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月的动作僵
她只见祁云峥手中捧着一本线装书,修长的手指轻动,浅浅的往后翻了一页,他浓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的眸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江眠月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书,他看的书,不会是
那书那书,那书
多情祭酒寻欢记
“祭酒大人”江眠月几乎破了音,“您怎么忽然来了”
“来了有一会儿。”祁云峥没有放下书,而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透出一股子意味深长,“刘大夫去端药了。”
江眠月苍白的脸色迅速如火烧燎原一般涨得通红。
刘大夫难道也看到了这本书
“这,这书,这书您听我解释”江眠月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现
“不是你的吧。”祁云峥淡淡的翻开那本书的封面,看了看那大喇喇的标题,“这本多情祭酒”
啊啊不要念出来
“祭酒大人”江眠月说出的话直接破了音,“这书真不是我的”
祁云峥微微掀起眼皮,带着温和笑意看着她,她又羞又恼,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是后悔与懊恼,像个想要咬人的兔子。
“我知道,不是你的。”祁云峥声音悠缓。
“”江眠月看着他面上淡淡的笑容,明明就是一幅“好好好,我知道了,不是你的,我当然知道你是以此作为借口我们心知肚明就好”的模样,心中几乎要着急上火,“真的不是我的是兰钰的。”
“嗯。”祁云峥淡淡应道,“兰钰的。”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看着祁云峥,红着脸,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这是兰钰从槐市上买的,那个监生骗她买一本送四本,便夹了这么些书
江眠月将“随意”二字加重了语气,几乎是
祁云峥眼眸中的笑意却更加明显,嘴角甚至撩起一丝淡淡的弧度,语气温和,“哦”
“这样的书还有四本”祁云峥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非但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抓住了其他的关键。
江眠月直接愣住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中彻底交了底的怔愣模样,祁云峥嘴角弧度更甚,“刚去看过顾惜之,顺道来看看你,没想到还有意外获。”
“”江眠月捂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祁云峥低头淡笑,“真没看”
“真没看。”江眠月信誓旦旦的说。
“刚刚翻看了一些,此书写的不错。”祁云峥随意翻了翻那本书,若有似无的评价了一句,“里头的祭酒倒是与我相似。”
“怎么会相似祭酒大人说笑了,您品德高洁,自然是与书中这万花丛中过的祭酒大人丝毫也不同的。”江眠月听闻此言,下意识道。
话音刚落,江眠月心中便是一咯噔,声调变高,声辩道,“是兰钰转述我才知道的内容。”
“嗯。”祁云峥眉头挑了挑,“兰钰转述的。”
完了,彻底说不清了
江眠月张了张口,第一次觉得语言是这般的无力。
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法
虽然她确实看过一点点。
正
江眠月一听这话,便知道刘大夫定然也看到了那本书,顿时产生一种类似于自我毁灭般的心思。
当然了,这里是女舍,祁云峥应当不会贸然而入,应当是先让刘大夫进来看看,没有什么其他不方便之处,才会进来厢房之中。
而兰钰这家伙,把这本书放
江眠月开始思考离开国子监去外头隐姓埋名住一阵的可能性
“身子好些了吗”祁云峥将书随手放
“好多了。”江眠月红着脸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药碗,恨不得立刻转换话题,不要再扯到那本书上去,“劳烦刘大夫,亲自替我煎药。”
“无妨,监生们都上课呢,我也闲得慌,正好想来看看你,遇到了祭酒大人,便一块来了。”刘大夫笑了笑,“趁热喝吧。”
江眠月抱着那小碗,缓缓的,一口一口的,将里头黑棕色的汤汁一饮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
因为刚刚是披着衣裳坐
祁云峥见她如此,睫毛颤了颤,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床上披着衣裳的身影仿佛跟上辈子的她产生了某些重合。
他记得,那时的她也是如此,双手捧着碗,浅浅的啄一口,然后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也曾是怕苦的。
“接着喝,不许停。”当时的祁云峥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微凉的开口,近乎无情,“良药苦口。”
她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动,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咬牙将那苦药喝了下去。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她
