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亭霜的孩子,宜臻最后还是养
养
倒也不是忽然开始顾念起姐妹情, 也不是觉得这孩子没娘可怜, 或是想要借他威胁周俟。
而是她被拘
一开始,她只是吩咐半青挑了几个丫鬟婆子去照料, 甚至连小家伙住的地方都离主院极远, 轻易见不得。
但后来过年节,带他的嬷嬷抱着他过来请安, 也不知是嬷嬷教的好,还是他自己聪慧, 一个小人儿, 站
他的身量小小的,眼神是胆怯的,或许是从前总是吃不饱, 头上的毛
宜臻的心忽然就软了。
这么久了, 她一直量避免自己去想, 去提, 去触及任何关于那个胎儿的事。
她假装自己不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
“你过来。”宜臻冲他招了招手。
那小孩呆呆傻傻地望着她望了一会儿,而后跌跌撞撞地蹬着小腿跑过来。
“他叫什么名儿”
宜臻抬起眼眸, 问身旁的小枣。
想了想,又问,“姓什么”
“随母姓,姓祝,单名一个宁字。祝他母亲又说了,他小名叫康儿。”
底下候着的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姨侄子
不过再一想,又好似说得通。
当初这孩子送进来时,就从未有人提过究竟是夫人的哪个姊妹寄养
她原本只是料理花房的,只不过平安生养了几个孩子,就被半青姑娘挑中做祝小少爷的奶嬷嬷。
此后几个月,半青姑娘也只来问了几回,主母更是一次也没瞧过。
可见对这位表少爷有多不上心了。
宜臻垂着眸,不知道
片刻后,她终于露出个淡笑来,俯身摸了摸孩子的脑门“康儿,你想不想跟着姨母”
小孩儿懵懵地盯着她。
宜臻就又问“姨母就要去黎州了,你是想跟着姨母,还是跟着你嬷嬷”
其实一个还有些呆傻的孩童,哪里就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呢。
但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有些缘分,宜臻话音刚落,祝宁就伸手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头。
嗓音慢慢的,喊了声“姨母。”
整个厅堂都很静。
宜臻如今的身份,满大宣没有人敢怠慢,身边哪怕是一只猫儿,都是挑细选的。
一个小孩儿,突然回答的这么巧这么妙,很容易就让人起疑。
是不是被旁人教的
又或是他本身就极聪慧。
有卫珩这样一个多智近妖的孩童
但她除了是卫夫人,她还是祝宜臻。
“左右我们下月便要动身了,小枣,你使人去把康儿的物件也拾出来,这几日,就让他随我一块儿住。”
小枣错愕地睁大眼睛“是,夫人。”
但其实,如果让祝宁跟宜臻
当年他领兵南下,宜臻一直跟着他。
卫珩担心她身体状态不好,却又更担心她的心理状态不好,说了几句无果后,便也由着她了,只吩咐底下人更心,管教的也更严苛。
不过宜臻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跟
除却打仗的时候,卫珩能不
小姑娘遭遇了这么一桩子事儿,哪怕外头表现的再淡定,卫珩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太久,与其说是陪着她,倒不如说是看着她。
这样的状况下,平白无故就搬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过来,除非宜臻真的对着他哭,否则卫珩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宜臻到底也还是没挤出眼泪来。
所以祝宁小娃娃离是离开那个旧院子了,却没能搬进宜臻身边,只能打动卫珩吩咐人把主院旁的小阁楼给拾了出来。
祝宁就住
此后不论大军从北至南行进到哪儿,他都会被安置
但偶尔也能碰上那么几回,卫将军赶不回府用晚膳,那姨母就会留他一起吃。
幼时的祝宁,总觉着这便是最让他欢喜的事儿了。
他其实并不像最开始旁人猜测的那样,先天痴傻,反而灵慧的很。
曾经那样呆呆傻傻,一是因为吃不饱穿不难 ,智力
久而久之,他自然就变得寡言呆笨了起来。
而这段时日住
小娃娃的成长都是极快的。
他们缠人,扰人,烦人,有时会让你觉得度日如年,有时又让你觉得瞬息万变。
等到祝宁已经能够走稳路,说话也说的极流利顺畅,甚至能够站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卫珩攻陷大半东南州县,将宣帝逼得一退再退,甚至被无数大臣劝说写下投降书,好歹能让新帝能留他一命。
听听这说辞新帝
他一个谋朝篡位的私生子,算的了哪门子的新帝
周俟满腔怒言,却又无人可诉。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大宣注定是没有期望的了。内心里仅剩的一点坚持是,他便是死
他日日夜夜这样想着,把自己想成一个英勇的,伟岸的亡国之君,心里竟还真的好受了许多。
但其实她不知道,真正决定他的命能不能留下的,并不是卫珩。
而是祝宜臻。
那天夜里,卫大将军
宜臻其实已经睡下了。
然后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觉有人
那嗓音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宜臻睁开了眼睛。
“宜臻,起来了。”
屋外有灯火,下人们开了门,守
院子里应该站了许多士兵护卫,铁器碰撞声不算响,但顺着夜风漫延进屋内,显得周遭环境越
宜臻揉着眼睛起身,还有些懵“怎么了”
虽然还未搞清楚
影影绰绰的灯火中,男人眼眸情绪深深,身上盔甲透着掩不去的冰冷和血腥气。
他伸出没握剑的手,碰了碰小姑娘的额头,嗓音轻轻的“江芷蕙被押送过来了,这会儿正
宜臻反应了好半刻。
江芷蕙,宣朝惠妃的闺名,指使奶娘给她下毒害死她腹中胎儿的罪魁祸首。
卫珩攻陷了京城之后,她便彻底放下了从前和周俟的芥蒂,两人联着手,好歹没让己方势力退败的太厉害太丢人。
