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自己在大同的眼线,还是是为数不多的故人,贾珲自然给崔鹤准备了些保命用的手段。
正巧姜家现在就只剩下姜欢在大同,其余包括他爹姜盛和两个哥哥要么来了京城,要么到外地去当差,没人来压制他了,那么大同镇最危险的人便不再是总兵官与巡抚,而是姜欢本人了。
于是贾珲就将这段词教给了崔鹤。
万一崔鹤卧底大同把这么多晋商干下去的事情暴露,好歹还有个能护住他们一家人的地方。
这是前些年姜欢一行人从朝鲜回洛阳受赏,贾珲邀请姜欢浴池、戏楼、青楼一条龙服务的时候教给他的。
虽说贾珲与姜欢拢共没见过几次面,上一次见面还是早年间姜盛来燕京述职的时候带他过来的。
不过寥寥几面,姜欢哪一次都没打过贾珲,甚至还被收拾的好几天没敢出来见人。
自那以后,姜欢就认贾珲当大哥了。
等到贾珲连灭两国的战绩出来以后,姜欢对贾珲就再无反骨。
在从某个角落里抽出来一个蒲团后,崔鹤重新与姜欢面对面坐了下来。
“乌、乌丸家?”崔鹤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问道。
他是听说过乌丸家的,但却从未接触过这家人。
没办法,这家人是在长城外靠西的那些卫所混的,没什么大事几乎就不回大同镇。
“嗯哼。”姜欢点了点头,“你也可以叫他们乌桓家,不过以族为姓单他们一家人是扛不住的,改回乌桓没几天就死了十几個人,就连家主都死了,实在是扛不住就还是用了乌丸。
鲜卑人嘛,本来当年改汉姓的时候改姓桓了,只是活动范围太靠北,导致一直以来都被蠕蠕、突厥、回鹘、契丹、蒙兀甚至女真人欺负,偏偏所有产业都在关外,都不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家业还是真的不想走。”
姜欢撇了撇嘴,他并不喜欢这家人,觉得这家人抬着头用鼻孔看人讨厌的紧,尤其是他爹总是喜欢拿乌丸家那个三百斤重的大小姐威胁他时,他就更讨厌了。
其实不单单是他姜欢,实际上王、姜、高三家都不喜欢这家总喜欢以千年家族为名来炫耀家世的同僚。
但没办法,就如同辽东镇的水家北静藩一样,乌丸家与他们的作用都差不多,牵制与平衡。
“没办法的事情嘛,当年征晋的大军在打代县的时候打的很艰难啊,不仅是魏明亲自带兵,连大同的边军都南下与我军开片。
当年三晋就七万多不到八万凉军,其中有四万就在太原城,所以当时定下的战略是由十万大军在太原城下牵制住这四万人并围城,而后另外的七万大军人多打人少,用最快的速度扫平晋南晋北,最后十七万大军会师太原,一举歼灭魏氏父子。
可谁承想魏明当时他不在太原,他去大同了啊!
前有名将率领的边军,后有太原城守军虎视眈眈。当时入晋北的四万大军差点就被魏明打崩了,我家祖宗当时差点就下令撤军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北面传来乌丸家打着大齐的旗号偷袭大同的消息,凉军顿时军心大乱,被我家祖宗抓住时机打跑了魏明”
虽说那一战晋北是姓了齐,但由于魏明麾下基干未损,所以一战定山西的想法肯定就做不成了,为了避免被魏氏父子两面夹击,围住太原的齐军也迅速的撤回晋东南,让当时的山西形成了齐军占据晋北与晋东南,凉军凭借晋中与晋西南与齐军对峙的场面。
姜欢挠了挠下巴:“这种算得上雪中送炭的事情让乌丸家可是露了一把脸,等到最后魏氏父子带着凉军去关中送死去后,也是乌丸家率先冲进太原城的,最后他们也得到了回报,成了大同开镇四家中的那个‘实力强大的外人’.”
