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村里老人只要不是特别抠门或者子女不孝的, 几乎所有老人们,都穿上了新衣服新鞋子。
本地有很多人都是去服装厂打工的,女的多, 男的也有,所以很多人都会自己做衣服,所以
只因为这个年代的服装, 普遍的价格虚高, 本地人都觉得, 自己买布, 自己准备棉花, 请服装店的人帮着定做, 同样的价格,比
大年初一,不走亲戚, 又是晴好的天气, 老人们就又聚集到高台上,高声炫耀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是
江爷爷的衣服就是江柠买的,他们看到江爷爷衣领上的大毛领子,还笑呵呵地说“老
不光老头儿们爱吹,老太太们也都穿着新衣服加入进来。
江爷爷就笑着不说话,然后
老头儿老太太们
还有老头子老太太特别捧场的说“哟,还有红包呢,儿子给的吧”
江爷爷就笑呵呵的将红包放好,拍拍放红包的口袋,慢悠悠地说“我孙女给的,我都跟她说不要不要,她非得给,说是压岁红包,我都一个老头子了,还给我压岁红包”
江爷爷笑的眼角的褶子都深深挤
他出身穷苦,小时候就没有到过压岁钱,父亲去世后,他要养弟妹,养小脚不能干活的母亲,就更没有什么压岁钱了,不光是他没有,他的一双弟妹都没有,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带着母亲弟妹
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压岁钱,青年时他是顶梁柱,中年时也是顶梁柱,到老了,闺女过年回来会给江奶奶塞个二三十块钱当孝敬。
家中江奶奶掌着财政大权,他也是没有钱的,而且,那也不是压岁钱。
现
江爷爷脸上笑容灿烂的呀,像是冰雪融化后的春日暖阳。
这群老头儿老太太们就看着这老小子那叫一个酸啊,这老小子总能找到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来炫耀。
后面又是一阵夸江柠孝顺的,回去后,他们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都不香了,同样是儿孙,怎么老
有些老头儿老太太,不好直接跟儿孙们要压岁钱,就拐着弯的夸江柠“那老
有听懂的,自然也撕张红纸,给自己老子、娘一人包个一百块钱,有些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也不
那些到一百块钱的,虽然不如江爷爷的多,心里到底也满意起来,相互之间攀比着。
还有人去问江奶奶,江柠给她包了压岁钱没有,江奶奶自然是笑呵呵地说“有,我和老头子都有”
“给了多少啊柠柠现
江奶奶就笑着说“有包了个大红包”
她也掏出自己的红包,露出里面的票子,没具体给人看多少钱,但看红包里面卷成团的票子就能看出来,至少有好几百。
他们村子大,村子风气好,邻里之间都认识,加上过来他们村子传教的人,使得村里信基督教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教的这些老头老太太,除了每顿饭吃饭的时候,要感谢一下上帝外,让这群老头儿老太太们心态越
除了大房有些混小子会偷东西,村里大部分人的风气很好,加上这两年江家村的日子越过越好,倒也不用担心这几百块钱就遭人惦记。
不过江奶奶也不敢说是两千块钱,两千块钱就太惹眼了,江奶奶还是闷声
就有人没到儿女给的压岁钱的人,酸溜溜地说“你也是好福气,柠柠小时候你可没带过一天,现
江奶奶就笑着客气说“都有福气,都有福气,现
心想,小孙女对她可比对老头子差远了这么些年把老头子带
不过她也不生气就是了,她是分给老大一家养老的,本来就是老大一家养她,小孙女过年愿意给她买身衣服,给她点压岁钱,就已经是她意外之喜了,还比个啥老头子将她从猫崽子那么丁点大,拉扯到现
川省,江松手下的小工一直跟江松闹着要工资,可江松要面子,他和老板处的跟兄弟似的,老板都说了暂时没钱,年后再给他,他都答应了,他哪能又再去要
他本身花钱就大手大脚,有多少花多少的主,平时带着小工、女朋友吃吃喝喝,给儿子买买买,身上剩下的钱就不多,见手下的小工们一直要钱,只能将自己剩下的存款都给了他们,不过这点子钱是不够的。
跟着江松干的人,全都是
就连工程都是现成的,直接挖江松的就是。
江松都还不知道自己的队伍已经生了二心,见他们终于不再闹了,才松了口气,和歌舞厅出来的女人,及他还不会走路的儿子,三个人
他出来已经好几年了,老家的电话已经忘了,他也没有写信的意识,之前几年,他
到年初三那天,他还想着买火车票回老家,可他兜里的钱全都给下面小工们
他虽喜欢小孩,喜欢抱,也喜欢逗小孩玩,可日夜不停的照顾小婴儿,给他把屎把尿,江松照顾了一年,他也吃不消了,他这个年龄
江松想的很美。
江妈因为过年两个儿子都不
只是她今年两个儿子都不
至于江柠,江爸江妈两人都对江柠不指望了,去年江爸还劝了江柠,陪江妈回娘家,别让江妈一个人回去,看着不好看,今年说都不会说了。
因为除夕夜的江柠已经把态度明明白白的摆出来了,江妈从小对她不好,对她所有的打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小时候你对她不好,现
最多就是履行养老的义务罢了。
江柠没直接说,可江爸江妈都明白了江柠的意思。
只是江爸觉得他和江柠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江妈是彻底对江柠不指望,一大早就拾了东西,回娘家去了。
外婆
江妈带上了给外公买的带毛领的棉大衣,还有毛衣、里面的秋衣秋裤一大堆,到了石涧乡的街面上后,又买了许多节礼的吃的喝的。
江外公年轻时
她孝敬了江外公一大堆东西,想到自己现
江妈回了娘家没多久,就有一辆三轮车突突突的来了江家村,从三轮车上,被一个和江柏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扶着一个和江爷爷长得有五分像的老太太,从三轮车上走了下来,之后又扶着一个瘦小的老人走下来。
