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东北角小院。
往日清净却不失温馨的小院今日十分喧嚣。
大姑娘小媳妇的全都挤进了薛宝钗的厢房,双目放光的帮她梳妆打扮。
除了李纨以外,包括黛玉、湘云、探春,即将出嫁的迎春都来到了这里,帮这个小姐妹拾掇妆容。
虽然薛宝钗只来了不到三个月,可依旧与姊妹们打成了一片,就好像认识好多年的熟人似的。
“瞧瞧,瞧瞧,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打扮起来竟然这般俊俏”林黛玉站在薛宝钗的身后为她疏拢头发,见到镜中的姑娘有些不安,于是便用手指点了点宝钗的右脸,调笑着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闻言,薛宝钗并没有开口回话,这个时候再懂人情世故也没用,她再怎么出色,那也只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虽然郡公府的姐姐们对她都不错,可对即将与另外一群人开启新的生活,又怎么可能不紧张彷徨?
看着银镜中穿金戴银、擦脂抹粉,打扮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漂亮的自己,薛宝钗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当太尉的侧室可是别人家盼八辈子都盼不来的大造化,就是跑去当什么王妃都不一定有当贾珲的妾室来的自在,可
贾珲的身份太高了,而且已经有了妻室与七房妾室、六个孩子了
与原著中不同,由于薛家的尴尬境地,她迫切的想要一個能够助她上青云的男人,以此来改变薛家的命运与自己的命运。
但这一世,由于当年贾珲的一个承诺,竟是让老薛硬生生又挺了好几年,并在战后靠着背靠贾珲,可是把薛家扩张了好多。
生活环境的变化也同样让薛宝钗的心思发生了变化。
她希望在有一个能够助她“上青云”的丈夫的同时,也能遇到自己的知心人
然而,在当她得知自己竟然与比自己大将近十岁,已经有了妻子的太尉贾珲有婚约之时,可是呆愣了许久.
有的时候,她宁愿嫁给一个没那么优秀,可却知她、懂她也爱她的人为妻
虽然主母李纨对自己的态度也很不错,但每当回想起之前每一次见到李纨时的那种拘谨与小心翼翼,薛宝钗都会感到一股无边无际的压抑
“莫要说了!”眼见林黛玉还要继续劝说下去,站在一旁的迎春连忙捂住了黛玉的嘴,并把屋内来添乱的姊妹们全都赶了出去.
作为贾太尉唯一的血亲妹子,迎春在洛阳的社交圈子里那甚至都要比公主们还金贵了。
毕竟这些年在上皇与皇帝的不懈努力下,皇室屡添新口,光是公主就弄出来十二个,上皇的公主排序都已到二十八了!
而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数量众多的公主又怎能与太尉唯一的妹妹相比?
有了这股子自信与骄傲,再加上贾珲从皇后娘娘那里求来的几名教养嬷嬷,木讷老实还胆小的“二木头”,这些年也终于长成一名合格的世家大小姐了,算起来比已经成为义勇亲王妃的元春的身份都要高贵不少。
迎春才是荣国府的大小姐!
大小姐发话,其他几个姊妹又怎会不听?黛玉、湘云、探春、惜春纷纷一副夸张的样子朝她行了个礼,便互相调笑着离开了宝钗的闺房,这股子热闹劲儿,硬是让心事重重的宝钗都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闺房里眨眼就只剩下了迎春与宝钗。
迎春本就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宝钗现在也是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有心情说话
闺房中寂静无声。
“唉”迎春轻叹,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黛玉放在那的梳子来,站到了宝钗的身后,接替起黛玉未完成的工作.
“二姐姐”宝钗盯着镜中正在给自己疏拢发丝的身影,喃喃道。
“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迎春将一枚簪子插进宝钗的头发里,“前面大哥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任你反悔,甚至昨日夜里大哥都差人来问过你,可你都是信誓旦旦的说要进郡公府的门,怎的今日就哀愁起来了?”