崔鹤也是头一回知道大同开镇四家的由来。
虽说自家祖宗当年也是征晋北大军中的一员,可自家老爹没的实在是太早,根本没有机会给自己讲这些东西。
“所以.石炳元那里,势必要得罪乌丸家?”崔鹤发出了疑问。
姜欢摇了摇头:“那不一定,乌丸家虽然讨厌至极,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骄傲带来的自负也让他们拉不下脸来去干走私这种营生。
占据着关外的地盘,可他们吃的完全就是死俸禄跟自己养牛羊卖的钱,连往蒙兀部落卖点盐都不肯,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恓惶,这种事情你敢相信?”
“啊?不是说乌丸家的大小姐三百斤嘛?养的这么富态也算日子过得差?”崔鹤下意识说道,随即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完了完了,忘记姜欢最是听不得乌丸家的三百斤大小姐了!
不过出乎崔鹤的预料,姜欢闻言竟然只是嘿嘿嘿笑了起来.
“嘿嘿嘿,三百斤的小姐.嘿嘿嘿.终于终于哈哈哈.”
姜欢笑的越发放肆,崔鹤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想着笑着好像想起来这里是自家家庙场地不对,姜欢突然止住了笑声,猛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崔鹤的肩膀:“嘿嘿.从今天开始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威胁到我的了!”
“啊?”崔鹤一脸的疑惑。
“嘿嘿,乌丸荟她终于找到个肯入赘的冤大头了!嘿嘿嘿.”姜欢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嗯?”崔鹤瞪大了眼睛,“乌丸大小姐嫁出去了?”
天啊,那个三百斤的大小姐终于有人要了!
“嘿嘿,可不是嘛”姜欢收敛了笑容,“不过不是嫁人,而是入赘!”
“听说是乌丸家旧部的一个子弟,他爹见他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副好皮囊外什么都没有,活脱脱一个绝世大草包。就开始发愁他的后半辈子。
而后他就把他带去乌丸家吃席去,打算在酒席上碰碰运气,看看能有什么机缘没有。结果没成想,就是因为他的那副好皮囊,被乌丸荟一眼相中了!
虽说他本人不太情愿,但无论是他爹还是乌丸家还是乌丸荟都非常认可这段婚事,
反正又不需要他去给乌丸家冲锋陷阵,乌丸荟那三百斤的体格也绝了乌丸家拿她联姻的路子,毕竟以她的体格,就不是联姻而是结仇了.
嘿嘿,我估摸着乌丸荟就是为了不去联姻才把自己吃成那副模样的!”
崔鹤下意识点了点头。
“婚礼就定在下个月,从速从简!”姜欢又笑了起来,“这下好了,乌丸荟嫁人了,我爹那老东西再也没有能威胁我的东西了!”
“咳咳.”这种父辞子啸的话崔鹤只当没听见,但眼见姜欢来了兴致又要拉着他的手说一阵他爹的不是,也顾不得姜欢可能暴起揍自己了,崔鹤连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姜欢的思绪。
“大将军,咱们还是继续说石炳元的事情吧!”
“啧,行吧。”姜欢撇了撇嘴,觉得崔鹤这个小老弟不太给自己面子,不过还是恢复了正经。
“乌丸家自己虽然死鸭子嘴硬从不干走私的事情,但他手底下的人还是要吃饭的啊!石炳元大概就是在私下里偷偷摸摸走私东西的,准噶尔又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方式找上了他!”
说到这里,姜欢突然停了下来,突然伸手再次抓住了崔鹤的肩膀:“哎不对,其实你们也不必这么着急把石炳元抓起来啊!顺着他这条线看看他到底把炮卖到哪里去不好吗?”
“这其实朝廷也想过这个,不过太尉说没必要,就算抓住了他们,他们倒卖的那些火炮也回不了中原了,把这条线剪断就行。
而且,抓石炳元与追查是哪个部落倒卖给准噶尔的也不冲突啊!”崔鹤解释道。
大不了绣衣带着几个石炳元的人继续跑一趟嘛。
“行吧,你们有数就行。”姜欢松开了崔鹤的肩膀,缓缓的靠在立柱上,“那你们大胆的去做吧,某家会带着弟兄们去给你们镇场子的!”
“那可太好了!大将军,那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崔鹤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办成了,也不枉自己被姜欢拉到他家的家庙里听他讲故事讲了这么久了!
