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近傍晚。
赵长忠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并在署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后,他照例将批示完的文件规规整整的放到了一处,彷佛今天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继联邦上一次的内部大换血后,古学派的弟子除了赵芷如外,全部被驱逐出了联邦。
为了不使古学派毁于自己之手,成为各派系争斗的牺牲品。
这么多年,他从未联系过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弟子们。
一是为了保护他们,二来也是为了麻痹联邦,给对手一种古学派难以成气候的错觉。
实际上,他这种做法刚好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那些弟子,也保护了古学派的延续。
联邦不知道的是,即使他们远隔天边,只要有山鬼铜钱,建立起联系对于赵长忠来说并不难。
而今天,正是重启的最佳时机。
那些弟子也会在今晚零点,随他一同进入试炼区,共同驱除邪祟。
为了保险起见,每次重大抉择之前,赵长忠都有卜卦的习惯。
今天也不例外。
他虚手一晃,腕上的铜钱自动从红绳上滑落,继而一枚枚躺在了他的手心里。
一天当中最多只能卜一挂。
在问自己此行如何,和古学派的未来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铜钱抛出后,又落定。
赵长忠凝神看去,是个中规中矩的卦象。
对于这一结果,他已经很满足了。
个体终究会消亡,只有守护好相传的火把,希望才能代代延续下去。
这也是他问未来的原因所在。
正当他准本一抖手腕,将那些铜钱重新送入红绳,穿上时。
异象却发生了。
原本牢坚的红绳竟然毫无预兆的断开。
饶是他反应再快,伸手去接,也没能接住所有的铜钱。
有几枚自他的手缝处滑落,径直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余响。
待到他弯身去捡时才发现:
掉落在地上的铜钱不多不少,刚好三枚。
他的眉心下意识跳了跳。
当目光落在最终所呈现的卦象上时,让他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居然是坎卦。
此卦象象征重重险陷,也意味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总之,凶险至极,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长忠不动声色地拾起,将散落的铜钱,和断掉的红绳装进了口袋里。
接着,他像往常一样,小心仔细地擦拭起屋内的摆件。
这些摆件和放置的位置都有着特殊的含义。
其最大的作用便是镇收邪祟,保一方平安。
就算他不能凯旋而归,有这些镇物在,也能为后来者争取一些时间。
将宝物擦拭干净后,他又来到挂有两把铜钱剑的墙前,驻足看了片刻。
最后,他只取下其中一把。
挥手舞去仍有当年之姿。
待到夜色彻底降临,他才带着那把铜钱剑离开。
*
零点,6-1试炼区。
这一次的试炼区不同于以往。
用秦妤的话来说就是怪,而且是相当的怪。
整个区域被浓雾所笼罩,就算有神行和不祥们的帮助,她依旧无法勘破迷雾背后所藏匿的家伙。
手环的灵敏度和自身的感知能力,也在进到这里后大幅削减。
设备所能检测出的扭曲值时而高涨,时而跌落,数值不准确也就算了,就连灾化物的定位功能也是毫无规律的跳来跳去。
其中一次,手环直接定位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整个一个大无语。
合着自己被手环认定为灾化物了?
后来,她直接关闭了手环,免得它影响自己的判断。
在这里几乎不存在能见度一说,她努力分辨也只能勉勉强强能看到脚下这块地,再多的地方便看不破了。
因为视线受阻,她的行进速度也慢了许多。
有时只能根据脚下的地势和土壤来判断身处的环境。
奇怪的是,周围的环境变化也和那个发癫的手环一样令人摸不到头脑。
明明她前一秒还置身于毫无生息的荒原,等到迈步向前踏去后才发现,与荒原所接壤的竟然是遍地狼藉的绿洲。
这两个区域彷佛巨大拼图上的两个拼块,除了边际契合外,其他部分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割裂又诡异。
她并没有贸然进到那片看似无害的绿洲,而是沿着这道分界线往前走去。
因为浓雾的存在,让她忽略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区域内藏着什么东西。
分界线是最好的地标。
她一路向前走去,雾气笼罩在身体上,带有黏着的湿泞感。
湿乎乎的,彷佛一盆冷油浇到了身上。
在雾气里呆得久了,身体难免会生出说不出的沉重感。
她能感觉到迈出的步伐越来越小,彷佛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自己似的。
忽然。
前方的浓雾里显现出了树的影子。
虽然近在眼前,但秦妤只能依稀分辨出其粗略的轮廓。
从那张牙舞爪的分支来看,似乎是一颗枯死了许久的古树。
长在荒原内枯树,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之处。
当她凝神看了片刻后,又觉得这棵树哪哪都透着股古怪的气息。
自从她来到试炼区后,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浓雾本身可以隔绝人类的感官,同时自带干扰效果。
听觉、视觉和直觉都会在长时间的独处下,逐渐被剥夺。
眼下,来自于枯树本身的未知感,如虫蚁般快速的蚕食着她的意志。
一番纠结过后,她迈步向前,以冥影代替自己的手,向树身探去。
下一秒。
一道顿挫的闷响自刀身传到了她的虎口。
虽然枯树只是一个死物,但是传到手里的震感却让她稍稍吃痛。
秦妤对于树的触感并不陌生,但是刚才的闷响和刀身刺扎后的震感,明显不是树能发出的。
也就是说……
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看似像树,却又完全不是树的东西。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顿时警惕了不少。
她刚想探身上前,会会这个装树的家伙。
忽然。
咔哒——
有什么东西从树身滚落,径直滑到了她的脚边。
那东西撞到她的脚上后,便停止了滚动。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刚想甩刀钉上那东西。
那东西的全貌竟在她低眉敛目的一瞬间,显现出了圆形。
那竟然是一块枯白的头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