薛宝钗的脸一红,也不知道是害臊还是后悔了
“什么‘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之类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聪慧如你自然是明白为什么吧?”迎春没有理会薛宝钗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问道。
薛宝钗闭上了眼睛。
“自是.知晓的。”
请帖已经发出,宴席也早就准备就绪,甚至连给自己居住的小院都已经收拾妥当。
昨日反悔那不叫反悔,而是太尉怜惜,可今日反悔那可叫不识抬举,打的是太尉的脸!
就算是太尉不当场发作做些什么,可那些背靠太尉的官员们呢?
甚至都不用他们动手,薛家的族人们自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自食苦果!
“既然已经知晓全部后果,那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将最后一个簪子扎在宝钗的头发上,迎春透过银镜,与宝钗对视着
迎春从薛宝钗刚到洛阳的时候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一个精于博弈之人,老实可能是真老实,可又怎么可能最开始就是个木讷的?
原著中还不是爹不疼亲娘没了,后娘又欺负她才导致她用木讷的性子行为来伪装、保护自己?
虽然因为装久了,成真木讷了。
然而在这一世,有哥哥疼爱的她完全不需要伪装自己,只需要尽情的去享受生活,展现最真实的自己便好。
起初以为只是薛宝钗初来乍到所以对外人有所提防,迎春也没当一回事。
可经过她的仔细观察后,竟是发现薛宝钗看自己的是那种羡慕中带着嫉妒的眼神。
嫉妒他有一个无所不能、宠她爱她,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兄长。
刚开始迎春还不太相信,等确认了无数遍,甚至还拜托哥哥手底下最厉害的黄鹂姐姐帮忙打探了一番后,迎春便确认了这个事实.
闻言,薛宝钗沉默了。
平日里那双总是散发着柔和恬静的眸子,此时竟是如此刺眼,刺眼到薛宝钗顿感不适,但又不甘示弱,只能强顶着与镜中的目光对视了起来.
她从遇见迎春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不上这个人来。
性子绵软,善良到有些软弱,总是关照他人却总是忽视自己,平日里完全没有经济上的困难,缺什么了,哥哥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来
俨然就是一只被娇生惯养在精致金丝笼中的金丝雀,完全没有一星半点想要逃脱樊笼振翅高飞的意思!
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其实原著中,薛宝钗就瞧不上迎春,甚至还极尽打压。
例如第五十七回,宝钗在背后说“迎春是个有气的死人”,意思是说,迎春毫无刚性、血性,明着是活人,不过“行尸走肉”一般,任人宰割。
宝钗和迎春的接触其实并不多,然而就在有限的接触时间里,薛宝钗却把迎春当成地鼠来打。
大观园起诗社,只要迎春说话,薛宝钗就强势打压。
林黛玉建议大家起诗号。迎春道:“我们又不大会诗,白起个号作什么!”
探春劝道:“虽如此,也起个才是。”
宝钗给宝玉起诗号的时候,都是笑呵呵地,以商量的、玩笑的口吻。
迎春一说话,薛宝钗瞬间霸道总裁附体,她根本不看迎春,而是对着众人,一锤定音地说道:“他住的是紫菱洲,就叫她‘菱洲’。四丫头在藕香榭,就叫他‘藕榭’就完了。”
薛宝钗的口气,完全不容商量。也不让众人商量,二姑娘就这个诗号了。
宝钗一句话拍死了迎春。
宝钗这句话,都不是对着迎春和惜春说的,而是对着大家说的。她甚至连征求迎春和惜春意见的意思都没有,就擅自将二人的诗号定下来了。
迎春默默接受了这个诗号。至于迎春是否喜欢这个诗号,薛宝钗不在乎。
薛宝钗强势打压下迎春说话的欲望。迎春不再说话,默默地听着众人眉飞色舞的讨论。
诗社的规章制度都规定好了,探春决定当日开诗社。
她让李纨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
迎春道:“依我说,也不必随一人出题限韵,竟是拈阄公道。”
李纨道:“方才我来时,看见他们抬进两盆白海棠来,倒是好花。你们何不就咏起他来?”
