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电光石火间, 赤井玛丽意识到了身后的人是谁。
是那个……照顾她女儿的年轻人。
怪不得她一直没发现组织的人在哪。
赤井玛丽心里一寒,本来要说的话咽回喉中。
自从务武失踪后,还怀孕的她就带着孩子前往日本,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国家。但是前段时间, 她忽然听到了疑似妹妹女儿的消息, 想起下落不明的妹妹一家, 赤井玛丽犹豫再三,还是来了美国。
为了防止被那个组织的人发现,她特意把秀吉留在了日本,只带上了年幼的真纯。
一来是真纯年幼, 她不放心交给其他人照顾;二来是她当初离开英国时,真纯还未出生,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怀孕这回事, 带着孩子反而更加安全。
但到了美国, 她却得知那个小女孩已经转学。找寻无果后,她只好带着世良真纯打算从机场返回日本, 却在机场看见了MI6的同事。
真纯也是这个时候跑丢的。
赤井玛丽本来没想掺和到MI6的任务,可得知MI6居然有人和那个组织有勾连后,她又改了主意。
万一……万一对方知道务武的情况。
可惜, 对方明显还并不信任佩恩,就算答应了让佩恩加入组织,也没有什么情报都没透露过。不过若非如此,MI6也不会想到如此冒险的计划。
只是那个组织的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来的早的多……
她过来制服佩恩前, 曾仔细观察了一圈, 却唯独漏掉了和女儿在一起的卷发青年。
谁能想到那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的人, 会给一个和家人失散的小女孩买三明治?
如果说之前还有谈判稳住对方的可能,在世良认出对方后, 就完全没戏了。
对于一个犯罪分子,被一个路过的小女孩记住,和被MI6特工的女儿知道长相,完全是两回事。
组织的人,就算偶尔做件好事,发一发善心,在也绝不可能放过可能会置他于危险境地的人。
“妈妈,大哥哥?”
世良真纯没有再往前,依然站在了拐角处,声音却比之前多了一点迟疑和不安,大概是两人沉默的氛围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背对着女儿和青年的赤井玛丽缓缓闭了下眼,再重新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然。
她希望女儿能立刻离开,但却清楚地知道,青年既然知道了她们两个的关系,就绝不可能放真纯走。
但同样,他也不可能一枪杀死两个人。
无论如何,要让真纯离开。
接下来,青年大概会让真纯过来,而她只有一次机会……
赤井玛丽屏息,听见青年冷漠的声音:
“别过来,你回去坐着。”
赤井玛丽怔住了。
“欸?什么?”真纯茫然的声音响起。
“……我说别在这里碍事。”
青年的语气近乎粗暴,真纯似乎被吓得不敢出声了。
但赤井玛丽却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即视感。
那是许多年前,某次她和务武在任务中,偶遇了带着弟弟出来买东西的年幼的秀一。
务武试图把他们当做陌生孩子来大声警告,他的语气神态都没有问题,但开口一瞬间的僵硬,依然在赤井玛丽耳中极为明显。
她知道务武是因为在意孩子们,所以害怕真的伤害到对方,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会在动手或开口的第一秒无法自控地迟疑。
那这个青年呢?他是因为什么?
赤井玛丽脑海中莫名地重新勾勒出她已经被她抛在脑后的画面:
带着墨镜的卷发青年拉住差点摔倒的真纯。
卷发青年在察觉真纯跟着他时皱着眉放慢脚步。
卷发青年将三明治的包装纸撕开掰下一角,低头递给真纯。
……如果这也是伪装的话,那未免太精妙了。
“……她很固执的,让我来劝她走,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会引起别人注意。”
听见女儿小声的抽噎,赤井玛丽压低声音,给了青年一个说得过去但算不上必要的理由。
感觉到枪口真的稍微向后移开的瞬间,她心间落下一声轻如羽毛般的叹息。
赤井玛丽在枪口下自如转过身,越过青年,看向站在阴影外,眼眶中泪水打转的真纯。
她隐去名字,柔声说,“我和大哥哥有悄悄话要说,在那边等我过去。”
“可……”世良真纯犹疑地看了一眼大哥哥,发现对方看都不看她后扁扁嘴。
赤井玛丽话锋一转,“如果不听话的话,你接下来一周的零食都没有了。”
本来还有些伤心的世良真纯听到最后半句话,整个人一激灵站直。“我、我马上回去!”
听着哒哒的脚步声离开,赤井玛丽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瞥了一眼指着她的手枪,双手垂落,表明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愿。
“我们谈谈怎么样?”
青年漠然地说:“把东西给我,我们没什么可……”
熟悉的脚步声忽然折返。
青年突兀地闭上嘴。
“妈妈,那个……”世良真纯双手扒着墙角,从侧面探出小脑袋,有点羞涩地说,“大哥哥帮我买了一个三明治,别忘了帮我还给大哥哥钱。”
赤井玛丽:……
等她那个完全没心没肺的小女儿再次跑开,刚刚转为凝滞的气氛骤然一扫而空。
注意到青年抓紧了炸弹遥控器,却迟迟没有按下,浅金发色的女人冷静地道:“先谈谈三明治多少钱?”
“……”
这大概是松田阵平有印象以来,最尴尬离谱的一次组织任务。
他本来想威胁这位MI6女士交出情报,再把人打晕扔在一边,带走那个叫佩恩的废物线人,反正对方没看见他的脸。
结果他千防万防,没防住MI6居然带孩子出任务,这是什么新型钓鱼方式吗?
松田阵平的纠结和痛骂并未露在脸上,赤井玛丽眼中,带着墨镜的青年神情莫测,
“好,我们谈谈。”
几分钟后,琴酒收到一封邮件。
【附近有人盯着,是不是你们的行踪泄露了!我把U盘放在了约定的位置,伦敦再见。——佩恩】
紧接着又弹出一封新邮件。
【东西拿到了,但没见到人。我感觉附近有点不对。——白兰地】
【直接登机。——琴酒】
松田阵平收到琴酒的邮件时,已经走到了登机口,他排队跟着旅客们一起走进机舱,找到自己的座位。
[我以为你要杀了她的。]
希拉等他坐下后才出声。
[没必要。]
松田阵平不是不没有心狠手辣过,但是现在,琴酒还在机场另一边,唯一和组织有关的佩恩又昏迷,这不是非杀不可的情况。
[可是按照诺顿曾经说的,就算是卧底间,也代表不同的机构,不会真的完全相信你。就算你真的和她交易,还配合了MI6的行动,她也有可能会出卖你。]
[你说的对。但希拉,如果我今天仅仅是怀疑有可能暴露就杀死她们,那将来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而且我……说真的,我可能不算是卧底吧。就算对方反咬一口,我也可以说对方污蔑我。]
希拉迟疑,[组织首领会信你吗?]
[会。]松田阵平左手手指蜷了一下,想摸衣兜里的药,[因为有SOI-H在。]
[如果我真的对组织有二心,那最需要交易的就是对SOI-H的研究。只要我不留下明显指向我的痕迹,除非有谁能拿出对药的研究记录,不然不可能证明我背叛了组织。]
这种随着几次“改良”后成瘾性愈发严重,甚至戒断后足以致死的药,在别人眼里是束缚,在他这里却是底牌。
只要SOI-H没有从他手中流出,那BOSS就会永远对他保留及格以上的信任。
飞机落地了。
上午九点半,松田阵平独自从伦敦的机场离开,至于半小时以后下一趟航班到达的琴酒……琴酒那么大的人还能丢了吗?
他走在铅灰色天空下,过人的身体素质也让他对冬季的温度不那么敏感,即使旁边的人紧裹着围巾大衣,他依然敞开着皮衣的拉链,任由湿冷的空气顺着脖颈钻进去。
正前方,一个十七八岁年轻女孩低着头,单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一边说着一边往松田阵平的方向走来。
松田阵平听见她似乎在对电话那边的男友抱怨:
“每次说有事就动不动消失,上次消失了两个月,这次又消失了五个月,而且连个理由都不给我!”
……都渣成这样了还是分手吧。
松田阵平在心里默默劝了一句。
“就算不给我理由,回来后总要先报个平安吧,你不主动联系我,我都不知道到哪里等你的消息。”
不,还是清醒一点吧,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应该等了。
“好吧,只要你请我去吃尼尔大街的那家意大利餐厅,我就原谅你。”
松田阵平:……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却在看清女孩长相时忽然愣住。
女孩仿佛没注意到他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与电话那边做了约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晚上九点,不见不散。”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片刻,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心理活动,不爽地啧了一声,继续往酒店走去。
而机场,又一班来自美国的飞机降落,穿着黑色大衣的银发男人离开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
几分钟后,同样从机场走出的浅金发短发的女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副驾驶上的人回头看她:“谢谢你帮我们找出了佩恩,这非常重要。”
将女儿暂时交给MI6同事看顾的赤井玛丽看向窗外久违的伦敦,心情沉郁,
“即使如此,情报依然被拿走了。”
“看见对方的脸了吗?”有人问。
赤井玛丽平静地摇摇头,“他没见过佩恩的长相,我骗过了他,让他误以为我在执行其他任务,对方不想节外生枝。”
“那个组织的目标……”
“只能判断他们接下来会找佩恩情报上的那些科学家,但绝不会是全部……如果我们能锁定他们的目标,或许就知道那个组织到底想要什么。”
即使这样说,赤井玛丽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而松田阵平同样也不担心这部分。
“因为范围太大,就算假设昨晚在机场时遇到的人真的是MI6,并且他们也真的发现了佩恩调查的情报内容,也不可能猜到目标是谁。”
他靠在窗边,懒散地喝了一口酒店赠送的黑啤酒。
坐在长椅上的琴酒将枪重新组装起来,“那你呢?你真的没看见佩恩?”
第142章
“长相。”松田阵平敲敲窗上的玻璃, “你现在能说出他的长相,我就能想起见没见过。要我说,藏头露尾的人都不可信,你连他身份都不知道, 不怕是MI6的陷阱吗?”
“佩恩去年曾经给过组织一份情报。”琴酒回答, “是针对过组织和暗中调查过组织的MI6探员和英国警察的名单及家庭情况。”
“上面的人?”
“都处理成意外或仇人报复了。”
“……怪不得。”
松田阵平目光盯着暮色渐深的街道, “那你怎么确定联系你的是他,别告诉我还是用组织的英国分部对外围的那一套暗号,那个可不靠谱。”
“修改过。”琴酒皱了皱眉,审视地扫了他一眼, 最终还是打算说出来。
结果站在窗边的卷发青年却看出了他的犹豫,一仰头将易拉罐里的啤酒喝干。
“不想说别告诉我,我也没兴趣听。”
他哐的一下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里, 越过琴酒往外走去。
琴酒放下手里的枪, 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白兰地。
“你今晚就去见莫里森的人?”
卷发青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这部分和你也没关系。”
琴酒:……
等木质的房间门在他面前又一次合拢的时候, 琴酒不得不承认,本来两人合作的任务,现在又一次变成了一人负责一半。
倒不是不满, 毕竟这种方式对他来说更为省心。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务内容涉及了研究所,他也不想把白兰地从boss的庄园里挖出来。
而且白兰地看起来像是不满他的行为,实际上应该只是……真的不想听。
几年前,琴酒还认为过白兰地放弃掌握行动部门的机会留在boss身边是出于其他的利益考虑。
但真的和白兰地出过几次任务, 看到他对组织内大部分对外事务虽然认真但却不上心的状态后, 琴酒就只能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白兰地能敏锐地看穿许多事件背后的真相, 但也许是BOSS刻意培养,也许是因为白兰地异于常人的精神状态。琴酒能明显感觉到, 白兰地对外界的兴趣其实寥寥,而刚刚故意堵他一句,也只不过是懒得多说,所以随便找的理由。
琴酒猜的没错松田阵平确实是顺着他的话找的理由搪塞了一下,毕竟他今天要见的人确实不好说出口。
此刻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松田阵平沿着泰晤士河河畔一路向前,深蓝色的天幕上无月无星,嵌着一块块阴郁欲滴的云,他犹豫着要不要去买把伞的时候,却注意到碎金的灯光在河水上摇晃,时聚时散。
他情不自禁驻足,半晌又往反方向望去,发现投下灿金光线的是一个设计颇为独特的半球体的建筑。
松田阵平正想绕到最前面看看是什么时,一道颇为熟悉的女人声音从身侧响起:
“从市政厅顶楼看泰晤士河,确实比这里的景色要好得多,你要上去吗?”
