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不应该出现劫匪。这是大家共同的心声,所以多数人觉得这老头是在扯谎。“小人没有说谎!”老头儿被周围的议论声弄得有些惊惶,忙道:“前年,小人的女儿就是被这群畜生绑走的!其中那人,化了灰某也认识!”“……”这下场面又安静下来。大家纷纷看向了老头,可谓是众生万相!“仔细说,别怕。”曹安目光依旧平和,摆摆手道:“去,给他弄个凳子来,再倒杯茶。”罗汉很快拎着凳子出来,客气的扶着老头儿坐下,又递上了热茶,客气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家住何处?”尽管老头说得很玄乎,但该有的警惕却不能少。罗汉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愣头青了,明白这种事儿要的就是个‘确凿’,否则宣扬出去,就会惹麻烦。你说汴梁有劫匪横行?那这是打了谁的脸?天子脚下是何等的森严,竟出了这等丑事儿,若是最后闹个乌龙出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老头儿被安抚后,语气渐渐平缓:“贵人客气了。小人姓邓,家就在城东槐花胡同。街坊四邻都唤某老邓头。”罗汉点点头,态度和善却带着威严。“一直住在城东吗?什么营生?”“某家祖上是庐州的,前些年才迁来汴梁!家里有个小纸坊,平日就靠卖纸为生,一家五口,两女一子。”老邓头的回答很详细,显然也是豁出去了。他眼眶渐渐泛红,哽咽道:“小人的大女儿年前嫁去了西京洛阳,可就在出嫁当天……天杀的匪徒!他们都是畜生。”他话没说完,就哭得止不住气。“别急,慢慢说。”罗汉亲切的帮他拍着后背顺气儿,宽慰道:“只要你说的属实,某家郎君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小人句句属实!”老邓头目光坚毅的点头,咬牙道:“只要曹郎君能弄死那帮畜生,小人不要钱!小人只想为某那可怜的女子报仇!”杀子之仇,岂是钱能决绝的?众人只需稍稍猜想,便开始同情老邓头了……一个待出嫁的女子被劫匪掳了去,那下场可想而知!“说细则。”曹安声音微微转冷,打断了老邓头的哭诉。天下可怜人太多了,他不能给每个人都主持公道,否则还活不活了?这活儿救世主来了也得累死!果然……泼皮就是泼皮,骨子里还是冷血的!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渐渐生出了异样,并不像刚才那么赞许,还有些嫌弃和蔑视……好像曹安并不值得同情,他的护卫被掳走,也是活该。曹安也不在乎这些眼神,依旧冷着脸。他的消息都是钱买来的,旁人爱说什么说去,老子不在乎!老邓头又打个哆嗦,这才慌忙道:“小人的女儿是在出嫁路上被掳走的,那帮人留了字条,说是要……”“等等!”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刘唯贞阴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衙差。他没管周围儿人的目光,也来不及跟曹安废话,冷声吩咐道:“把他带回去细问!有什么事儿,官府会做主!”还当你们不来了呢!曹安心中冷笑一下,起身走了过来:“下官拜见刘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某还想着过几日去府上拜访呢。”此话一出,周围这才恍然想起——是啊,曹安也是官身!可他却没有借助官府的力量去找人,反而公开悬赏、当街画像。搞得满城风雨,连劫匪都弄出来了。站在官府的角度上来看,这无疑是打脸!刘唯贞为何会来?他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失踪的护卫,也不会因为曹安公开悬赏又如何。可眼下连劫匪都弄出来了,他却不能不来。不管此事真假,就算真有劫匪……这是能当着百姓们说的事儿吗?一旦真的坐实了有劫匪这事儿,那百姓们该如何议论?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事发当地驻扎的禁军,有多少会倒霉!刘唯贞看着曹安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搅屎棍子啊!“多的本官也不说了,此案开封府已经接了,有什么事儿去衙门说。莫要再折腾了,成不?”说这话时,刘唯贞多少是带着些委屈的。玛的,自从曹安来了汴梁,他这个开封府巡检就越来越难做了,每天都得给你找点儿事儿弄弄,不弄就不算一天!“您这话严重了……”曹安微微笑,态度很是客气:“您是百姓父母官,下官虽是官身,却也不能越界不是?一切全凭刘大人做主。”“嗯,还算句人话。”刘唯贞脸色缓和了几分,低声道:“护卫失踪,本官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许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决断的,明白吗?”“明白。”曹安笑着点头:“人您带走,案子也交于开封府。下官马上撤下悬赏,之后一切事由,都凭您来做主!”“……你不闹一下了?”刘唯贞下意识皱眉,目光闪烁:“本官怎么感觉,你小子又憋着坏呢?某可跟你说……敢坑某,范公也保不住你!”“哪能呢,这事儿下官本来也就抗不下的。”曹安微微前倾身体,低声道:“就算您不来,下官也会把人送去的。某只想找到凶手,其他的不会掺和。”“……”刘唯贞原地呆了一瞬:“你啊!若是有下辈子,本官绝不再做这开封府巡检!”啥叫坑?这事儿从发生开始,刘唯贞就已经入坑了。不管他来不来,只要确定汴梁境内真的有劫匪,那这事儿就绕不过开封府,就算曹安忍着不吭他,这照样逃不过。老邓头迷迷糊糊的就被衙差带走了。他一脸茫然,临走时来了一句:“年前案发时,小人也曾报过官的!可那时……要是官府能管,那何至于拖到今日?”“……”刘唯贞跟在后面,一个踉跄险些窜出去。众人的目光也都变了,无数个鄙夷、幽怨的眼神看过来,臊得刘唯贞只觉得脸上都能煮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