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渡和江汐忙起来的时候就像谈了场异地恋。
陆南渡公司忙, 加上中间出了趟差,江汐
不像其他热恋期的小姑娘, 江汐一点儿也没不适应或者不开心。
每天晚上两人都会固定时间通个电话。
江汐不是黏人的人,但陆南渡不是,通常她都是
一开工江汐生物钟被迫调整,每天四五点起床, 春天天亮得不算早,早上空气还带着凉意。
这天依旧如此,江汐起床后洗漱一番下楼, 顶着还没亮的天去化妆间。
现代戏不比古代戏, 妆容没那么繁琐, 花费的时间想比古代装要少些,只不过今天早上要拍的戏份不怎么积极, 是女主人公荆藤那些沉闷黑暗的少年事。
今天早上要拍的就是她学生时代遭受家庭暴力的一场戏。
家暴不仅仅指动作上的, 也包括心理上的折磨。这部电影里女主人公荆藤父亲有暴力倾向,母亲则如一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
家暴往往不是一个人造成的, 父亲
寥寥几句, 成为一段烦闷压抑的长片段。
鸡鸣时分, 街头巷道上自行车哐当,男人们衣衫齐整鞋头蹭亮赶着上班, 妇人们提着篮子欢声笑语上市场。
光照不好的老屋里,屋内空气透着股霉味, 里面时不时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路上的人却仿佛聋了似的,步履不停,怪街边那家早餐铺炊烟太重糊了耳朵。
倒是有人觉得里面
提着公文包的男人面露难色,旁边一位邻居开了口“你可别管了,里面这人啊是个疯子,疯了连劝架的人都打。”
男人还是走了,准时赶去上班。
许久之后,那扇掉了颜色的双木门从内打开。
一个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女生从里面走出来,她衣领拉至下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唇角有淤血之外,神情平淡得让人感觉之前听到的动静都是假的。
女孩儿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关上了门。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门里传来的骂骂咧咧声,男人明显喝醉了,舌头都打结。
一个喝醉了就打人的人,算什么男人。
那个“好心”提醒外人别趟浑水的邻居还坐
但没有,这个女孩儿跟个怪物一样,冷静得不像人。
正是因为她的冷静,让人忽略了她微红的眼眶。
朝霞散落满街,女孩儿背影瘦弱却又,像冬日里料峭的霜雪,她背着书包沉默孤独地走至了街头。
镜头到此为止,导演也就是
这个之前已经拍过一次,徐国生明显很满意。
这场拍完就需要拍屋内的戏份,徐国生让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休息一下。
化妆师过来给江汐补妆,顺便给她递了杯水。
江汐道谢,接过水拿着,站
她喝了口开水,余光忽然注意到街对面一辆车,产生预感的同时她已经看了过去。
周围工作人员人声嘈杂,人来人往,隔着人群,对面的陆南渡靠
一瞬间耳边所有声音似乎都空了,很久没见了。
她愣了瞬,对面的陆南渡已经抬起手机,懒懒朝她晃了晃。
江汐这才意识到刚才休息后手机拿
化妆师还
手机上有两条讯息。
第一条是两个小时前,他问她
那时候江汐正
另一条是现
看呆了
江汐甚至都能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嚣张的,逗弄的。
她抬了眼皮,再次朝对面看过去,陆南渡两个小时前来的,应该
陆南渡没催她,也没过来,
化妆师补妆很快,补完妆后还有点休息时间,江汐跟身边工作人员说了声后朝对面走去。
她没放下盛着热水的纸杯,拿着去了对面。
拿着水杯停至陆南渡面前的时候,他笑了下“几天没见就送我杯水”
江汐往他面前递“不渴”
陆南渡接过,杯口旋了下,把印着她湿润唇印的这边对着自己“有点儿。”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估计连陆南渡自己都没注意到。
江汐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陆南渡这习惯以前就有了,喜欢往有她痕迹的地方凑。
陆南渡抬眸看了她眼,伸手牵过她手。
这边天气还没回暖,江汐身上就穿着单薄的校服,陆南渡手很暖,被他这么一碰才
陆南渡单边宽大手掌裹着她的,陆南渡指节骨感修长,揉了揉她手。
“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是个人了”
江汐确实没去注意,让陆南渡帮她揉着手,她说“没
陆南渡掀眸看她“那是没人提醒你。”
江汐看着他,忽然说“是啊。”
陆南渡顿了下。
江汐四平八稳地说“所以等你来提醒了。”