松田阵平:“……”
他用全新的目光重新看了一眼那个造型特殊仿佛半个蛋壳的大楼,才将目光转向说话的女人。
一天没见,对方换了一身新的衣服,黑色的长款大衣包裹得看不出身形,带着蕾丝边的黑色丝巾和羊呢礼帽下面的黑色网纱又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面容。
“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你故意出现在监控下吗?我以为你在试探MI6的反应速度。”赤井玛丽注视着远处的塔桥,口中反问。
“你在撒谎。”卷发青年毫不紧张,轻描淡写地点破漏洞,“如果你把我的长相告诉了MI6,那现在过来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也许是因为我代表MI6来向你提出合作。”
“合作你们那个胆大的计划?”
赤井玛丽面不改色,仿佛闲谈一般:“我们哪有什么计划,本来想抓住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组织成员,但不是被你拦住了。”
卷发青年笑了一声,听不出是认可还是嘲讽。
“要真是这么简单,那你们就不会再约他伦敦见了。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那天在机场,如果我再晚来一会,恐怕就能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佩恩’了吧。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想找人代替佩恩加入组织。”
“……这想法不错。”赤井玛丽回应。她仿佛无意地,缓慢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长筒手套。
青年瞥到她的动作,转身靠在栏杆上,敞开的黑色皮衣一角轻轻扬起又落下:
“发信设备被我屏蔽了,就算你身上有窃听器,对面也听不到我们谈话的声音。”
赤井玛丽这次真的露出了些许的惊色。
“市政厅附近有反屏蔽的装置。”
“那可能你们技术不行,该升级了。”
松田阵平坦然地说。
他的知识储备是源于上辈子,那几年机械电子科技发展得极快,和现在的粗糙水平,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种程度的反屏蔽对于他来说就和纸糊的一样。
而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的赤井玛丽许久没有出声。
市政厅运用的反屏蔽技术是目前最高级的,如果这种程度都能被轻易破解,那这个神秘的组织到底掌握了多少外界没有的尖精技术?
赤井玛丽因为这黑暗组织背后惊心动魄的实力而喉咙发涩。
但她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强行扯回了上一个的话题,
“如果我们真的想换掉佩恩呢?”
要付出什么才能让你当做不知道?情报?金钱?还是其他资源?
她借着河水的反光,谨慎地注视着卷发青年。
而那个大晚上出门还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却突兀地说:
“我同意了。”
赤井玛丽错愕地抬头。
“我只说一遍暗号……”
卷发青年直接告诉了她,甚至没有先谈个像样的条件,只是平静地道,“组织里没人见过佩恩,他不被发现成功进入组织的很大,但能不能更进一步获得代号,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赤井玛丽的心情陡然复杂。
“为什么?这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和你没关系。”青年冷淡地说。
河上游船驶过,明亮的光线短暂地从在他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余光注视着他的赤井玛丽忽然意识到,对方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但却地位明显不低。
她的手按在栏杆上,缓缓开口,“我以为你这种在组织里长大的,会格外在意有卧底。”
青年果然没有反驳她在组织长大的前置条件的话,却还是因为她的话沉默片刻,才仿佛自语一般道,
“就算我不答应,你们也会找其他办法加入组织。那我还不如答应下来,省得你们到处乱钻,最后……”
最后什么?
最后真的发现了组织的秘密?还是……最后不明不白丢了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赤井玛丽竟觉得她从青年脸上看见了一瞬间的落寞。
她心头一跳,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相:也许青年曾经和某个卧底关系很好,而对方出事了?
赤井玛丽并非空想,而是因为青年现在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往前推几年的话则更加年幼。
能够成为卧底的绝非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面对年幼的孩子的态度,必然和成年的代号成员有所不同。也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建立了还算不错的关系。
甚至于对方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在青年心中种下了一点善意的种子。所以在机场时,青年才会帮助真纯,甚至明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还是都无法对真纯下手。
赤井玛丽心情愈发复杂,她还想再问,卷发青年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我要走了。”
“等下……”
卷发青年站住脚步。
“我要怎么称呼你?”赤井玛丽虽然问出口,但并没有指望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但对方却一次次出乎她的意料。
“白兰地。”卷发青年懒散地说,“但别把这个代号告诉……太多人。不然我就有麻烦了。”
基酒代号……已经知道这个组织都是以名作为代号的赤井玛丽因为这个代号可能存在的含义而震惊了一瞬,接着就听见了他后面的内容。
赤井玛丽抬起头,对上青年年轻的容貌。
对方神情散漫,像是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说,但赤井玛丽却觉得对方没有在说谎。
这还不如说谎。
赤井玛丽脑海中掠过了很不特工的想法。
“你既然认为有麻烦……就不应该说出来。”
她知道这样说不仅有得了便宜还指责对方的嫌疑,还违反她作为特工的职业原则。
但也许是河边的水声太清澈,也许是岸边的人看上去过于年轻了。
金色短发的女人双手抱胸,神情冷然地警告她本不能互相信任的合作对象,
“我是MI6,我有我自己的立场,你不能指望我为你保密。”
“我知道。谢谢你提醒。”白兰地略偏过头,墨镜遮挡住了他眼中的神色,“我下次会提前起一个假名。”
赤井玛丽怔了怔。
而自称白兰地的青年已经转身离去,高挑的背影淹没在缤纷的灯火间。
被金色发丝遮住的耳麦中终于断断续续地传出声音:
“玛丽?你刚刚说偶遇了谁?为什么信号忽然消失了?”
“没什么,我追过去发现看错了。”
赤井玛丽仰起头,一颗颗掺杂灰尘的雨滴从天空坠落,砸在松田阵平刚买的长柄黑伞上。
十几分钟后,松田阵平重新将伞合上,递给餐厅的侍应生。
“有预约。”他说。
第143章
松田阵平走入大堂, 仿佛不经意间扫过监控,不出意外地发现上面本应该存在的红点尽数熄灭,只剩下一个个黑漆漆的镜头。
他拒绝了侍应生的引路,独自上楼。
二楼的走廊铺着红棕色的木质地板, 在水晶灯下呈现如枫糖的光泽。松田阵平才走了两步, 就听见某扇门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门把手被扭动,光线泄了出来。
那扇门中匆匆走出一个红发中年男人。
“凯莫里森?”松田阵平故意道。
“不!我是他哥哥。”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又挤出笑容让开门,“我叫泰勒莫里森, 您……”
松田阵平没说一句寒暄,就不客气地越过他走进包厢。
中年男人猝然被打断,脸颊抽了抽, 攥着门把的右手手背崩出青筋, 但关门的动作却小心翼翼没发出声音。
但他刚转过来,就听见带着墨镜的亚裔长相的青年打量了一下包厢, 像是纡尊地随口解释:
“我刚刚还以为来的会是凯莫里森。”
泰勒莫里森尽力克制怒火,沙哑地说:
“这位先生,我才是莫里森的家主。”
刚坐在餐桌边的卷发青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泰勒莫里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立刻紧紧闭上嘴。半晌,他终于平复下来开口说话,
“我……”
“叮——”
突兀响起的铃声却打断了他的声音。
“等上完菜再说吧,我饿了。”
青年旁若无人地收回按铃的手, 像是因为得知他不是那个名声在外的凯莫里森而完全失去了尊重。
泰勒莫里森大脑嗡的一声。
松田阵平不是很着急, 毕竟如果三两句就和泰勒莫里森谈完, 琴酒却那边还没出发,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那他就没理由再拖时间了。
因为今天在路上听到的那通电话,他特意临时换了地点,约到了这家意大利餐厅。就算琴酒问起,也可以用因为他在机场的行动获得的灵感。
临时换地点虽然不够尊重人,但是有用,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赤井玛丽恰好在机场,恐怕mi6最后未必能抓住佩恩。
他琢磨着,忽然察觉站在门口的人走过来的脚步十分沉重。
松田阵平敏锐地抬头,看见一只关节粗大的手掌用力砰地压在桌子上。
他挑了挑眉。
泰勒莫里森隔着墨镜对上泛着冷光的暗青色瞳孔,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霎时间清醒。
他想起卡拉斯号上买到的情报:
“伦敦的地下势力?要是出价够高,我确实能帮你牵线动动手指就能帮你解决麻烦的大人物。但你要想清楚,这种地位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他们眼里的人和你眼里的钱一样,都只是个数字而已。”
人,人……
泰勒莫里森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被魔鬼诅咒了,他梦呓似的对着面前的人低语:
“我弟弟,他也在伦敦,你……您、请问您、能不能,帮我干掉他。”
卷发青年手肘支在餐桌上,对泰勒莫里森鼓起勇气说出的可怖内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继续和他确认合作内容:
“我以为你找我是为了处理你赌上头,把莫里森家在伦敦的产业都卖给了兰登的事情。”
“我可以送给您,那些都可以送给您!”
泰勒莫里森从青年那种对人的漠视,和对买凶杀人的司空见惯的态度中获得了勇气,
“我弟弟明天就会去和兰登谈判,到时候他一定能拿回来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难不倒他……到时候我一定会被他拉下去,我就完了……”
“杀了他,您帮我杀了他,再解决掉兰登那边,我就将伦敦的产业都送给您。”
他眼里的血丝渗出,因为过于激动粗喘的呼吸声不断地在安静的包厢中回响,像是行刑的鞭声。
卷发青年低头沉吟片刻,像是在斟酌得失。
而这时,带着黑色礼帽的银发男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也在和兰登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解决掉凯莫里森,嫁祸给秘密来到伦敦的泰勒莫里森,我会在他住酒店制造骚动,让他暴露在媒体下,并且我明天动手的时候,也会袭击你的人,帮你洗清嫌疑。”
说到这,银发男人冷淡地警告道,
“兰登,你的这些损失不算在我的佣金里。”
“放心放心,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随便你大闹一场。”
被称作兰登的男人咧开嘴,刀疤在脸上扭曲,“黑泽,等你搞定了,我可以付双倍。”
黑泽阵,琴酒在昏暗的灯光下笑了起来。
“好,成交,明天动手。”
就在泰勒莫里森越发不安时,他听见卷发青年冷淡的声音。
“成交,明天动手。”
泰勒莫里森如蒙大赦,敲定了细节后,他遮遮掩掩地从包厢中匆匆离开,走到外面,正撞上来上菜的侍应生。
“您这是要离开吗……”
为首的女侍应迟疑地开口。
“我来结账。”泰勒莫里森急促地说了一句,就快步下楼。
女侍应生走进来后,就听见坐在椅子上的卷发青年无奈的声音:
“我还没点菜呢,你坑人不要那么明显吧。”
“难道不是客人您预约包厢的时候,就已经点单了吗?”
她无辜地回答了一句,摘下帽子,轻轻甩了下头,任由蜂蜜般的金色流淌到肩上。
等真正来上菜的侍应生布置完餐桌离开,梅根在对面坐下后,松田阵平才继续开口,“你自己一个人来英国的?”
“也不是还有清水,就是……”
她说到一半,忽然盯着松田阵平,“我说了名字你就知道是谁吗?你都没有问过我们的名字。”
“你现在告诉我不就行了。”松田阵平大概猜出是谁了,干咳一声,“那他人呢?”
梅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才回答:“现在不在,反正你总会见到的。”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有些迟疑,“大概很快?”
