的是通判,既不愿与那些剥削百姓,行贿如常的官员同流合污,也不愿做个一事无成,得过且过的聋瞎子。
正巧
他知晓卫珩的小舅
这些年,也正是因为有了陈年的庇护,卫珩才能展开了手脚去铺路。
管平白就分出去了不少成利,他还是觉得十分值得。
毕竟官场上的人脉,一个连着一个,以陈年为基石,黎州的纪高谊是一个枝节,这会儿子的羊德庸也会是一个枝节。
当年的新瓷和药业,需要用到陈年,后来的白糖和棉花,陈年一个人吃不起,又找了昔日同窗纪高谊。
而如今的造纸和制盐法,便是连纪家都不敢担,偏偏又想来分一杯羹,兜兜转转之下,就拉了羊德庸进来。
谏议大夫,
而乡试放榜之后,卫珩未去鹿鸣宴,羊德庸身为主考官,竟不避嫌,与他约
若说只是为了那新纸,卫珩半点儿不信。
是以酒还未热好,他就直接吩咐平誉拿出了今日带过来的一袋子盐。
袋口一解,就能瞧见里头的细小颗粒,色泽晶白,形状均匀,捻起来一尝,咸味浓重,
并不苦涩,羊德庸
这成品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让他一下不知是喜是悲,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卫珩知晓他
盐铁,
倘若他提纯的盐能巧妙融入宣朝目前有的粗盐里,且成本低廉,那羊德庸还能运作一番,借着他父亲早年任盐铁司的关系,开出几条暗线来。
可这盐的品质好成这样,一旦流出去,怕是连皇帝都要惊动了,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要拿出去售卖的是粗盐。”
卫珩把酒斟满,垂眸望着布袋里的白颗粒,“这是盐,产量不多,方子也不会卖。”
羊德庸一怔“那你拿它来”
“只是拿来与老师瞧一瞧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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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淡淡一笑,“究竟如何,还是等日后。”
“日后或许便有大用了。”
卫珩如今十六七,还未行冠礼。
一眼瞧去,就是个凤表龙姿的俊朗美少年。
可不知为何,寥寥数语之后,羊德庸总有些怵他。
这样的少年气势,他只
偏偏就是能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他主动提及了卫珩延请名师一事。
“你往后还有春闱,如今的先生也不过是个举子,如何能教你。正巧,孙老前些日子致仕,正打算
孙老,京城孙家的老太爷,曾任帝师,官至宰相,可谓是清流士子的领袖。
如今已到了七十高龄,上书辞官时,皇帝再三挽留,最终还是无奈准了奏。
若卫珩真能被孙老太爷作关门弟子,莫说科举进士,日后一入朝,一大半清流文官都是他的推手和后盾。
只是古代极重师恩,师生关系有时比亲父子还来的紧密。
若是可以的话,其实卫珩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走关系。
他微一扬眉,到底什么都没说,只不动声色地颔了首。
见是一定要见的,能不能成便再说吧。
天色渐渐暗了,宴散时已至酉时。
卫珩并不嗜酒,两个时辰下来也只饮了不过三杯,与陈年和羊德庸比起来,眉目要清明许多。
出会风馆时,他第一眼瞧见了邱涵煦和徐侪那一帮人。
都是今年的士子,还都是霁县出身,有中了举的,也有没中举的,约莫是同乡的约了一起来摆宴喝酒,好巧不巧,正正撞上了卫珩。
其实卫珩也到了他们的帖子,但没应,只说不得空。
不得空的原因
“原来卫兄是与人有约了。”
说话的是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邱涵煦,今年不过四十五,正是傲气最重的时候,语气似嘲非嘲的,“难怪不得空呢。”
羊德庸身为主考官,他们自然都是认得的。
便是有人不认得,旁人一说,也就都知道了。
这一下,看卫珩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起来。
毕竟一个主考官,一个考生,放榜后第三日便私下设宴,难免不让人多想。
且旁边还有一位陈年。
谏议大夫和知州,都不是他们能惹的人物。
但其中有些落榜的考生,免不得就要认为卫珩是走了后门行了贿,眼神落
卫珩没管。
也懒得搭理邱涵煦的挑衅和不忿。
当年季连赫他有耐心“教导”,如今却没有这样大的兴趣和功夫了。
只淡淡一点头,便与陈年他们道别各自上了马车。
徐侪他们本以为这样迎头撞上,卫珩免不了要好一通解释,闹得打了,传出去名声更不好听,说不得连举子的身份都要被撸下来。
可没想到,前后不过几瞬的时间,人就直接行远了。
他们想再要兴师问罪,都寻不到人。
“这样畏首畏尾仓皇潜逃的模样,定是走了后门的。”
邱涵煦啐一口,“真乃我霁县士子之耻。”
徐侪蹙起眉,望着远去的马车,淡淡道“放心罢,没点真才实学,只靠着汲汲营营的下作手段,多早晚要露出真面目来。”
是的,多早晚要露出真面目来。
卫珩的真面目就是,一个不懂怜爱小姑娘就晓得折腾远
回府后,观言正好拿了祝五姑娘的信和包裹来。
包裹里是几本闲散杂文古籍和话本子,他拆开信来一看,满满当当几页纸,写满了自己如今是如何的悠闲自
卫珩换给了她好几本题集。
也是新的,从前宜臻没做过的。
“冬瑾。”他的视线透过窗子,
正
“她喜欢就拿走了”
少年轻扯唇角,语气平淡,“冬瑾,这是我的院子。”
“奴婢拦了,可严姑娘实
是。
不过一个南瓜而已。
但是那个南瓜,是他从无数个南瓜里挑出来的形状最漂亮,大小最合适的一个。
已经雕了一半,只差一个马头,就能完成一座漂亮的南瓜马车了。
他本来是打算送给宜臻那个小崽子当做生辰礼的,免得她再
好了,现
卫珩垂着眸望向院子里空落落的那一片地,沉默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子可能有点儿烦躁。
“兄长”
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一个豆蔻年纪的小姑娘踩着欢快的步伐跑了进来,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给他看“你瞧瞧我今天摘得果子。莫大娘还送了我好几截藕,咱们明日让厨房做藕夹吃好吗”
这是卫珩的同母亲妹。
因为自幼体弱,稍有不慎便是风寒
卫珩盯着篮子里的那几节藕看了一会儿。
然后捡起来。
递给她一块银子。
卫游双困惑地看着她。
“这几节卖给我,你想吃的话,再去跟莫大娘要几个。”
“啊”
卫珩已经拿着那几节藕进了屋子。
“南瓜马车其实长得并不太周正。”
“也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灰姑娘才瞧得上眼。”
他继续写道
“你晓得闹海的那只哪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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