陆南渡手上动作停下,直勾勾看着她。
即使周围人很多,陆南渡也很有冲动想把江汐压车上亲一顿。
不过他忍了。
江汐唇角有一点画上去的淤血,很逼真,陆南渡目光
他不知
有那么一瞬间,江汐觉得陆南渡应该是想到楚杏茹。
人总是会对跟自己有一些共性的瞬间产生共鸣,即使双方的经历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陆南渡和江汐饰演的角色有一个共性,就是家暴。
从小楚杏茹对他实施暴力犹如家常便饭,像这种小伤他小时候应该经常有,陆南渡虽然很少跟江汐提起这些,但其实她都清楚。
陆南渡似乎懒得跟人说这些,觉得不必提。
即使这些已经对他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果然他没说什么,甚至很快便回神,前后不过一秒,只不过江汐眼尖注意到了。
陆南渡抬眸时就见江汐看着他,他大概知道她
他只笑了下“姐姐,我这么好看”
“哪里来的自恋小孩儿啊”江汐有点想笑。
“你家的啊。”他说,“当年你从操场捡回去的还记不记得”
陆南渡这么一提,江汐想起以前高中的事。
那时候的陆南渡除了没现
找不到她,然后用最高调惹眼的方式,到广播站借用了播音员的话筒,通知她操场丢东西了。
就没见人学校广播站兼职失物招领的。
那时候的陆南渡心情是不怎么好的,但江汐过去找他后,一见到人,他脾气差不多就全消了。
也就是
陆南渡见她回忆的样子,问“不记得了”
江汐抬眼看他“记得。”
陆南渡很明显
陆南渡笑了下,下巴朝她身后扬了扬提醒她“开工了。”
一瞬间周围人声才似乎通过屏障涌进江汐耳朵了,方才和陆南渡聊天她全然忘了自己周边的环境。
“去吧,”他松开她手,“我
江汐嗯了声,手上还残留陆南渡手掌的温热。
她向来出戏快,同理入戏也快,很快进入到故事情境和人物里。
上场戏特别考验她对人物的理解和演技,微表情几乎被放大
心理身理上的双重折磨。
拍的就是
男人输了钱,一看见这个女儿就来气,毫无缘由进行拳打脚踢。
这种镜头虽拳脚不会真的实打实落
不过她没去
演员只有相互配合才能量完美演好一场戏,荆藤父母的扮演者都是大前辈,演技上没有问题,这场戏倒没有拍很久。
一场戏下来江汐身上的校服沾了不少灰,披头散
而这部电影中的女主人公荆藤就是
都说父母是孩子避风港湾,但
江汐平时都回酒店卸妆,这会儿头
长
外面起了点风,比早上还冷了些,天空也没什么太阳,只一片灰蒙蒙的白光。
陆南渡还等
江汐一抬眼便看见他。
这次陆南渡没
江汐径直走过去拉门上了车。
陆南渡看着她说“头
江汐嗯了声,随手抓了几下。
“还行”他问她。
江汐还愣了一下,而后才意识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转头看他“没什么事,我出戏快。”
陆南渡点了点头。
江汐脸上还有些画上去的伤,他抬手,指腹揩过她脸上一道细小血痕。
红色被蹭掉一小截。
江汐看他“做什么”
陆南渡回手,他笑了下“看着不爽,回酒店”
江汐点头“回去吧。”
中途经过一家药店,陆南渡停了车。
江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转头看他“怎么了”
陆南渡瞥了眼她手“是不是忘记手上还有伤了”
江汐微愣,如果不是陆南渡提醒她她都没注意到。
这是
陆南渡没跟她多说,已经推开车门下去。
江汐叫住他。
陆南渡还没关上车门,微弯腰看向车里,一手搭
江汐朝对面街道的一家小超市扬了扬下巴“我去买包烟。”
陆南渡抬了眼皮,目光越过车顶看过去,又回视线看她“行。”
陆南渡关了那边车门后,江汐推开车门下车。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想抽烟,可能只是因为太久没抽烟了,又或者因为别的,她不想去细想。
只是刚才
这地方不像繁华市区,车少人少,房屋都是十几年前留下的,墙体老旧。
路上没什么人,江汐穿过马路过去。
小超市的透明门帘被绑
江汐走了进去。
门上挂着串风铃,江汐进来带起一阵风,头上风铃铃铛响。
江汐瞥了眼,没多
柜台后的人像是弯腰
她走进去,开口“你好,来包烟。”
听见声音,柜台后的人大概身体不是很好,有些艰难地直起身来“好嘞,要哪个牌子”
那张脸出现
柜台后的人
江汐很快便掩去异样情绪,平静地继续走至柜台前。
她已经
听见她平淡的声音,任盛海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回身去拿货架上的烟“好、好的。”
江汐目光落
几年过去,这人已经年迈不少,当年意气风
平时找包烟那么容易的事,任盛海愣是用了十几秒才找出来,找到烟后他转身递给了江汐。
他没说话,只是对她尴尬笑了下。
想起没有打火机,江汐对他道“再要个打火机。”
任盛海立马拿了递给她。
江汐接过“多少钱”
任盛海说了个价钱。
江汐身上带了现金,给了钱。
任盛海给她找完零之后,江汐没说什么,转身往超市外走去。