松田阵平以为梅根的意思是,之后对方会找机会和他单独见面,就像是今天的梅根一样。
但他没想到很快是这么快……
等松田阵平将组织的计划和梅根透露了一部分,又商量了一些接下来的行动后,他回去和琴酒汇合,却看见琴酒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长相有几分熟悉的男人。
对方狭长的眸子扫了过来,勾起唇角:
“琴酒,这也是我们的……同伴?”
“需要我自我介绍吗?我的代号是帕波米特。”
第144章
松田阵平站在门口, 盯着那张笑得十分猖狂,让他想要一拳打上去的脸,慢吞吞地开口:
“不是,我路过。”
代号为帕波米特的青年笑容僵硬了一瞬: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酒店的套间里面, 而你刚刚是刷房卡进来的?”
“那你还废话什么?”
被松田阵平一想到接下来要在观察极为敏锐的琴酒面前, 装作和对方不认识, 就头疼极了。
他不爽地靠在墙上,墨镜在手指间打了个转,“我既然有房卡,不是组织的人, 难道是他叫的客房服务?”
被暴击的帕波米特和被无端污蔑的琴酒脸同时青了。
琴酒放下刚拿起的酒杯:
“你手机呢?”
“当然带在身上。”松田阵平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看了一眼屏幕,“啊, 没电关机了。”
琴酒有那么短暂的半秒, 看起来很想将他扔进泰晤士河里。
上一次看到琴酒这样的表情,还是在上次和琴酒一起做任务的时候。
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绝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放到没电的。
毕竟他今晚他大部分时候都开了自制的微型屏蔽器,万一琴酒中途打电话过来打不通,可能会察觉不对。
到时候松田阵平就不得不找理由解释:为什么前几天琴酒问的时候这东西还没完成, 从飞机上下来到了伦敦,忽然就变成成品了。
而且就算没看到琴酒的消息,松田阵平也能猜到帕波米特是朗姆的人。
这几年,朗姆的权力重心逐渐向日本收缩, 而K研究所剩下的研究员, 也随着松田阵平逐渐接手大部分研究所的事项, 被BOSS从研究员变成被监管的研究员,都在北美且基本没有了人身自由——他觉得BOSS大概是不希望他们被他从活的研究员变成死的研究员。
但是不会被认出来, 不是帕波米特加入组织的理由!
松田阵平沉着脸无视帕波米特,直接问琴酒:
“我没听说过这个任务要加人。”
“朗姆临时派来……”琴酒还没说完,就被帕波米特打断了。
“朗姆大人要我过来协助。毕竟诱使兰登设计泰勒莫里森,告知兰登今天泰勒莫里森秘密来到伦敦,还想要找人威胁他,这些都是朗姆大人下令让英国这边的情报组完成的。”
帕波米特故意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请那位白兰地大人在卡拉斯号上卖出假消息,引泰勒莫里森主动求组织合作,不也是朗姆大人的主意?既然如此,朗姆大人也有责任保证计划实施顺利。”
“不是以组织的名义合作。”松田阵平懒散地纠正,“是表面和组织毫无关系的伦敦某个地下势力的头目。”
“那个头目是你?”帕波米特语气古怪。
“……有意见?”
帕波尼特避开问题:“你还没说你的代号。”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代号?”
松田阵平当然不能对着名义上是朗姆的人说自己是白兰地,那这样今天帕波米特就走不出去了。
“我叫神奈。”今天名字已经被人问了太多次,所以松田阵平非常流畅地说出了一个假名。
琴酒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松田阵平还没理解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还有人?”松田阵平听出脚步声应该是一个成年男性。
“也许是你们的客房服务。”帕波米特冷飕飕地接话,但他说完之后自己莫名沉默了。
松田阵平转身打开门,门口的是一个高大的英国男人。金色短发,眉粗而潦草,唇角下撇,一副加班到深夜后匆匆赶过来的样子。
“佩恩莫里。”
差不多同时走过来的琴酒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松田阵平,注意到他对门口的人全然陌生的目光,才介绍了来人的名字,
“他会参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神奈,帕波米特。一起来确认一下明天的计划。”
几人坐在沙发前,听见琴酒说:
“明天有一场大型交流会。”
【明天有一场大型的交流会,被佩恩从系统中调取的那份名单中,八成以上的科学家都曾提前答应参加交流会。如果组织要在近期行动,明天是最好的时机。】
【你刚和他们见面,他们不会太相信你。所以假如你确认他们的计划如我们所料,是打算潜入交流会动手,就不必传出任何消息。我们这边联系了苏格兰场,布置了大量警力,绝对不会出事。】
【还有,玛丽那边似乎有一个‘线人’,但她不肯透露对方的身份。在安全的情况下,你可以试着寻找对方,但不要引起对方警惕,我们的目的是达成稳定的合作。】
想到这里,“佩恩莫里”的目光隐蔽地掠过沙发上的几人,又重新将视线放在被琴酒画圈的地图上。
松田阵平也在盯着地图。
但他既没有认真听琴酒的计划,也没有仔细关注佩恩莫里的目光,而是专注地计算明天应该放置的炸弹数量。
等他回过神,套间里只剩下了他和琴酒。
“他们住在隔壁?”
“隔壁的酒店。”琴酒把地图推给他,“你本来可以随便编一个代号。”
“然后被朗姆发现情报系统里没有?”
松田阵平在上面重新画出刚刚计划中没有说过的地点,分别是泰勒莫里森入住的酒店、兰登和凯莫里森见面的位置、兰登名下的部分酒吧赌场。
“但他是代号成员。”
琴酒拿过来看了看,用烟蒂在地图上烫出几个洞,橙红的火星一明一灭,燎起大片的焦黑,最后彻底毁掉了上面的痕迹。
接着,他就听见对面的“普通成员”浑不在意地说:
“代号成员怎么了?就说我是白兰地派来的人,他也不可能越过白兰地去令我。”
琴酒:……
他又点了一根烟。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人才各自去休息,松田阵平躺在床上,打开已经充满电的手机,发现里面多了一封广告邮件。
他破译了里面传递的内容,发现是一个邮箱和密码。
松田阵平坐起来,登陆邮箱,里面只有一封邮件。
【这个邮箱送你,随便你做什么用。只有我和清水知道,绝对隐秘,不用担心被人反追踪。
ps.记得先修改密码。——梅根】
松田阵平摩挲了一下手机,心情有点复杂。
几年前,诺顿也给过一些隐秘的联系渠道。
但从五年前,他决定放弃在行动部门深入,留在BOSS身边时,就将那些全留给了清水和梅根。
他这几年偶尔出来任务,虽然也各种临时的联系方式,和组织内常用的手机号和邮箱,但像是这种,完完全全和组织无关的……
松田阵平无奈地笑了笑,按她说的先修改了密码。
他略一犹豫,向之前赤井玛丽告诉他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今天你们可能要多派点人。——B】
正要登机回日本的赤井玛丽:……
第145章
即使这个邮箱地址从未见过, 发信地址也不在美国,但赤井玛丽还是瞬间猜到邮箱背后的人的身份。
[什么意思?]
[你们今天是不是还有别的行动。]
赤井玛丽连发了两封邮件,但等了几分钟始终没人回复。前面排队的旅客都已经陆续走进登机口,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外面。
乘务员走过来礼貌的想要提醒。赤井玛丽比划了一个歉意的手势, 匆匆从机场离开。
“我想知道今天在交流会现场布置了多少人?”
突兀接到本应该已经离开英国的下属电话的温特无奈道:
“玛丽, 这部分已经不在你的任务范围之内。假如你要继续问下去, 那这次任务结束之前,你恐怕不能离开了。”
“我正有此意。”
戴着墨镜围着围巾的金发女人站在沃克斯豪尔桥下的河畔,目光落向不远处的mi6总部大楼。
得到允许之后,赤井玛丽回到mi6总部, 通过内部的电梯来到某个办公室中。
她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看一下目前的行动部署。”
头发花白的男人带上眼镜,感慨道:“玛丽,你这样子像是那个组织派过来的间谍。”
赤井玛丽双手抱臂,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 我可以一直到行动开始都不离开。假如我能够在戒备森严运用各种尖端信息屏蔽手段的mi6大楼把消息传出去,那我们还是都别干了, 直接都跳槽到ASIS去堪培拉任职。”
“好吧。我以为在日本‘驻守’的几年,能让你的脾气稍微收敛一些。”
被抢白一番的温特干咳一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给她在前方的白板上投屏了目前的警力部署。
至于为什么是白板……他看着那个金色短发雷厉风行的女人站在地图前沉思片刻,接着十分顺手拿起旁边的马克笔,直接在某几个区域打了个叉。
很好,上次要求换成白板是明智的决定。
他就知道赤井玛丽还是会回来, 像是几年前一样, 嚣张直接在上次办公室中投屏的白幕上画满根本洗不掉的标记。
但温特也仅仅只是走神了一瞬, 接着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赤井玛丽标记出来几个的位置。
稍微看了眼,他的目光便微微凝重。
不等赤井玛丽解释, 他开口道:
“这几个区域的大部分警力都被调动到了交流会附近,虽然苏格兰场已经提前预设了出现紧急情况后快速回援和临时征调周围警力的情况,但可能会比之前迟5到10分钟。”
赤井玛丽重新把笔盖合上,右手成拳支撑着下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围几个地方本来就势力混杂,所以每次出警的时候都会故意拖延一段时间,想等那些家伙自己……”
“……玛丽。”
金色短发的女人轻嗤:“好吧,当我没说这句。但是我要提醒,他们的那段反应时间,再加上白给的5到10分钟,足够我带着一队人安然无恙地脱身了。”
赤井玛丽的“威胁论”很有效。
即使温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赤井玛丽的能力,但是一想到这次动手是那个盘踞在各国头上的阴影般的组织,他也不得不谨慎以待。
投影关闭,两人离开办公室,上午的阳光从百叶窗帘的缝隙钻入,照亮空荡荡的白板上的几个鲜红的叉,又在松田阵平眼皮上投下浅金色的晕影。
松田阵平睁开眼睛,看见墙上细微涌动的光斑。
[感觉变可爱了。]希拉点评。
松田阵平本来要拿药瓶的手默默收回来。
[那让你看一会。]
[会不会影响任务?]
松田阵平坐起身,扫了一眼轻微变形,但其实整体变化不大的房间,又用手摸了摸长出毛边的床头柜,确认了还是温润的木质触感。
[这算什么,你忘了我们在K研究所吗?而且我今天是要安装炸弹,又不是拆弹。]
他走出房间,发现对面的门开着,琴酒已经离开了。
[他是不想看见你吃早餐吗?]
[……是因为我要去安装炸弹,而他要去安排这边分部的狙击手。兰登提前通知了手下的人给琴酒行方便。所以琴酒可以大摇大摆地找到合适的狙击点,而不用担心被人盯上。]
[但是等下真的开始动手,他们就会发现不对吧?]
[那就是帕波米特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到地下停车场,用枪不太礼貌地请人顺路带他出去,又在两个街区外下车,以避开可能出现在附近的MI6。
他稍微有点无奈地继续道:
[算来算去,最后只有那个佩恩真的需要混入交流会现场。如果不是知道琴酒就是疑心病晚期,不可能立刻信任刚见面的人,我都要觉得他早就怀疑佩恩是假的了。]
而且不得不说,琴酒大部分的谨慎都是有效的。
如果他不联系赤井玛丽,那佩恩可能一直到行动结束,才能意识到他们真正想做什么,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就是了。
[那MI6的行动真的能阻止琴酒吗?]