只是,
不然她一个庶女出身,也不可能独占圣宠许多年,成为后宫的实际掌权者,宣帝病重之时,还能与自小便被立为皇储,地位稳当的很的周俟抗衡。
这样一个女人,竟然
“她现下就
“
卫珩怕身上冰凉坚硬的盔甲和铁器伤到她,便只立
“你是怎么捉到她的”
“她比周俟聪明,知道如今周俟就守着一个横州,注定活不长久,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潜逃。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的人近不了她的身,却能盯住横州,就怕她不出逃。”
宜臻一边披外衣一边问“她那样聪明的人,能猜不到有人专门盯着她么”
“她猜到又如何对她来说,不逃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了。更何况,江芷蕙之前为了探路,先将几个儿子给断断续续地送了出去,每一个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她自然就觉得自己有了些把握。”
卫珩轻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殊不知,她想送走的那几个儿子,最后都送到了我们手里。”
宜臻沉默不语。
“她这会儿就
他垂了眸,不敢去瞧她,“是死是活,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你痛快了,行再酷的刑,我都能让人留她一口气。”
宜臻淡淡地弯了弯唇“便是将她剜心削骨,我又能有多痛快呢。”
就像被破开的剑伤深入骨髓,事后再去追责,再去严惩,也只不过是
其实伤依旧
“江芷蕙,你抬起头来。”
素衣长
那中年美妇颤了颤,手握成拳,最终还是抬了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生死一条命,要杀要剐,你们动手便是了。”
“我动手做什么。”
宜臻弯了弯眉,“我还想留着你呢,给你饭吃,给你衣裳穿,什么时候你受不住了,想自己结果了自己,我也不拦你。”
江芷蕙冷笑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么”
“祝宜臻,如今我大宣败势已定,落到你们手里,是我计不如人。你想做什么直接开口便是了,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地和我纠缠。”
“我什么都不想做。”
祝宜臻冷下神情,“一报还一报,你害的是我的孩子,又没要了我的命,那我自然也还
江芷蕙上一瞬还刚强嘲弄的神情瞬间僵住了,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慌乱和不可置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你送出横州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都
“祝宜臻,你少
“你要是不信,等一会儿我差人带你去瞧一眼就是了。”
宜臻站起身,裙摆扫过青砖,浮起一阵冬梅的香气和寒意,一如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就让你瞧一眼。”
“越州有两座地牢,一座
“两座地牢隔得远,相互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样,你不知道他们遭了什么罪吃了什么苦,也不知道他们何时被鞭笞砍头,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中年美妇目眦裂“祝宜臻你不得好死”
但那窈窕的身影连顿都未顿一下,径自往屋内走去,只留下寒冬的梅香和凉风。
一直倚
“是。”
“祝宜臻祝宜臻你心肠如此恶毒,你不得好死”
“祝宜臻,你放过我的孩子,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他们什么罪都没犯,他们是无辜的”
“祝宜臻,我求求你”
那声音被拖得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听不见。
卫珩推开门,屋内烛火未点,隐隐的月光之中,只能听到细碎沉闷的抽泣。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哽咽的,顽强的“卫珩,我不怕。”
“我可以好好地过下去。”
她说,“我现
景和元年春,宣帝周俟写下投降书,沦为笼中鸟,被圈禁于府宅之内。
至此,中原全然落于卫珩之手。
卫珩立朝为恒,册封
前朝声名赫赫的世家贵族,除了季连府,卫珩老师石相,崖州宁王,其余的,
新帝重立律法,广设学府,减轻徭役和赋税,朝廷农林府还时有新种子和农具分
景和四年,前朝造就的混乱和狼藉已逐渐平复,整个中原一片祥和之景,宫中龙宴开设,八方来朝,甘为属臣。
“其实做皇后也没我曾经想的那般无趣呢。”
宫墙之内,有一绿杉女子,握着望远镜瞧远处,唇畔露出几点新奇的笑意,“卫珩你瞧,这山这水,这街市大道,都是咱们的。”
宜臻不理他“我还想要瞧的更远一点呢,卫珩,你还能不能做出往的更远更远的来”
男子神情平静“你要是想瞧的更远一点,不用做新的望远镜,我这会儿就有一个法子。”
“什么”
卫珩神情难测地盯了她一会儿,盯的宜臻毛骨悚然“你说啊,究竟是卫珩,你做什么”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他。”
他扬扬唇,箍着她上了马,“走罢,朕带你去瞧瞧咱们的大好河山。”
宜臻
她觉着,幸好这里没有旁人,不然自己堂堂一国之后,整日里就这么被人拎来拎去,着实是太没有颜面了一些。
太没有颜面了些,,大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