迎春又道:“都还未赏,先倒作诗。”
宝钗见迎春没记性,又冒头了,还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意,她上去又是一锤子。
宝钗道:“不过是白海棠,又何必定要见了才作。古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寓情耳。若都等见了作,如今也没这些诗了。”
迎春立刻蔫了,她乖乖地说道:“就如此,待我限韵。”
大观园每个人的诗号,都有两个意思:自己的住宅;自己想成为的理想的人。
以诗号寄托自己的理想与追求。
唯独薛宝钗给迎春和惜春起的诗号里,没有理想,只有住宅。意思是她们没有未来,没有机会实现理想。
宝钗给迎春和惜春起的诗号,非常敷衍。完完全全的将她隐藏很深的霸道的潜质给显露了出来。
薛宝钗并非表面上那般温柔体贴,云淡风轻。宝钗的骨子里是喜怒不形于色,是非常霸道、非常强势的。
而这辈子,就在她无奈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马上要成为别人的妾室时,迎春出现了。
同样是家中独女(荣国府单论大房),同样是上头有一个兄长。
但自家的兄长甚至是薛家都只能靠着迎春的兄长过活,而迎春的兄长却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来。
偏偏迎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老实孩子,管家的本事也一般,放谁家都是被婆家欺负的命。
但人家的哥哥偏偏为她操碎了心,费尽力气给她找到了最适合她的丈夫,还是探花郎!
而心高气傲,甚至准备以女儿身带着夫家闯出一番事业的自己呢?
却只能委身为妾,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资格拥有
直到迎春给宝钗穿戴整齐,默不作声的退出厢房,薛宝钗都未曾回过神来
。。。。。。
与厢房内的气氛相反,郡公府内却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舅舅!”一个身穿四团龙小袍、同样剃着小光头的小人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今日身穿大红色袍服的贾珲,两眼放光.
“哎呀,这不是我的好外甥嘛!来来来,快让舅舅抱抱!”不等小人儿回话,贾珲便笑呵呵的一弯腰就把小童抱在了怀里,与自己身旁的小童他娘一同逗起孩子来了。
完全无视了小童的亲爹。
“喂,眼瞎了?”小童的父亲态度很是恶劣,见贾珲不理人,立马恶语相加。
“哎呦,这里竟然还有个大活人?”贾珲一脸惊奇的看向小童的亲爹,好像才发现他一样。
那股子夸张劲儿让小童他爹恨不得把拳头印在贾珲那张贱兮兮的脸上
义勇亲王,陈净远,陈四。
小童自然是他与王妃元春的长子,义勇世子陈希禹。
皇家“远”字的下一辈为“希”字。
由于二皇子.不,义康庶人的长子名“希尧”,三皇子的长子名“希舜”,那么作为义勇亲王府的嫡长子,自然是要随大流名“希禹”了。
当然,伱要是有胆违抗上皇的意思,那尽管取别的名字。
由于只是纳妾,所以贾珲也没有多邀请什么人,就是邀请了别人也不一定腆着脸过来,于是贾珲也只是邀请了家中的几位老亲与族人,与寥寥几位确定过来喝酒的老友们。
陈四则既属于老友,又属于族人(贾家女婿)。
一边逗弄着小外甥,一边与陈四斗嘴玩,直到大管家元荣过来与自己说时辰要到了,贾珲这才有些不舍的把陈希禹放到了地上:“行了,禹哥儿,去和你表哥表弟玩去吧。”
“唯!”小小的人儿一板一眼的朝着贾珲与自家父母行了礼道别,之后才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找小伙伴玩去了
贾珲一脸欣慰的看着逐渐远去的小皇孙:“啧,我外甥真有礼貌。”
“那可不,也不看看到底是谁教养的!”陈四一脸傲然的抬起下巴。
“啧,那不还是我老贾家教养的?”贾珲挑了挑眉毛,得意的看了越发端庄雍容的元春一眼后,便在陈四哑口无言的憋屈下,大笑着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