[很难。]
换了一身维修工的工作服、拎着‘工具箱’的松田阵平从兰登名下的酒吧后门走出来。
[因为真正的佩恩从MI6偷出去的,是实实在在的情报。一边是她个人的猜测,一边是证据。再加上已经潜入组织的‘佩恩’,MI6就算再重视赤井玛丽的推断,也不会越过对交流会的关注。]
他忍不住叹口气:[怪不得boss这么多年没有解决掉朗姆。朗姆只是为了试探白兰地对卡拉斯号的掌控力是否和之前一样,所以强行安排的计划,仔细想想都这么棘手。]
松田阵平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他安置炸弹的这些地方大部分都是夜间营业,之后因为爆炸而造成的损失会稍微小一些。
不过接下来,他还得找个和兰登和莫里森无关、不容易伤到太多人但又可以威胁到MI6的爆炸位置。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目光环视周围,最后缓缓落在了远处的大本钟上。
半小时后,换回了皮衣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两手空空地从钟楼下来。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距离交流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距离和兰登约定的两点十五分还有半小时。
松田阵平从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边走边吃的时候,忽然顿了顿。
[怎么了。]希拉问。
卷发青年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语气平静地带着一丝丝心虚:
[今天hagi出去联谊,不小心把表落在我们租的公寓。然后我,刚刚……好像把hagi的表弄坏了。]
第146章
松田阵平进入路边那家表店的初衷, 仅仅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萩原研二喜欢的样式而已。但走出来的时候,手上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块昂贵的名表。
[你打算怎么将表给萩原研二。]希拉好奇地问。
松田阵平怔楞,[怎么给?我不是不能接触和另一边的自己相关的人吗?]
[……所以我以为你有办法才买的。]希拉幽幽道。
被柜台推销到直接刷卡的松田阵平尴尬地咳了一声,把还没拆下标签的新表放进衣服口袋里。
[这是个意外。先别管这个了, 我要……]
行动了。
“佩恩莫里”混入了已经开始的交流会中。
他穿着安保人员的的工作制服, 铭牌上挂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没关系, 毕竟他现在使用的佩恩莫里这个名字,也只比铭牌上的熟悉那么一点。
毕竟从内部开始怀疑真正的佩恩莫里,到对方悄悄利用内部的情报系统拷贝了部分资料并且下落不明,也不过短短三五天。
而他们确认佩恩还没有和那个组织中任何一个人见面后, 他就被选中实施这个卧底计划。
他对此并没有意见,毕竟怎么潜入不是潜入,代替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虽然危险, 但是也意味着只要通过考验被承认身份, 就比真正的新人更有机会获得代号。
于是他过去的名字被抹去,他成了那个他寻找整整两年的、暗中泄露MI6情报、害死他父母妻子的佩恩莫里。
佩恩莫里站在这个偌大宴会厅的角落, 身姿笔挺,眼神锐利。他扫视着四周,对每一个经过的教授、学者、企业家露出正直可靠的微笑, 又在他们背过身后努力收敛不耐烦的阴鸷目光。
他扭曲的神态在金属光泽的装饰细柱上拉长,映在某个拿着红酒杯的人眼中,那人低头发了一条消息。
【佩恩莫里最初是从威士忌那里牵线的?威士忌的酒瓶已经空了两年,怎么现在想起了他的人。】
【本来打算把这颗棋彻底废掉, 结果对方主动递上来一份调查组织的MI6特工名单。——Gin】
【所以现在?】
【英国分部缺人, 威士忌当初把控得太紧, 又私下挪用了太多组织的钱,这群蠢货到现在都没能补上资金缺口, 所以BOSS说……——Gin】
“既然他们不会,那你去教教他们。”黑发棕眸的男人思索了一下,又说,“这次叫上白兰地,那边的研究所始终没什么成果,让他去翻新下。具体你们自己协商,别像上次一样闹得太凶。”
琴酒当时很想反驳BOSS这句话,上回大半个城市停电,是因为白兰地炸了电厂,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但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
他说:“好。”
琴酒觉得,这次只有十几个炸弹,应该算不上太大动静。
毕竟英国本来也不是一个多安全的国家,这点昨天晚上他回酒店的路上,被三个勇敢的地痞用巴掌长的小刀指着要求交出值钱的东西时,就已经深有体会。
琴酒将目光移回现在,回到兰登名下最大的赌场。
一层的大厅富丽堂皇,人声鼎沸,时不时传出惊喜的呼喊和沮丧的咒骂。
他压低帽檐,从赌红了眼的人群中悄无声息走过,这几年里被留长的银发被他束起,隐藏在大衣内部。
他听到侧前方的二楼楼梯口处,有个说话含糊不清,疑似醉鬼的家伙,正在骂骂咧咧。
“什么叫做老板待客,今天二楼不对外开放?”
“老子难道不是客人!我!我!今天在你们这儿输了十几万!”
周围传出轰笑声,又在醉鬼掏出枪后戛然而止。
琴酒踩着枪响、尖叫、推搡辱骂走上二楼。
上层的隔音非常好,他刚刚拐进内部的走廊,大堂的声音就已经淡了许多。
但会客厅里的兰登还是听见了。
脸带刀疤的男人一拍桌子,恼怒地大吼:“谁敢惹事,你们下去看看!”
他身后站着的四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中走出了两个,推门出去。
坐在对面沙发上、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红发男人侧过头,示意自己的两个保镖也跟下去一个,接着他转回来,
“兰登,别再拖延时间了。你和我都知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签的合同根本没有法律效力,把你的人从莫里斯的产业撤走。”
“当然可以。”兰登脸上的刀疤跳了跳,冷笑道,“只要你告诉我,莫里森家族明明在美国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千里迢迢把手伸到英国,又是怎么在两年内和好几位议员关系好到像是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别把话说的那么粗俗。”
穿着浅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仿佛刚从某个商业谈判会场下来的凯莫里斯垂眸,摘下金框眼镜用布擦了擦,
“不过……你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他用力捏着纤细脆弱的眼镜脚,抬起头,微笑着说:
“我知道你今天想对我动手,也知道我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也想对我动手,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兰登对上那双毫无遮挡地露出讥诮笑意的眼睛,悚然而惊,他猛地看了一眼特意没上锁门和故意敞开的窗帘,接着用比刚刚紧张十倍的声音大吼:“把窗帘拉上!”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一个红点落在了他胸口,另一个红点落在了他眉心。
门把手在这时被拧动,兰登昨晚还见过的银发男人从门口走进来。
“真的是你……”兰登目光如同淬了毒,“莫里森家族到底给了什么好处,居然连你都能……”
他还没说完,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因为就在他与琴酒对视时,凯莫里森已经恭敬而谨慎地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这个在兰登眼里始终只是一个信誉不错、身手极好、独狼般的雇佣杀手,此刻却自然地坐在凯莫里森让出的沙发上。
银发男人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目光随意地扫过凯莫里森。
兰登印象里那个手腕高超、能和政府大员谈笑风生的凯莫里森,居然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眼而身体颤抖脸色苍白。
“你不是想知道,莫里森家族凭什么能在英国这么快发展起来?”
“因为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银发男人平淡地说。
兰登感觉到脊背上的汗珠滑落,身上的衣服变得潮湿闷热,他努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你……您……我不知道那是您的。”
一声嗤笑打断了紧张的氛围。
“当然不是他的。”
兰登本来就精神紧绷,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他往声音来源看去,却看见了一个倚靠着门双手插兜……卷发少年?青年?
即使对方戴着墨镜,即使亚裔的长相很难分辨年龄,但对方那介于清亮和低沉之间的声音,还是让他瞬间确认,对方绝对不到能进赌场的年龄。
对方并不在意到他的目光,懒洋洋地看向对面的银发男人:
“琴酒,快点解决,条子来的比我们想象中快。”
兰登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听到警察要来会这么兴奋。
但门口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家伙,却接着低笑:“不然我就只能出去把这个家伙的地盘,从近到远挨个炸了,来干扰那些条子。我这次用的都是遥控炸弹,有距离限制。”
兰登眼里的光熄灭了。
“还不需要。”被叫做琴酒的银发男人居然阻止了他。
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兰登彻底僵硬了。
“帕波米特说,他会让兰登的人先和条子对上。”
兰登看着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吐露情报和某个势力的成员的两人,忽然打了个寒战。
因为他意识到,这两个人根本不是要留着他谈什么条件,而是根本没打算让他活下来。
“你们……你们不能杀了我,如果我死了,周围的势力一拥而上,再加上有MI6。除非你们能短时间内吞一下我手里的所有地盘资源,否则最后就是白费力气,什么都得不到!”
“你以为我们想要你的地盘。”坐在对面的琴酒像是觉得他说的话十分好笑。
他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问,“留着做什么?当活靶子吗?”
兰登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背后的势力有如此庞大的能量,哪怕是凯莫里森稍稍触及,都能在英国发展的如此迅猛,但自己此前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势力。
既然如此神秘隐蔽,当然不可能像是当地的势力一样招摇。
他神情彻底变得颓然,苦笑道:“那你们为什么还不杀了我?是想折磨我吗?”
“折磨你有什么用?”门口的卷发青年打了个哈欠,“万一你在快死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还有点别的用处。那不就和凯莫里森一样,有机会活下来了。”
兰登目光颤了颤,好半晌,他咬着牙说:“我有……我知道一条走私线,我还有一个绝对隐蔽的武器货源,我可以告诉你们。”
松田阵平听见这句话,心底叹息一声,知道兰登现在彻底完了。
他直起身,来到走廊上,忽然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松田阵平转过头,发现是凯莫里森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出来。
“神奈先生,我的儿子……”
松田阵平插在衣兜里的手指僵了僵,无意识摩挲了下新买的手表的表盘。
而他的沉默让凯莫里森意识到了什么。
穿着西装的红发男人这一刻强撑的镇定彻底崩溃,他扑通一下子跪在走廊的地毯上:
“您可以杀了我,我利欲熏心、我不该在威士忌大人死后悄悄动用那份资源。我不指望能活下来,但是阿利克他才十四岁,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
光滑坚硬的表盘忽然变得崎岖不平,手指宽的表链像蛇一样缠绕在松田阵平的指间。
松田阵平缓慢地缩回手指,像是和那块表隔了一层无形的空气墙。
“起来,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去见阿利克莫里森。”
松田阵平没有承诺是否要放过那个孩子,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狼狈得连眼泪都滴落在地毯上、满脸痛悔的男人却仿佛看见了希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楼下已经彻底乱起来了,但松田阵平甚至连警笛声都没有听到。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坐进车里后没有立刻让凯莫里森开车。
“查一下附近的实时新闻。”
凯莫里森没敢问这位年轻的神奈先生为什么手里拿着手机不自己去查,立刻搜索起来。
“美国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在两个街区外被路人认出……但对方已经被保镖护送离开,目前行踪不明……”
“这么巧,偏偏就在出警的时候被人认出然后引起了拥堵?”
赤井玛丽盯着网上查到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明星的照片,神情紧绷。
旁边的MI6看着一条条传回的消息,脸色也很不好看:“根本没想到兰登也是他们的人。”
“兰登不是。”赤井玛丽冷着脸说,“但是今天过后恐怕就没有兰登了。”
温特走过来,“已经让苏格兰场那边尽可能将警力抽调过去,但现在只是一个赌场发生了械斗,不少人觉得我们太小题大做了。”
“什么样才算不小题大做,发生爆……”
“轰——”
一道从通讯设备中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帕,淹没了赤井玛丽的声音,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周围的MI6立刻动了起来,大批的警力被调往赌场附近,至于即将结束的交流会,已经无人在意。
而佩恩莫里在交流会过半,却依然没有收到除了待以外的任何要求以外,就同样觉得这里只是一个幌子。
那他呢?
他为什么会单独被放在这里?他是不是早就被怀疑了?或者琴酒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
佩恩莫里是抱着可能会死的决心来卧底的,他也设想过一开始就被组织认出了身份结局,但却没想过自己会被组织将计就计,成为欺骗MI6的障眼法。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的暴露了,还是这边还有其他的安排。还有帕波米特,他不是也应该在这边,如果这边是幌子,没有必要安排两个人吧。
要赌吗?赌自己没有暴露,还是立刻联系MI6?