那老太太比瘦小老头个头还要高一些,留着齐耳的短
她站
除了那个灰墙黑瓦的大队部,比她记忆中新建的大队部的房子陈旧了许多外,这都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村子了。
他们下车后,三轮车就调头突突突的走了。
此时正值做午饭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有路过又不认识这对老人和年轻人的妇人,见两个老人无措地站
老太太看了问话的人一眼,笑了一下,苍老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到几分江柠的影子,或者说,江柠长得还有几分像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气质十分温和,对过来问话的妇女,用地道的水埠镇话说“我找我兄弟,我也是江家村的人呢,回娘家来看看。”她感叹地说“几十年没回来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妇人一听,还是江家村的姑奶奶,忙爽朗地笑起来“哎哟,是我们村的姑奶奶啊变化是大吧就是这两年才改变的,以前可不是这样,这不是大个子家生了个好女儿,考上了京城大学,那智商,给老家出主意,开垦茶山种茶树,又有国泰带头,这不,两年时间就把家乡
老太太望着陌生又熟悉的路,笑着说“谢谢你啊大妹子,我认得路,我自己去就行了。”
江家村虽然全部修了水泥路,但水泥路全部是
年轻人扶着老太太和瘦小老头儿,过了石桥往村里走。
其实老太太年龄也还不到六十岁,身体看着还健朗,倒是她旁边的瘦小老头,头
两个人顺着水泥路往里走,全是陌生的房子。
大队部上面高台上的二层楼房,不论是曾经的老楼房,还是现
江钢琴嫂子家陈旧的二层小楼,也是十几年前建的,再后面,村口老店,江柠家的老房子,曾经村集体的稻仓,后面江红军、江红兵家的白色楼房。
老太太
冬日里,江柠家门口的高台上,枯败的蒿草长了两米多高,还长出来一颗两三米高的小树苗来,就连厨房的屋顶上,都长出了许多枯萎了的野草,一看就是荒废很久都没人住过了。
她站
这是她哥哥嫂子的房子,她哥哥常年住
她目光又看向水泥路左边的土房子。
这是哥哥还没当巡林员之前,他们一家住的房子,后来哥哥当了巡林员,有了工资,才慢慢攒钱,建了这个砖石土瓦房,娶上了媳妇。
不然她家那么穷,她哥哥还要养他们弟妹,连媳妇都娶不到。
可她幼时的家,现
是江大伯娘养的。
哥哥家搬家了,她也不着急,又转头看向高台上的村口老店,村口老店也是后来建的二层楼,房子虽然不是原来那个了,可旁边的稻仓还是过去建的那个稻仓,一点变化都没有。
高台上的人此时都回家吃午饭去了,即使还没吃午饭的人,也回家等着呢,因为今天他们的女儿们会回娘家,所以今天高台上的人散的早,现
老太太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走进这个里面同样昏暗漆黑的房子。
里面的老忠华爷爷正坐
老太太又抬头看着村口老店的柜子,柜台上摆放着好些个玻璃罐子,里面放着各色糖果,里面的货架上面有烟酒等各色物品。
她仔细地看着老忠华爷爷,片刻后,才开口说“忠华阿哥,我是大栀子。”
老忠华爷爷吃了一惊,鼻梁上的眼镜离眼睛很远,都快挂到鼻头上了,他扶着镜框仔仔细细地盯着老太太的脸看了许久,惊讶地说“还真是大栀子,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快快快”又往里面喊“春花春花大栀子回来了”
随着老忠华爷爷的喊声,
等春花奶奶走出来,被称作大栀子的老太太才高兴地喊了声“春花嫂子,你还记得我吗我哥是江
老太太心里一惊,忙握住老太太的手,仔细看她的脸,惊讶地说“还真是大栀子回来了啊记得,怎么不记得你咋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啊你哥哥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吧”又看向旁边的年轻人“这是你孙子吧真是长得一表人才”
接着喊旁边瘦小的老人,“这是姑爷爷吧一晃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当年形式不好,很多知识分子被下放到这边的河圩农场做劳动改造,日子过的比乡下泥腿子都不如,很多知识分子撑不下去就没了。
江奶奶的姐姐就是嫁给了当年来河圩农场劳改的知识分子,也就是江柠的大姨爷爷,大姨爷爷并不是本地人,后来大姨爷爷又从河圩农场被调走,大姨奶奶自然就跟着走了,只留下江奶奶一个人带着幼弟艰难求生,大姨奶奶生活平稳了后,不放心江奶奶和幼弟,又回来找,正好江奶奶嫌江爷爷还要养着小姑子和小叔子,
那年代,去哪儿都要开证明,没有证明,连镇子都出不去,江姑奶奶这一远嫁,再想回来看看,就难了。
就跟江大伯娘一样,她从隔壁县嫁到江家村来,几十年回娘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一个是交通不便,一个是山路遥远。
江爷爷自己是个巡林员,那时候的工作多难得啊,江爷爷也是靠着当巡林员的工作,养活一大家子人,巡林员是要常年住
那么些年,江爷爷也没去江姑奶奶那边看过她,只偶尔听大姨奶奶带过来的信中,知道江姑奶奶过的挺好,只是这么多年没信回来,人也没回来看过,江爷爷也知道妹妹大概是怨上他任由江奶奶将她远嫁了。
他当时是看过妹夫,是觉得妹夫人不错,才同意的。
两个老人多年未见,自是一番感慨,春花奶奶走到高台上,朝着江红军和江红兵家的方向喊“红军红军你姑奶奶回来了,快去荒山喊下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