就
江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
这位老师自从那年事情
他悄无声息消失,没有给她澄清过,当然也没给自己辩解,他盗来的那些都不是他的东西。
今天却
被人遗忘的,不起眼的。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江汐,任盛海可能真的碌碌无为,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安安静静过完自己一生。
“那年的事”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知是为当年自己做过的事愧疚,抑或是觉得道歉折了尊严。
江汐只听着,没打断他。
任盛海最终还是再开了口“那年的事,对不起。”
江汐没说话。
“我知道你可能早就不想听这些,可是我还是有必要跟你道声歉,”他停顿了几秒,“当年是我利益蒙心,做出了对你不利的事。”
他这句话说完,屋里陷入沉默。
江汐安静几秒,问“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话落这瞬任盛海瞬间感到无地自容。
他像一个明知道已经对对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却还企图希冀别人原谅他的小丑。
江汐说“当年你没站出来。”
任盛海嘴唇张合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过江汐能理解,毕竟能站出来承认自己抄袭的抄袭者少之又少,没有那个勇气,也不愿自己名声毁地。
抄袭是一种恶劣现象,但做错事能勇敢站出来承认的人也值得尊重。
可任盛海当年没有。
江汐理解他这种怯懦心理,但不代表她认同。
“你可以道你的歉,但原不原谅是我的事。”
像是结痂的伤口终于掉痂。
江汐向来是这样的人,算不上特别温柔,或者说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谈不上有怜悯之心。
她不会。
任盛海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汐这时候还能保持礼节,朝他稍点下头,而后转身准备离开,却
陆南渡手上拎了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药。
大概是回去后没见着她回来,来找人了。
陆南渡第一眼自然是看到她,问她“买完了”
江汐嗯了声,没打算多说,走至他身边“走吧。”
这时陆南渡却抬眸朝屋内看了过去,江汐知道陆南渡认识任盛海,前段时间她澄清抄袭的时候陆南渡已经把这个人了解了个彻底。
江汐去牵他手臂“走吧。”
意外的是她回头的时候,
江汐微皱眉,按理来说任盛海应该不认识陆南渡,任盛海这种反应有些异样。
江汐回头看陆南渡。
他目光丝毫不友善,厌恶下带着刻骨的冷漠,又像
江汐莫名地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神思停滞了下,而后目光再次聚焦
陆南渡还紧盯着里头的任盛海,某一刻似乎想进去。
他情绪明显很暴躁,这样放他进去任盛海准是挨他一顿打,江汐不想陆南渡去费这个力气,也觉得没必要。
她拉住他手“我们回去吧。”
陆南渡目光落到她脸上。
江汐拽了一下他手臂“走吧。”
陆南渡瞥了里头的任盛海一眼,终是没说什么,转身
江汐没回头,跟
上车后陆南渡脸色不怎么好看,侧脸甚至能看清他不爽地咬着牙。
他要
陆南渡手硬生生忍了下来。
江汐将烟和打火机扔
陆南渡“”
江汐笑了下“生气什么”
听她声音,陆南渡瞬间松了紧咬的牙。
自己可真他妈好哄。
但即使熄火了,他语气还是有一点不认同“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江汐说“我不让你进去你就不进去啊,你怎么这么听话”
陆南渡转过头看她“要不然呢,你说的我还能不听”
江汐才不给自己挖坑“不行。”
“陆南渡,”她看着他,又问,“你到底
陆南渡看着她眼睛,想都不用想,厌恶任盛海的理由信手拈来。
“抄袭你作品,泼脏水,一开始到现
他说“这其中哪一项拎出来都够我讨厌他个祖宗八十代的。”
江汐说“他今天跟我道歉了。”
陆南渡说“这不算,我要的是他
他还是紧紧看着她“当然他得跟你亲自道歉,即使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他,但他也必须
“他造的谣,所以他也要澄清。”
江汐一直听他说。
陆南渡这些话大概憋了很久,每一字都透露不爽。
“陆南渡。”江汐忽然叫他。
她问“之前有段时间网上都说任盛海是被人逼走的。”
任盛海
“那个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