“行,三天之后扬了他!”姜欢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终于啊,终于有点事情能做了!
。。。。。。
北面打算怎么实施抓捕是他们的事情,贾珲不管,管也没用,相距甚远不具备微操的可能性。
所以,相信姜欢崔鹤能把这件事情办妥就行。
姜欢虽然总是犯浑,但该办的事情也是从未出过差错的,相信他就行。
再者,眼下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全家出动.
“哎,往那边挪挪,你踩着我裙角了!”
马车内,今日一身一品大妆还挂着霞披的李纨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贾珲。
“啊?好。”贾珲连忙朝旁边挪了一下。
与李纨身上的大妆规格相等,贾珲今日自然是穿上了自己的朝服。
青缘赤罗衣、青缘赤罗裳,手持牙笏,头戴笼巾玉蝉八梁冠,腰后配挂绿、黄、赤、紫四色云鹤花锦大绶。
根据太祖开皇元年所定仪制,百官需在大祀庆成、正旦、冬至、圣节及颁降开读诏赦、进表、传制时穿朝服。
今日就是圣节,自然是要穿朝服的。
圣节,又名千秋节,专指皇帝的生日
太上皇今年过七十大寿了!
谁说太上皇大寿不算圣节的?只要给放假,给吃席,那就必须是圣节!
上皇的圣节可是难得一遇的大事!
自从上皇过了六十四大寿后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说从六十四以后就七十、七十三、八十一、八十四这几个生日的时候过过。若是还能继续活的话,最多就过一下九十和百岁就够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过法。
不过这样对大家都好,以上皇的身份来过寿的话,那就是一种折磨,倒不是折磨上皇本人,而是折磨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
为了办好上皇的寿辰,那可真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整个国朝都被动员起来了。
整个驿站系统被发挥到极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驿卒带着各地的特产纵马狂奔,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朝着洛阳送去!
相比起上皇这一次的寿宴,那给杨玉环不远万里送荔枝的唐明皇都得比个大拇指!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数不尽的食材和珍惜香料被发往洛阳,能用干货的还行,有时几辆马车就能办妥,可那些必须要吃鲜货的就麻烦了。
若只是给寥寥几人吃也就罢了,可最麻烦的就是这了,他是要办宴席,是需要很大量的!
没办法,只能把东西埋在冰沫子里,几十号甚至上百号人,一人两匹马玩了命的跑了!
索性这次寿宴经费给的足,总算是没御史出来扫兴就是了。
全国驿站的顶头上司,平日里的清闲衙门兵部车驾司的众人瞬间就忙成了一团,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成了最苦逼的那群人.之一。
另外的则是宫里的尚膳监了。
上皇可是点名让尚膳监主持寿宴的,说什么也不要光禄寺来操办,说他们做的东西就是猪食。
光禄寺的据理力争完全无用,上皇就是不听,所以寿宴的压力则全部被压在了尚膳监身上。
听说尚膳监的掌印太监那可是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就是所剩无几的几根头发也都愁白了.
在接到上皇的旨意后,尚膳监掌印太监就一咬牙带着干粮,冲进光禄寺和礼部就开始啃书本准备起菜单来,那股子啃书本的疯魔劲儿,饶是清贵且总是瞧不起宦官的礼部官员们都看不下去了,时不时过去劝他歇歇以防止他猝死.
“这么说来,今日的寿宴可是有好东西尝尝了?”李纨眼睛一亮,十分的期待。
“那肯定的,四百万两银子的寿宴要是没点好东西,那别说下面办事的太监了,就是圣上都讨不了好,非要被老父亲那充斥着父爱的铜鹤宫灯来那么几下。”贾珲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啊?这也是伱一个臣子一个晚辈能说的话?”李纨完全没有理解贾珲的笑点在哪里。
“啧,算了。”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吧,这个梗如今能理解的人也不多了。
毕竟,只要当事人,当年被上皇举着铜鹤宫灯追杀了一圈的忠信王不主动说,想必底下的人肯定也不敢说的。
说出去忠信王可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可现在甄太妃可还没失了圣眷呢!
谈笑间,贾家的车队便开到了西苑的正门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