佩恩莫里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还要尽可能做出如之前一样毫无异状的态度,只是故意让自己流露出多了一些不耐烦,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他一等就等到了交流会即将结束。
地面震颤,警笛声呼啸着越来越远,宴会厅上的人逐渐显露出不安,而他则看到了爆炸发生的实事新闻。
就在佩恩莫里确认交流会这边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并且布置的大部分警力都已经撤走时,他忽然收到了琴酒的邮件。
【10分钟后,想办法把艾尔德·伍莱带到停车场,帕波米特会接应你。】
艾尔德伍莱博士,在人工智能领域颇具盛名的科学家,深居简出,鲜少出现在外界,但应邀出席了这场交流会。
几分钟前,他还从佩恩莫里身边走过,并询问了洗手间在哪。
……怪不得刚刚会有那么剧烈而持续的爆炸声。
就是为了把这边的警力全部都调走。
所以这边确实是真正的目的,但他们还是都上当了。
不,还有十分钟!
如果现在请求支援的话,未必来不及,没准还能多抓到一个组织成员。
佩恩莫里大脑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手指已经反应极快地按出他在心中默背下来的温特的邮箱。
但这时,忽然有一封新的邮件发过来。
发信地址他从未见过,邮箱落款只有一个字母,甚至邮件的内容也相当简洁。
【你被监视了。——B】
佩恩莫里的手指顿住。
这一刻,他没来得及去想对方是谁,而是缓缓抬头用余光扫视四周。注意到自己的身影被反光的金属细柱映出的那一瞬间,他颈椎像是被人钉死了似的一动不能动,连眼珠都瞬间僵硬。
行驶得不太平稳的车辆中,松田阵平看着显示发送成功的邮件,依然不敢放下心。
如果贝尔摩德那个女人真的被琴酒叫过来了,十有八九就是在交流会会场上观察佩恩。那他提醒的已经太晚了,只能祈祷佩恩没有被她发现什么破绽。
而如果贝尔摩德不在交流会场上……松田阵平克制住了想捏一下旁边人的脸,确认是真是假的冲动。
凯莫里森听到旁边人似乎不满地咋了咋舌,登时屏住了呼吸。
他一路开着车,亲眼见到旁边人是怎么一路按下遥控器,引起的一连串的爆炸。
哪怕凯莫里森已心存死志,或者说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很低,经历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依然心脏砰砰直跳,手脚冰凉。但旁边的人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再一次后悔,因为之前配合威士忌挪走组织账务,而对这个组织的认知不够深刻。倘若早知道……不,从他没有忍住诱惑,接过威士忌的橄榄枝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他现在只希望,他感觉到的旁边的人那一丝动摇是真的,只希望对方真的愿意放过他的儿子。
日已西沉,铁灰色的云幕被晕染上一层鲜血般的猩红。
凯莫里森不知道自己正在将车开往何方,只能盲目地听从着旁边人的令。
而松田阵平……正在带着凯莫里森兜圈子。
他在等一个消息,假如梅根那边一切顺利,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松田阵平看着前方的大桥,在逐渐扭曲的世界中闭上眼。
佩恩莫里走向艾尔德伍莱教授。
帕波米特从兰登的酒吧离开。
琴酒扣下扳机。
佩恩莫里请求艾尔德伍莱教授顺路带他一程。
帕波米特避开被警察枪杀的兰登下属飞溅的血。
琴酒离开赌场。
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仰面躺在沙发上,眼睛睁着,额间的血洞狰狞鲜明。
佩恩莫里将艾尔德伍莱引向组织的车。
却在车里面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艾尔德伍莱。
“做的不错。”
他旁边,艾尔德伍莱教授浑厚的中年男声忽然变成曼妙优雅的女声。
“恭喜你加入我们,佩恩莫里。”
松田阵平重新睁开眼,打开不断震动的手机。
第147章
赌场的动乱刚发生时, 赤井玛丽曾经强烈要求增援,但当连环爆炸发生,警力真的大批被调动过去时,赤井玛丽却变成了最安静的那个。
她觉得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哪里不对?现在那些人或许还没来得及完全撤离, 虽然没有监控, 但是兰登的人很可能见过他们,只要我们能获得部分外貌信息,在进行精确排查,不是没有机会抓到人。”
温特顿了顿, 又说,
“尤其是从炸弹被引爆的时间来看,有明显的先后顺序, 这些炸弹很有可能是一个人在车上遥控远程引爆的, 我们甚至可以推断出对方当时的车速,和大概行驶路线。”
“没错。”
赤井玛丽终于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他们明明都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引爆炸弹,如果不炸弹悄悄的撤离不是更安全吗?除非他们是故意……”
金色短发女人骤然转身, 走到坐在电脑前监控局面的一个MI6同事旁边:
“交流会那边怎么样?”
“我们确认过会场的监控,所有人都是都是正常离开的,并且上了自己的车。”
“没有例外?没有人中途展现出任何异常?哪怕是忽然走到偏僻的角落或者无监控的区域,这种也没有?”
“也不是, 其中艾尔德伍莱教授中途出去了两次, 但都回来了。”
“联系对方……不, 他们的目标如果真的是伍莱教授,那有可能会威胁对方回应电话, 联系他的司机试试。”赤井玛丽果断地道。
“无人接听!”本来觉得赤井玛丽有些过于谨慎和神经质的MI6同事,因为电话打不通而脸色变了。
温特急匆匆走来,神情凝重:
“在交流会停车场发现了……留下的讯息,破译过来是——”
【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佩恩莫里开着车,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代号,已经从交流会现场驶出去两分钟,他狂跳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如今的情况不允许他通过任何的电子设备联系MI6,但是他依然在停车场留下了消息,假如MI6确实发现了交流会这边的问题这条消息或许能给他们一点排查的方向。
比如……
“前面在查什么?”贝尔摩德坐在后车座上,看向夜幕下忽然拥堵的车流。
被易容成艾尔德伍莱司机的佩恩莫里先往外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注意到长长车队前方,手里似乎拿着检测仪器的交警。
他怀疑那其实是MI6安排的,但依旧面不改色地缩回头,通过后视镜与坐在后方的“艾尔德伍莱”对视,
“查酒驾的,要过去吗?”
“你喝酒了吗?”
“没有。”
“……”中年人模样的贝尔摩德沉吟片刻,往后一靠,“不,我们绕路,从刚刚经过那条巷子拐过去。”
“……好。”佩恩莫里无声地咬了下牙,但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多说,引起怀疑。
但是就在他即将要打方向盘,找机会掉头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砰声。
车内的两人齐齐抬起头。
“去看看。”贝尔摩德心中升起一点不妙,立刻令前面的男人。
而佩恩莫里对突发事故的反应也相当敏锐,早在她发话前就已经将手按在了车把手上,听见她的话,立刻打开车门走出去。
不过一分钟,佩恩莫里就已经确认了后方的情况,他坐回驾驶位:
“后面出车祸堵住了,掉不了头,现在只能往前。”
贝尔摩德靠在后车座的椅背上,右手手指轻轻敲了敲大腿。
“佩恩莫里。”
她缓缓看向那个刚刚通过了考验的男人,
“你在MI6待了那么久,假如前面有那群咬着不放自诩正义的猎犬的味道,你能不能嗅出来呢?”
隔着易容的面具,微表情并不是那么的精确,但贝尔摩德却看到,在她提起MI6时,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爽。
“我可以过去看看,但是不保证能认出来。”
佩恩莫里肉眼可见的不太喜欢继续被和MI6一同提起,
“除非正好撞到我认识的,那群心高气傲整天耀武扬威的废物……”
本来只是试探性提一提的贝尔摩德放下心中的怀疑,没有阻止他下车的动作。
佩恩莫里无视手心的冷汗,从容地将车门关上。
只要走到前面,他就能通知同事。
到时候,这位早就被挂在内部通缉,却始终没人知道真实身份的神秘女杀手、情报专家,被怀疑是那个组织的骨干成员的贝尔摩德,就能被MI6抓住。
贝尔摩德看着他转身的动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摇下车窗,“等下,把你的手机给我看下。”
正要离开的男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从车窗递过来。
“不是这个,我要艾尔德伍莱的司机的。”贝尔摩德道。
“……在前车门的储物盒那里呢。”佩恩莫里慢吞吞地说,“我没碰过。”
即使知道它曾经无声地亮起,也没有碰过。
与这辆车几乎并行的隔壁车的副驾驶座上,带着蕾丝礼帽的俏丽女孩按了按耳机,听见其中传出的声音,面无表情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
“你抓紧时间,我这边已经将人堵住了。”她说,“如果这个MI6死在这里,k可能会不高兴。”
“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对着麦克风嚼糖渣,吵得像是大象在我耳边啃树皮。”
帕波米特用力踩下刹车。
他进入泰勒莫里森入住的罗兹酒店,用顺来的房卡打开某个套间的门,但出乎他意料的。
房间空空荡荡。
靠。
帕波米特迅速检查了一圈,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伦敦塔桥,神色冰冷下来,
“梅根,有意外,换计划B。”
“……那你会被K骂的。”
几分钟后,琴酒从手机里听到帕波米特阴沉的声音:
“泰勒莫里森提前跑了,琴酒,之前和他联系的是那个神奈吧?”
“如果我是你,第一件事绝不是急着推卸责任。”琴酒神色冷峻,“撤出来,那边可能有MI6埋伏。”
但枪声已经响起。
琴酒听见帕波米特低骂一声,“我需要支援。”
废物。
琴酒沉下声音,“往西走,我去接应你,如果你连七分钟都撑不到,那就不用过去了。”
帕波米特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平静地挂断了另一个故意拿远防止电磁干扰的通讯。
梅根咽下最后一口糖渣,盯着伦敦市的地图,喃喃自语:
“以罗兹酒店为中心,5~10分钟路程,一共有十八条路线,排除警察设有哨卡的、监控多的、无法行车的……只剩下三条。”
“三选一?”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询问泰勒莫里森失踪,帕波米特是怎么按计划将琴酒引过去的,就匆匆打开地图扫了一眼,低头给梅根回复,
【三分钟内,分别引MI6到雷克街西侧和凯伦广场附近。】
而这时,车已经停稳,琴酒的电话同时响起。
松田阵平比划了个手势,让凯莫里森继续留在车上,自己下来接通电话。
“凯莫里森死了吗?”
琴酒开车拐过一条小巷,直接在电话里问道。
白兰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你再晚一分钟他就死了,我们刚到那个关他儿子和侄子的仓库。”
“先等等,泰勒莫里森失踪,帕波米特被埋伏受伤,我去接应。”
“……”电话里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琴酒观察着四周,继续强调,“先别杀凯莫里森,如果泰勒莫里森和凯莫里森都死了,一定会引起动荡,很多交接不好完成。”
“知道。”白兰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些不耐烦,“但朗姆的人没必要冒险去救。你直接来仓库这边,万一朗姆找事我来处理。”
“我先看看情况。”
琴酒估算了一下帕波米特的速度,换了条路,拐向雷克街。
但还没有拐过去,他的眼神扫过后视镜,瞬间凝成森冷寒意。
“你后边有人跟着?”