可如今看到她如喝水一般喝完这药,他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
那异样仿佛无数只虫子啃食他的心,一点点的,丝丝缕缕的,令他眉头微蹙。
江眠月当着祁云峥的面喝完药,心中却有些微微的不自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时常喝药,每个月都要喝,一开始还好,后来也不知
所谓的狠,便是侵略感十足的扫荡她口中残余的药汁,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一般的力道,令她喘不过气来,几乎要
他时常忽然为之,摸不透时机,以至于后来她喝药都不敢
如今,江眠月眼神的余光注意到祁云峥又皱起了眉,心中一颤,顿时想起从前,差点把碗摔了。
她不想去想什么,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从前那些过往,一次次一幕幕,再加上鼻尖闻到的熟悉的苦味和他身上的墨香味夹杂
“小心。”刘大夫接过她手中的碗,“你还是有些虚弱,好好休息。”
“不用着急回去学堂。”祁云峥也开口道,“一两天的课没有什么要紧,身体才是第一位的,留得青山
“多谢祭酒大人关怀。”江眠月硬着头皮说,她脑子里混乱,一方面想着上辈子的事情,另一方面还
“你歇着吧,我也不便女舍久留,日后不会再过来。”祁云峥站起身,眼眸落
“等兰钰回来。”祁云峥淡淡看了江眠月紧张的模样一眼,笑了笑,“让她带着剩下的四本书,去敬一亭一趟。”
祁云峥离开了,手中还抓着那本被卷成一卷的多情祭酒寻欢记,那本书明明不小,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
待他们走后,江眠月将自己闷
太羞耻了
身后的厢房中隐隐传来姑娘闷闷的叫声,刘大夫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向面容温和的祭酒大人,笑道,“祭酒大人今日真是大
“不是她的书,自然不处罚她。”祁云峥淡淡扫了刘大夫一眼,“这两日辛苦你了。”
“我身为国子监的大夫,为监生们医治是应该的。”刘大夫低头说,“只不过祭酒大人那方子着实有用,您为何不让我与江监生说明是您给的方子”
“没有必要。”祁云峥坦坦荡荡,“无需给监生们压力,说是我的恩惠。而且,日后这方子也会给其他相似情况的女监生们使用,也不算是骗了她。”
“祭酒大人着实是为人师表,品德高尚。”刘大夫叹道。
“随手为之罢了。”祁云峥平静道。
午时,尹楚楚给江眠月送的饭,兰钰没有回来,江眠月憋着没说。
等到晚上兰钰疲惫的从外头回来时,江眠月终于说出了祭酒大人来过的噩耗。
“什么”兰钰腿一软,差点跪倒
“祭酒大人让你带着其余的几本书去敬一亭找他。”江眠月十分尴尬,“兰钰,我”
“啊啊啊”兰钰尖叫起来,小脸惊慌失措的变了形,“我完了他一定会告诉我父父亲”
江眠月顿时想起兰钰的真实身份,心中一梗,她的父亲,岂不就是皇上
“而且我还
“标注你做了什么标注。”江眠月一愣。
“我把所有的动作都用笔标注出来了,里面一共换了27种不同的”兰钰小脸一红,然后想到祁云峥会看到那些标注,脸色又是一白。
“你们等着给我尸吧。”
江眠月捂住了额头,无奈道,“你若是书有这般用心该有多好。”
当晚,兰钰没有回来,尹楚楚和江眠月打听了一晚上,最后一个看到她的人,只说她被祭酒大人留下了,听声音她哭得极惨。
江眠月想到祁云峥的个性,知道此事他应当不会对兰钰留情,恐怕是被送去给方监丞关了禁闭。
第二日清晨,尹楚楚果然打听到,兰钰被祁云峥关了一晚上的禁闭,赶紧去接她回来。
待尹楚楚领着兰钰回到厢房,江眠月才见兰钰这孩子狼狈不堪头
“你怎么样”江眠月见她如此,一阵心疼,轻轻拍她的肩膀,搂着可怜兮兮的兰钰不住安慰。
“祭酒大人真不是人,他让我写了一晚上的文章,我的手都快写断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江眠月安慰道。
“没,没有过去。”兰钰打了个哭嗝儿,“祭酒大人还让我写十篇文章,过几日便要交给他,不合格要打回来重写。”
江眠月想到自己上次同样被布置多写的文章,咽了口唾沫倒也符合他的个性。
“我回之前说的话。”兰钰信誓旦旦咬牙道,“祭酒大人这个人太危险了,绝对不能接近,而且仔细看,他让我写文章时的脸,真的好丑呜呜呜一点都不好看呜呜,我真是瞎了眼”
江眠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身子养了两日,终于好了不少,力气也恢复了许多,江眠月重新回去学堂上课,空余的时间便给兰钰的那十篇文章支招。
“我脑子都快被挖空了。”兰钰欲哭无泪,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我这里面真的一滴也没有了,求求你了眠眠。”
“你就这么写”江眠月细想了想,给她想了个文章的思路。
“江斋长,外头有人找。”正
她疑惑的出了广业堂,一抬眸,便看到一位身量颇高,面貌白皙,唇角勾着一抹笑的男监生,正看着她。
“江监生,幸会。”那人上前几步,笑道,“找了你好几日了,听闻你身子不适,特来看看你。”
“抱歉,你是”江眠月疑惑看着他。
“我是段益。”段益脸上笑容无可挑剔,“江监生你的新梁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