“不是跟我。”帕波米特踉跄地坐上副驾驶,没有扣紧的大衣散开,露出腰腹的伤口。他一边喷止血喷雾,一边艰难地说,
“我引他们去追一个倒霉蛋了,我们不走雷克街就行。”
琴酒冷漠地扫过他腰上内侧衣服晕染的血迹,确认是远距离开枪造成的痕迹后收回目光。
他转方向盘掉头,往凯伦广场的方向驶去,但没过多久,就注意到明显是便衣的MI6。
“换条路,琴酒,你想送我们两个进去吗?”帕波米特语气都僵硬了。
“其他的路这时候要么没办法短时间过去,要么已经被苏格兰场的人卡住了。”
琴酒熄灭车灯,借着黑夜的遮掩,将车停在一条偏僻小路里。
他开始觉得白兰地说的对,真的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捞帕波米特。
他重新看了一遍三分钟前贝尔摩德发过来的邮件。
【我这边有点小麻烦,亲爱的Gin,让白兰地来点烟花怎么样?——贝尔摩德】
【直接联系白兰地。——琴酒】
【如果我不在他的黑名单里的话。——贝尔摩德】
还有另一边的。
【阿利克莫里森跑了,这两对兄弟好像不太一样。——白兰地】
阿利克莫里森跑了。
这件事情连松田阵平自己都没能想到。
他更没想到,把阿利克莫里森举出仓库上面那个小窗户的,是情报里和阿利克莫里森关系极差的……泰勒莫里森的儿子。
16岁的帕罗莫里森。
他们赶到时,帕罗莫里森已经被惊慌失措却还没敢立刻上报的看守打得失去意识。
假如松田阵平没有带凯莫里森过来,而是真的下令让这边看守的外围成员直接杀死两个孩子。
那希望逃脱惩罚的外围成员可能都不会上报,甚至到最后都不会有人知道,阿利克莫里森逃跑了。
[他不是很讨厌他弟弟吗?他父亲也很讨厌凯莫里森。而且他和阿利克莫里森还不是亲兄弟。]
[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是孩子,他们的厌恶还没那么激烈到失去人性。]
松田阵平注视哆嗦着手给昏迷的男孩上药的红发男人,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也许凯莫里森也曾经和泰勒莫里森关系没那么糟糕过。所以即使他已经掌控了整个莫里森家族,却迟迟没有逼泰勒莫里森让位。]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拉道。
[你说。]
[你刚刚说的‘还没有激烈到失去人性’,‘失去人性’是一个贬义词吗?我也没有人性。]希拉认真地询问。
松田阵平冷漠的神情裂开了。
昏迷的男孩恍惚地睁开眼,尚未适应光线的眼睛只能看见一片雾蒙蒙,先听到一连声奇怪的咳嗽。
接着,一个冷淡强势的声音才响起:
“你安全了,现在告诉我,你让阿利克莫里森往哪边跑。”
帕罗莫里森下意识地回答:“我告诉了他我父亲住的酒店,父亲会保护他。”
不,绝对不可能。
松田阵平看见凯莫里森的脸色瞬间苍白,顿时觉得棘手。
“你联系泰勒……”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凯莫里森的目光转为恳求,他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出去说。
“谢谢您,我不想让他听到……自己的父亲要害自己的堂弟的事情。”
一开始从未提过同样被抓起来的帕罗莫里森的红发男人,这时候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也是对方的叔叔。
他拨出泰勒莫里森的电话,不出所料地被接通了。
“我就知道你会联系我的。”泰勒莫里森在对面用一种古怪的声音笑了起来,“猜猜看,我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泰勒,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要什么?我的好弟弟,我真讨厌你这种冷静的样子,但我不想和你商量了。白天在酒店外面盯着的是你的人吧,可我跑了,我跑到你的人绝对查不到的地方,谁都查不到。”
“找吧,找吧,就算太阳出来,你也找不到。”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带着不正常的亢奋,松田阵平一听就知道他是吸了东西。
电话被挂断,等凯莫里森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自己的孩子一句。
松田阵平低头盯着琴酒让他支援贝尔摩德的邮件,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
从一开始,松田阵平就没有想过过今天能够解决贝尔摩德和琴酒。
把贝尔摩德逼急了,她直接放弃任务。不管是独自一人,还是带着佩恩莫里易容都可以轻易离开。
同样,琴酒那边只要放弃帕波米特,逃离的成功率立刻能够上升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松田阵平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本来计划中假想的“泰勒莫里森”创造一个可以顺理成章逃脱追捕的间隙时间,从而让莫里森家的几人暂时从必死的局面里活下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让凯莫里森和他的儿子假死,当然是因为两到三个人的假死难度远比一个人要高。
而且凯莫里森远比泰勒莫里森更重视家人,所以阿利克就可以当做把柄活下来。
但是他没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反而真的给了泰勒莫里森机会。
误会了整个局面都是凯莫里森谋划的。泰勒莫里森已经完全疯狂了。
松田阵平忽然很想抽一根烟,但是手指稍微一动,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有。
自从五年前他重新回到实验室,Boss就禁止了他用除了药物以外任何容易会引起精神亢奋或者镇静的东西。
——但现在已经被他争取到只剩下不能抽烟。
松田阵平没来得及解释,先对旁边的凯莫里森道:
“带你侄子去医院,然后报警说他们两个被绑架,你儿子失踪了还在绑架犯手里。”
以为松田阵平的意思是允许让警察搜查阿利克莫里森的下落,凯莫里森立刻露出了感激。
而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神情漠然:
“……当然,你也可以对警察说点别的,如果你觉得他们真的能保护你们。”
“不,不,神奈先生,我什么也不会说!”凯莫里森几乎是瞬间表忠心。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没懂他的暗示。
他只好冷酷地离开了。
[你想去救人?你知道阿利克莫里森在哪里吗?]希拉疑惑极了。
[很好猜。]
松田阵平拽起一个本来在这里的看守,让充当司机,跟着自己一起离开,心中继续回答希拉:
[泰勒莫里森又没有经受过什么训练,从小生活优渥,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地方隐蔽到能过躲过搜查还能保证安全。]
[而且泰勒莫里森的性格,绝对不敢跑得太远。但是恰好,他入住的罗兹酒店,恰好可以看到一个非常著名的伦敦地标。]
[那个地方下层没有任何限制,但上层到晚上六点就彻底关闭,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才会开放。]
[伦敦塔桥的上层?]和松田阵平一起浏览过广告信息的希拉立刻反应过来。
[如果他花大笔钱悄悄收买了那边的安保,说自己要在上面待一晚……那对方只会当做是有钱人的怪癖。]
[但是,伦敦塔桥也在MI6的包围圈范围内吧,而且那边挨着市政厅……警察可能一两分钟就到了,你到时候怎么离开?]希拉问。
[确实有点麻烦,所以我先绕一圈,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琴酒和贝尔摩德突围。]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给难得主动汇报位置的琴酒回复邮件。
【让贝尔摩德等,你也等着。没看到信号前,别擅自行动。】
琴酒皱眉,再发邮件过去问信号是什么,却再也没了回信。
十分钟后,大本钟先亮起绚丽的火光。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后,比白天更响亮的警笛声和警报声呼啸着响彻天际,夜幕中沉眠的城市骤然彻底苏醒。
坐在车中,重新换过易容的贝尔摩德错愕抬头,指间的细长香烟轻颤,灰白色的烟灰簌簌而落。
但紧接着没几分钟,泰晤士河上,又一声不逊于刚刚的轰鸣声响起。
“他在干什么?他疯了吗?他不要了?!”
帕波米特不顾疼痛猛地坐直,手指扣在车窗边缘,死死地盯着那被瞬间点亮又沉寂下去的半边天空。
琴酒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将惊慌失措的人群和繁华混乱的市区狠狠抛在后方。
霓虹灯不断从他脸上划过,照亮他冷峻得可怖的神情。
而松田阵平,此刻依然在塔桥上层。
他刻意选择了声势很大,但爆炸威力却没有太过分的炸弹。
如今塔桥上层大部分玻璃碎裂,但钢制的主体结构却只是稍稍损坏。
应该比较好修吧……
松田阵平有些心虚地想。
他站在塔桥光秃秃的钢架边缘,低头向下望去。
塔桥两侧的街道上,被重新放下的塔桥下方,都是连绵不绝的警车,不断闪烁的红蓝警灯如大地上不灭的星光。
但紧接着,星光在他眼前扭曲成漩涡,本来静止的车辆重新起伏流动起来,像是泰晤士河上的波浪。
“我本来还想夸它们漂亮的。”
松田阵平感觉到轻微的眩晕,他懊恼地闭上眼睛,正想摸出药瓶,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你是说泰晤士河的夜景?”
赤井玛丽模糊失真的声音,带着此前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曾经邀请你看过,但是你拒绝了。”
第148章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松田阵平努力听清了她的话, 无奈地回答,“但是不管怎么说,邀请我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去市政厅的顶层也太过分了吧?”
“我本来觉得你可以不是。”
“……”
松田阵平垂眸,轻声问, “今天有多少人受伤了?”
他在大本钟下面故意以制造骚动的理由, 让开车的看守先开枪驱赶了人群。
在塔桥这边, 他也提前在控制室把下面的桥面抬起,希望路人不要被爆裂飞溅的碎片割伤。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无辜的人受伤。
更别说白天的爆炸。
赤井玛丽却没能想到,自己听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明明不远处站在钢架的青年是扰乱公共治安, 让今天MI6所有的计划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
但赤井玛丽看着卷发青年沉寂的神色,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天在机场,他为了真纯特意走进便利店, 却只站在真纯能看见的门口, 要求店员把三明治加热打包的身影。
她缓缓攥紧了手中的枪,让自己按照原定的计划发问:
“为什么要单独联系我先上来?”
“因为……”
青年看向距离赤井玛丽一段距离的角落中的阴影。
那是赤井玛丽的视觉盲区, 她谨慎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才发现那里有一片没有被炸弹波及的区域,上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孩子和一个成年男性。
“我上来之后才发现这里有两个人。那个男人吸□过量死了, 孩子被麻醉昏迷。”
角落里躺着的红发男孩眼皮动了动,努力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方向,坚持了没几秒,就混混沌沌地闭上了。
但此刻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赤井玛丽发现, 白兰地的语速比上次见面时缓慢得多, 部分音节还有些轻微地模糊, 她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却没有表露丝毫, 只警惕地看着他。
却听见他说:
“除了你,好像没有别人能先带走他们。”
赤井玛丽的冷硬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我以为你是要和MI6谈判。”
看到那两个人的一瞬间,赤井玛丽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是白兰地绑来威胁MI6的人质,但白兰地居然是让她把人带下去。
赤井玛丽并不是真的希望对方真的将无辜者作为人质。
但是,当她看着不远处的自称犯罪分子的青年因为她的问题而怔忪,像是全然没想过这个方法的样子,赤井玛丽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这本来是一个缺乏警惕的举动,但是就如她所料,卷发青年双手垂落,毫无攻击意图地站在钢架之间,任由直升机搅起的狂风扬起他的衣角。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还是你以为今天还能逃掉?”
明明是那个恶名昭著的组织的代号成员,明明知道自己做出了在几乎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死刑或永久监禁的罪行,却又一次次因为自己的心软放过别人,哪怕将自己置于危险。
“啊。”青年像是终于明白了赤井玛丽再说什么,懒散地笑了笑,“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垂眸,任由狙击枪的红点落在身上,凝视着几十米之下的漆黑河面,神情中有种无视生死的漠然。
赤井玛丽猛然心脏狂跳。
“等下!我有事要问你。”不安驱使她放低声音,装作要说不好被别人听见的内容,不着痕迹地往前两步。
此刻赤井玛丽距离白兰地只剩下半米的距离,一伸手就能够到,于是她清晰地看清了那张过于年轻的英俊的脸。
“问什么?”青年任由她接近,耐心地重新抬起头看向她。
对视的刹那,赤井玛丽愣住了。
因为之前距离较远,天色又暗,她居然没发现,青年那被墨镜遮挡的暗青色瞳孔并未聚焦在她身上,反而是涣散游移的。
幽深,起伏不定,像是海上漂流的浮标。
那不是一双正常人的眼睛。
“白兰地……”你怎么了?
松田阵平没能立刻回答,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河水的波浪声、警笛声、喇叭声,一道道声音怪诞地扭曲纠结、成为糊住他口鼻的湿润棉纱。
他站在高空上,他站在深海里,他站在巨兽的腹中。
松田阵平借着钢架遮挡直升机上的视野,从衣兜里摸索出自己的药瓶,立刻感觉到旁边粘稠流淌的人形投来注视。
“就当做没看到吧。”
松田阵平本来不想让赤井玛丽看见SOI-H,但他估计跳下去后,这药未必能完好无损。到时候在水里找不到方向,主动游到警察所在的区域就离谱了。
他将药片扔进嘴里,没有等SOI-H生效,就又看向赤井玛丽,
“你刚刚是不是想问赤井务武?我昨天查了一下,组织似乎真的对他动手了,但这部分不是我负责,所以短时间没能查到太多。”
流淌过来的液体手臂停在了半空中。
赤井玛丽因为这句话分心而停顿的刹那,她看见卷发青年低笑:
“下次再说吧。”
他向桥外倒下。
“白兰地——!”
他坠落。
半昏迷的红发男孩眉头动了动,不安地皱起。
赤井玛丽试图抓住白兰地的手停在空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下坠得越来越快,最后化为一个黑点,融化在漆黑的河水中。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还有远处的琴酒。
他把帕波米特扔给了贝尔摩德他们后,就换了车,来到泰晤士河边。并非被警车包围的河段,而是更远的下游。
“白兰地那边怎么样,他不会真的被抓了吧?”
贝尔摩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隐隐焦躁,“我让他放烟花,可没有说让他将自己也放进去。”
琴酒按下打火机,火苗被河岸上的微风吹着,不情不愿地凑近灰白的烟体。
“Gin?”
“他没有被抓。”
女人在电话中悠悠地吐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那就好,我还以为要在伦敦劫一次警……”
“他从塔桥上跳下去了。”
贝尔摩德的声音消失了。
半秒后,她才再次开口:
“Gin,你在开玩笑吗?塔桥有四十多米高,跳下去后十有八九会脊椎骨折,甚至内脏破裂,甚至有可能直接死亡。”
“只是让他做一次支援而已,这种事情,谁都知道要看情况行动……”
贝尔摩德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白兰地真的知道吗?
他敏锐、强大。他能一眼看破陷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困局。
但他懂审时度势、量力而为吗?他知道应该惜吗?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联系驻守在伦敦郊区据点的代号成员。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和贝尔摩德都没有说话。
直到手里的烟燃尽,琴酒才道:“我要先将这边的情况告诉BOSS。”
“……那我先离开, MI6应该已经怀疑我当时出现在街上引起拥堵是故意的,我要作出莎朗温亚德没有过来的假象。”
贝尔摩德极少见地直接说出了自己后续的安排。
“嗯。”
琴酒将手机从耳边移开,调到邮箱的界面。
和白兰地的邮件还停留在半小时之前。
【真麻烦,贝尔摩德就算了,你也被困住了?——白兰地】
【调人过来。——琴酒】
【先等一个小时,然后让召集据点的代号成员赶过来后劫你们的警车?——白兰地】
【让贝尔摩德等,你也等着。没看到信号前,别擅自行动。——白兰地】
【什么信号——琴酒】
【?——琴酒】
琴酒沉默地看了几秒,就在他打算退出联系boss的时候,页面忽然闪了下,一封新的邮件传了进来。
上面是一串地址和简短的几个字。
【来接我。——白兰地】
第149章
琴酒按照地址来到荒僻的岸边, 就看靠坐着河边的树的白兰地。
他半阖着眼睛,身上仅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磨毛T恤,黑色的皮衣被扔在脚边。本来蓬松的卷发耷拉着贴在脸侧,透明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又没入T恤的领口。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 青年略有些疲倦地睁开眼, 琴酒注意到,他手上还攥着一点白色。
“你的药?”
“全泡水了。”
大概是因为先高空跳下又游了太远,导致体力耗费太过,再加上今晚一连串的爆炸, 松田阵平总觉得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对着琴酒抬起攥着药瓶的手,轻微晃了晃,一点混着白沫的水滴从瓶底的缝隙甩了出来。
但是琴酒依然警惕地站在几步远以外的位置:
“你没受伤?”
松田阵平不耐地掀起眼皮, 对上银发男人审视的目光:
“你以为MI6也有一个能易容的贝尔摩德吗?还是以为我和你一样脆弱?”
他刚想起身, 感觉腿有些发软,不得已扶着树站起来:
“收一收你的疑心病”
“假如你再晚五分钟过来, 我就打算在邮件里发四年前Boss让你教我体术时,你的右手肘是怎么被我拽脱臼的。”
琴酒:……
被迫以一种自己不太乐意的方式确认了面前的白兰地是本人后,他沉着脸转身, 快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松田阵平还是感觉没力气,就慢吞吞地跟着,顺便听希拉在他脑中说话:
[假如‘只要有缓冲物或缓冲行为,从高处坠落就不会死’那条规则不能用的话, 你刚刚就死了。]
[你将水认定为缓冲物, 那我跳进水里, 当然不会有事,你总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吧。]
[……]
希拉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跳过这个话题,
[那阿利克莫里斯呢,你把他扔给了mi6,赤井玛丽接下来是不是会查莫里森家?]
[没关系,凯莫里森报警了,到时候推到兄弟争财产上就可以。而且这样一来,凯莫里森会受到mi6的一定关注,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还能老实地把组织的东西都吐出来,再给出组织‘补偿’,那他就不会是组织优先解决的对象。]
[路已经给他铺好了,接下来怎么争取,就是他自己的事。]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救他。]
松田阵平坐进副驾驶,神情隐藏在阴影中,缓慢合上双眼,
[而是为了那两个还无辜的孩……]
他还没说完,就被琴酒的车速惊得重新睁开眼。
具体有多快,只能说上次坐这个速度的车,还是在上辈子的22岁以前。
幸好琴酒不会像hagi一样,搞出各种奇怪的操作,因此松田阵平还能稳稳当当地地发出声音。
“你打算开进泰晤士河里?”松田阵平认真地问。
琴酒看都没看他,“如果你想,我把你的尸体扔进去。”
松田阵平:?
这他就不困了。
“那我一定死到南极,等着你把尸体空运过来。”
琴酒终于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稍稍放缓了车速。
等到了位于市区外的据点,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就被医用担架怼到了面前。
是不是有点过分,他看起来像是不能走路的样子吗?
抗议无效,松田阵平直接被送到了据点内部的小型医院。
检查结果是小腿和右臂轻度骨裂,脚踝软组织挫伤,内脏轻微挫伤以及一系列其他结果。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
[为什么我……没什么感觉?]
他撸起宽松的病号服袖子,看到手臂上的大片淤青红肿后,迷惑地问希拉,
[正常受伤,应该是有明显的疼痛吧。]
他试着掐了自己一下,很好,还是疼的,很正常。唯独身上这些和诊断书上那些所谓的内脏挫伤没有什么感觉。
[你之前和我说过,人类受伤有可能会死。]
希拉迟疑地回答,[我不太能判断这个程度,所以你现在的受伤可能是人类概念上伤和我的概念发生的冲突。]
[所以……]松田阵平因为希拉绕来绕去的话,已经开始有些生理上的眩晕了,
[就是说医院不准,原理就和你之前被实验一样。]希拉立刻变得言简意赅。
[这也不准?]他按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真实存在上的淤青。
希拉斟酌了下,说,[在你清醒的时候,还是以你的实际生理感受为准,就算放着不管也会慢慢消失的。]
这次松田阵平听懂了。
也就是说如果琴酒没有把他塞进据点医院。那他甚至连药都不用吃。
[但是我感觉有点困乏。]
[这也是因为之前的规则。]希拉心虚地说,[昏睡昏迷这些被认定是安全的,所以不算在受伤,我没办法一起处理掉。]
……这可太合理了。
松田阵平心想。除了每一条规则他都想不通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我真的很好奇这些规则是怎么回事。希拉,假如有一天你摸索清楚了……]
[那也不能全部告诉你。]希拉一本正经地说,[万一你疯了怎么办?]
[好吧。]
松田阵平稍微郁闷了一下,但想的他也算是在其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就坦然接受。
在他养伤期间,伦敦的事情如他所想的顺利结束,苏格兰场的警察从头到尾都只和兰登的人发生了接触,连组织的影子都没摸到。
也不只是苏格兰场,就算是mi6,如果不是收到了佩恩的消息和赤井玛丽那边的情报,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针对组织。最后,组织的人全都已经潜逃,大本钟和伦敦塔桥的事情也只能推在了兰登身上。
凯莫里森把英国这边的所有产业甚至连带美国的一部分都交给了组织,但为了掩人耳目,大部分还挂在莫里森的名下。
兰登的大部分财产被组织收割,mi6认为连环爆炸是组织为了吸引警力所做的,但表面上只能解释成帮派斗争。
也因此,接下来这片区域比以往更加混乱,苏格兰场的警察因此而压力倍增,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镇压和维持秩序上。直到三个月后,地下势力重新界定地盘边界后,苏格兰场那边才松了口气。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而松田阵平和琴酒他们根本没有如MI6所想,早就隐蔽地离开伦敦。甚至琴酒也并非像他对兰登说的一样,完全对这边的地盘不感兴趣,而是浑水摸鱼地掌控了不少小型帮派。
毕竟组织也需要眼睛,资金上没问题了,接下来据点要增加,研究所也需要重新选址。
成为真正的白兰地的好处就在这里。除非有相关的任务,琴酒和朗姆谁都不能越过“白兰地”主动去问研究所的事情,连明面的试探都不行。
但反过来,非固定地点养伤的松田阵平却可以随便出入行动部门的新据点,甚至从同样在养伤,所以没有立刻离开伦敦的帕波米特那边“骗”出情报部门的据点位置。
所以养伤真的是个好理由。
他当时也是用这个理由留在伦敦,让琴酒一个人回去见boss当面解释伦敦两大地标离奇爆炸的事情。
松田阵平也不知道琴酒是怎么解释的,最后boss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他两句,就任由他继续安排伦敦的研究所。
“但我觉得,应该趁着行动部门重新整合,在里面埋点钉子,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梅根咬着棒棒糖含糊地说。
“然后让出任务回来的琴酒一眼看出来?你觉得最近日子太安生了,想让白兰地和琴酒反目?”帕波米特凉凉地说。
梅根咔嚓一声将棒棒糖咬断,面无表情:“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先进来的。”
“但这个餐厅是我买下的。”
“我帮你办的假证,别忘了你还没有成年。”
梅根闭嘴,默默看向坐在旁边圆桌上,低头专注画枪械内部构造图的卷发青年。
她盯了足足两分钟后,灼热的视线终于让松田阵平抬起头:
“啊,你们吵完了?”
梅根:……
“我们只是在交流而已,你在干什么?”帕波米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改良枪械。”
松田阵平也不是没有在听,他思索着回答两人刚刚的争执,
“行动部门确实不能动,最近英国这边的事务都是琴酒在处理,这些小动作太明显了。但要是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可惜。”
“情报部门?”
“不行,那你要承担的风险太高了。”松田阵平一口回绝,接着不爽道,“上次的计划B我就根本没有同意。”
帕波米特不答反问,“那我也很好奇,我们所有的计划里都没有跳塔桥这一项吧?当时梅根被吓哭了。”
本来还想反驳的松田阵平顿时变得心虚愧疚,结果就听见梅根错愕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我随口说的,不过现在知道了。”
新一轮的战火展开,松田阵平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安详地放空大脑,直到桌上的图纸被梅根拿起。
“K,你这个图和上次的不太一样,还加了很多注释。”
“能看懂吗?”松田阵平眼睛一亮。
“如果你是说文字的话,我能看懂上面的每一句英文。如果你是说改良方向……你可以现在告诉我,我要从什么课程开始补才能看懂。”金发的女孩呆呆地问。
“不,没事了。”松田阵平好笑地把图纸拽回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行动部门和情报部门不好直接插手,那就没必要非插手不可,为什么不能找一个新的部门,同时和两边都有联系呢。”
他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挑眉,
“比如……武器研发?”
事实证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真的很高。
组织有自己的武器研发部,但是一直不够受重视。松田阵平以自己的兴趣为理由,时不时跑上一趟,偶尔递出一些设想或推进某些研究。
等这些改良过的武器真正开始流入市场时,经过在商业上的天赋远比在杀人放火上高的梅根暗中运作,组织迅速从欧洲的地下势力收割了一大笔资金。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到了次年六月,武器研发的部分基本已经彻底归松田阵平负责,而松田阵平也从一开始的大部分时间待在研究所和BOSS的庄园,变成了在欧洲和北美洲四处活动。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最后负责英国分部的居然是弗朗布瓦斯,而非他本来预料的琴酒。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
松田阵平看着犹豫不决的萩原研二,不耐烦敲敲桌子,
“不就是一个暑假旅行,为什么要纠结这么久。”
“因为又想去东京玩,又想去海滨浴场。”
“那到底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东京的海滨浴场?然后多待几天。”松田阵平反问。
“这样剩下的钱就不多了。”萩原研二犹豫,“我还打算留下点钱买一块新的手表。”
松田阵平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萩原研二一拍桌子,
“决定了!下学期再买!我们去东京。”
东京……
美国的某处据点的靶场里,松田阵平靠着墙,盯着远处人形靶上被琴酒开枪射出的弹孔,忍不住皱起眉。
“你刚刚说你要去日本哪里做任务? ”
“东京。”
琴酒将试用的枪扔过来,松田阵平刚要伸手接住,却听见他说,
“一个海滨浴场附近。”
啪——
枪落地的声音吸引了琴酒的注意。
第150章
因为震惊而不小心失手将枪掉在地上的瞬间, 松田阵平立刻感觉到琴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半蹲,打算捡起来,但是手指触及还带着余温的枪体,却又忍不住蜷缩。
枪械……
还没有成为警察、还在上大学的萩原研二, 到目前为止连碰都没碰过枪。
琴酒要去的海滨浴场, 和hagi说的是同一个的几率有多大?
万一他们碰上了……
松田阵平当然知道琴酒不会莫名其妙的在公众场合杀人, 但是偏偏萩原研二身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他自己。
假如琴酒看见了和白兰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必然会去调查,甚至有可能会因为担心被人利用这点混淆视听, 而未雨绸缪地直接把另一个他干掉。
别怀疑,琴酒这种疑心病晚期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而且就算是琴酒不打算立刻杀人,也绝对会加以关注。而hagi一向敏锐, 到时候反过来注意到琴酒……松田阵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烦躁另外一个自己的存在。
长期以来都是在欧洲和美洲, 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对于另一边自己的家人好友,就是一个庞大的威胁……
“白兰地?”
阴影垂下, 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松田阵平回过神,拿起枪重新站起来。
他有心想问具体是哪个海滨浴场,但是对上那双看似平淡实际上带着探究审视的幽绿的眼睛, 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谨慎地换成了别的:
“Boss怎么会忽然让你去日本?正常来讲,你这段时间不应该……”不应该留下来接手某个区域的分部吗?
现在日本基本上完全算是朗姆的地盘,琴酒过去岂不是要和朗姆直接对上。
“日本不光有情报部门。”琴酒道。
“当然, 那边还有行动部门, 不过差不多也快归朗姆……”
等等……
松田阵平怔住半晌, 忽然问,“伏特加这个代号拖了这么久, 定下人选了吗?”
琴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了?”
“啊?”
“BOSS把这个代号交给我处理,算是一个直系下属的名额。”
也是彻底破坏基酒代号地位的关键一步。
所以对于琴酒而言,这个人选既要有一定用处,免得浪费名额,又不能能力太强,影响了BOSS的安排。
但松田阵平却没有注意琴酒在想什么了。
他心里的惊愕和茫然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掀起。
所以……日本分部将来的行动部门负责人不像是他以为的那样,是接下来会定下的伏特加,而是琴酒?
他的目光注视着琴酒,忽然迟钝地意识到,琴酒的银发已经长得没过腰间,他侧过身的身影,就像是……
像是上一世,他被炸死前几天,那个血腥的夜晚,他遥遥看见的那个黑影。
也是他和组织纠缠的开始。
[那一晚,死了将近上百人。]
松田阵平感觉血腥味呛进鼻腔,
[有老人、有带着孩子出门的夫妻、有年轻情侣;有穿着玩偶服的兼职学生……]
亲眼看着本来被自己救下的生又在自己眼前逝去是什么样的感受;差一点抓住凶手却不得不放对方离开是什么样的感受;明明抓到了蛛丝马迹,却被公安强制不能继续调查,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种烦躁和压抑让他在遇到希拉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被投放到这个黑暗组织中。
如果如公安所说的,这件事情牵涉太广,牵涉太深,并非他一个普通警察可得知。那他就放弃警察的身份,自己深入进去,去看个清楚明白,然后彻底将它搅烂。
但他没想到,在他眼前制造或者策划那场商场爆炸的惨案的罪魁祸首,这几年来居然始终在他眼前。
松田阵平觉得荒谬可笑之余,第一次真正的动了杀意。
琴酒虽然很强,但是只要狠的下心,未必没有解决他的……
松田阵平的脑子刚刚转过一半,解决的方法还没从心中浮出,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记铁锤重重砸进去,接着用力搅了三四圈。
疼痛、眩晕、强烈的反胃感,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穿过机体血液骨骼,对着他的脑干和五脏六腑都狠狠来了一拳。
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印象,就是身边骤然尖锐的古怪嘈杂的声音。
“白兰地?!”
“他今天下午真的在你面前昏迷过去了?”金发的美艳女人倚着据点的吧台,含笑问道。
“你的消息很灵通。”琴酒坐在吧台前,用听不出是警告还是随口闲谈的语气陈述道。
“有他的乐子,我当然要过来看一看。”
贝尔摩德捏着玻璃高脚杯的纤长手指不易察觉地稍稍用力,却俯下身继续轻笑:
“毕竟我听到的可是白兰地知道你要负责日本分部的行动部门,气得晕了过去。怎么?他是舍不得你走吗?”
琴酒的脸青了。
要是换成普通的成员,此刻已经噤若寒蝉。但贝尔摩德明明看出他的不满,却不仅没有停止这个话题,还将手搭在他肩上,故意道:
“Gin,真不愧是你,连白兰地这种人都能为你神魂颠倒。”
“贝尔摩德。”
琴酒手腕一翻,漆黑的伯莱塔对准了她,
“你如果真的好奇他的情况,我可以送你进病房去问。”
至于是站着进去还是躺着进去,那就不好说了。
“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没准我哪天听到的消息就是白兰地舍不得和你分开,要和你一起去日本了。”
贝尔摩德轻轻拨开枪口,轻柔地在他耳边低语,“那我以后来找你……”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声音。
“琴……嗯……”
卷发青年站在门口,目光在距离极为暧昧的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神情微妙地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看来我打扰你们了?我只是来说件事,等我走了,你们可以继续。”
琴酒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倒是贝尔摩德仿若无意地瞥过了白兰地略为凌乱的卷发和苍白的脸色。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听到卷发青年仿佛下达通知似地开口:
“琴酒,我也去东京。”
琴酒镇定的脸色崩了一瞬。
贝尔摩德的神情骤然古怪。
站在走廊边上的卷发青年对他们之前的对话和现在的暗涛汹涌毫无所觉。
说完之后,就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
被留下了两人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金发女人的视线一寸寸从白兰地的背影移到了琴酒身上。
接着,她缓缓站直,离琴酒远了一点。
而房间里,希拉也在问松田阵平。
[已经知道了琴酒行动的时间和萩原研二那边错开一天,应该不会遇到,为什么还要去东京?]
[大概率不会遇到不代表一定不会,而且将来琴酒要常驻日本,我又不能动他,没准哪天就遇到了,我要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隐患。]
[但是如果你强行影响另一边自己的相关人,有可能会造成我也不知道的影响。]一旦涉及到规则,希拉比他还担心。
[先到日本再说。]松田阵平耸耸肩,[我和boss提出的理由是去东京参加机械工学方面的交流会,这个交流会要持续好几天,到时候总能想到办法。]
虽然决定了,但是行动却没有这么快,而且最后,琴酒还是早他一天先出发了。
第二天晚上,松田阵平做好完善的准备,披着星月前往机场时,东京还是阳光明媚,海浪滔滔。
他躺在柔软干燥的沙滩上,一条手臂横伸着挡着眼睛,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
去买饮料的萩原研二不知道消失了多久,他怀疑对方是被某个漂亮女孩拉去帮忙拍照、介绍周围景点,或者干脆教人家游泳去了。
但抱怨归抱怨,实际上松田阵平并不确定萩原研二离开了多久。大概是从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对时间的概念就总是模糊。仿佛脑子里有一个时钟,他稍一走神,就会自动向前或向后几个小时,有时他甚至会记错白天夜晚。
也因此,几年前被萩原研二拉着认识的那位加宫医生,也时常提醒他要多到外面走走,放松下心情。
但这根本就不是心情的问题吧。
明明心里清楚现在是下午,但因为眼睛被手臂遮挡了全部光线,松田阵平恍惚间觉得现在应当是晚上才对。
但晚上几点,十点?十一点?
他有点纠结的想着时,忽然听见旁边脚步声响起。
以为是萩原研二良心发现回来了的松田阵平直接问:“现在几点了?”
“啊?11点。”
啊对,就是晚上11点。
松田阵平难得记对了时间,正欣慰的时候,忽然察觉不对。
他猛然睁开眼,震惊地盯着那个说话的陌生男人。
男人左右手腕上各带了一只表,他两只手举起,脑袋左右摆了摆,匆匆改口道:
“不对不对,是下午一点。哎呀,今天不小心带错方向了。”
男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左右手的表换回来时,却忽然手腕一紧。
那个本来躺在沙滩上、很自来熟地直接问时间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脸色可怕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这只手上的表是什么地方的时间?”
青年的声音极为冷冽,明明看起来年龄只有二十岁上下,身上却有种迫人的气势,让他不敢反抗,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
“美、美国纽约。”
等手腕上带着两块表的男人离开,松田阵平盘腿坐在沙滩上,拿出自己的手机。
现在是东京时间下午1点,也是……纽约时间夜间11点。
难道他一直以来错乱的时间,是源于大洋彼岸的另外一个时区,但是为什么?
松田阵平合上手机,重新躺在沙滩上,用手掌挡住眼睛,放空大脑。
现在是下午1点。不,现在是晚上11点。
他不再刻意纠正自己的时间,而是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飘荡,跟着自己的直觉向下,下沉。
接着,他嗅到了清凉的风。
不是海滩边略带潮湿咸腥的海风,而是一种恒定干燥的循环风。
他继续下沉。
周围的声音从海浪声人群嬉闹声变成了轮子碾过瓷砖地面的声音,行李箱撞击椅子的声音、英文广播的声音……
他继续下沉。
穿过无边无际黑暗后,忽然生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诶?松田?]
松田阵平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机场,耳边是不太熟悉的英文播报。
他茫然地跟着队伍向前一步,在有些昏暗的视野中发现排队的大多都是高鼻深目或者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这是哪?这是梦吗?
松田阵平低下头,发现自己不仅在7月的天气穿着长裤和靴子,上半身还在短袖T恤外穿了一件料子很薄、质感很特殊的皮质夹克。
他察觉鼻梁上略有重量,伸手摸了摸,结果摘下来一副墨镜。
大晚上戴墨镜,这是什么毛病?
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晃动,松田阵平敏锐地抬起头,看清了上方悬挂的美国国旗后,瞳孔骤然一缩。
而这时,他终于听清了耳边不断回荡的英文。
【女士们先生们,前往东京的航班……登机安检已经开始,请您配合……】
东京?
配合什么?
安检?
松田阵平的脑子浑浑噩噩,尚还没有理清楚现在的情况,甚至连震惊都想不起来。
眼看着前面的人陆续通过了安检,马上就要轮到他了,他下意识地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然后,摸到了一把枪。
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又在袖口间摸到了一把刀。
松田阵平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