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二年冬。
因为春夏时期甘州大捷,草原汗廷和北虞与大宁签订了十五年盟约,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安宁祥和,景元帝便打算去京郊猎场围猎,与百官同乐。
本想留太子
“你猜我看到谁了”被炭盆熏得暖融融的宽敞马车里,带着一身寒气的嘉宁公主一钻进来就脱掉了身上的大氅。
江既白从甘州给她寻摸了不少游记和县志回来,明锦手里这本是关于涉觅山山鬼的志怪,她正看到兴头处,头也舍不得抬,随口敷衍地问了句“谁”
嘉宁早就习惯她这副模样了,兴致丝毫不受影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端王妃”
明锦闻言一挑眉,终于从书上移开目光,“端王留
“谁知道。”嘉宁撇了撇嘴,她这个四嫂,对谁都是一副温吞和善的态度,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但嘉宁却是一直对她喜欢不起来。好
“不过,我看到她跟一个陌生男人说了两句话,那人好像还塞给她一包什么,离得有些远,我没看清那人的具体长相,但总觉得尖嘴猴腮”嘉宁公主嗓音压得更低,说道。
明锦眼睛一亮,嘴上却依旧懒懒散散的,“你不认识的,当然都算陌生男人,说不准,那就是端王府上的人,王爷不放心,差人送了点东西罢了。”
如果是端王府的下人,用得找
嘉宁公主暗忖,但作为小姑子,这么臆测嫂子,确实有些不妥,再看明锦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索性也将这件事抛到一旁,伸手靠近炭盆烤着,问道“你家元哥儿呢怎的没跟你一起”
明锦撇了撇嘴,“你来迟一步,刚跟着阿勤去找我二哥了。只要有阿勤
嘴上说着委屈,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
口是心非的女人
嘉宁公主呸了她一口,见她又将目光落回了书本上,便无聊地将车窗帘子稍稍掀开一条缝,看着周遭的情形。
“大长公主的架势还是摆得这么足。”马车一驶动,嘉宁公主就放下了车窗帘子,顺嘴嘟哝了句。自从明锦口中得知大长公主和容华郡主私下里的那些个乌糟事儿,她每次见了都觉得心情复杂,尤其是容华郡主。
她也曾试着想用委婉的方法拉容华一把,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实
“人各有志,你已经力试过了,无论将来她境遇如何,你都不必自责。”明锦见她情绪低沉了不少,开解道。
嘉宁公主叹了口气,“我知道。”
说罢,从桌上也抽了本游记看了起来,渐渐也看得入了迷,连明锦从书中抬起头看了她好几眼都没察觉到。
想到近来探子传回府的消息,大长公主送了两个丫头进宫,据查,都是江阳瘦马出身,而且,一个号称从江阳梵於山而来的术士也频繁地暗中出入大长公主府,
刚刚听到嘉宁对那个给端王妃送东西的男人的大致描述,明锦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个出入大长公主府的江湖术士,再加上本不该随行去猎场的端王妃,明锦隐隐觉得这次冬猎之行恐怕不会平静。
“昨儿我进宫去看望太后,她老人家好像有些轻咳,我身边带着两个孩子,没那么方便,待会儿到了西山行宫,你跟紧了太后,好好照看她老人家。”明锦提醒道。
嘉宁公主颔首,“我自然是要跟紧祖母的,不然你带着元哥儿和阿勤跟咱们一起住我瞧着元哥儿挺乖的。”
他乖
明锦翻了个白眼,“不了,他虽不爱哭,却闹腾得很,太后睡觉浅,可遭不住那小混球闹腾。”
嘉宁公主低笑,“行,那你把游记分给我几本,我好打
明锦很大方地把桌上的一摞都推给她。
待
中途歇息了一会儿,江既白把阿勤和儿子送回了明锦这边,嘉宁公主跟元哥儿亲相了一会儿,赶忙回去找太后了。
后半程,明锦再没有清净的时间去看游记了,全副力都用
跟着皇上出来打猎,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乐趣,浩浩汤汤的阵仗,从出
明锦挺尸一般摊
“你快搭理搭理他吧,我看着都替他累。”江既白走进来,试着去抱儿子,小东西却不依,非要粘着明锦不可。
“让他折腾折腾吧,耗耗力,不然今儿晚上咱俩就都不用睡了。”明锦继续摊着。
江既白一听,立马转投媳妇阵营。
时樱几个从大厨房端了晚膳回来,江既白带着一家四口早早用了膳,简单梳洗了一番就早早钻进了被窝。
江小元刚被塞进爹爹的被窝就反悔了,闹着要去找小叔叔,明锦看时间还早,便让田妈妈抱他过去,如果他不作妖的话,让他跟着阿勤睡也行。
田妈妈抱着小团子走出去,自动忽略她最后半句。
明锦也觉得自己后半句是白说,她家这小混蛋,甭管白天心多野,粘阿勤粘得多紧,晚上要睡觉了肯定是要闹着找娘的。
不过偷得一刻清净是一刻。
腻歪了一番,明锦先一步告饶,江既白见她脸上泛着明显的倦意,便没有再闹她,将人抱紧着享受难得的二人温存时光。
明锦便趁机把今天的猜测说给他听,“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你随行
江既白嗯了声,凝思片刻后说道“皇上千秋正盛,京城的兵力布置也没有异常,这次冬猎的随行护卫也出自北营,不会有问题。”
如此一来,天大的意外,是不会
“多半是冲着太子。”明锦低低道。这是她考虑了一路,得出的最大可能。
“昌王已倒,太子的声望虽大跌,但最大的危机解除了,日后有皇上扶持着,他自己再多用些心思,声望总会有所修复。这可不是端王想看到的。”江既白嘴边噙上一抹轻嘲,“这次太子为了
内中深意,明锦心领神会。
以太子如今的名声,若再
端王和大长公主这一招,当真正中要害。
“且由着他们狗咬狗吧,护好了咱们自己的人就是。”明锦喃喃道。她的眼皮已经沉得开始打架了。
江既白掖紧了被角,低声道“嗯,有我
耳边的声音让她彻底放松,模模糊糊应了句,明锦就放任自己沉入倦意中。
其后几天,白日里,皇上带着臣工们上山打猎,晚上就设宴享受打猎的获,一切风平浪静的,好像明锦的担心都是多余。
但事实证明一切平静都是假象。
丑闻现场被
揭破的方式很烂俗,但场面却远超明锦和江既白的预测,以至于
太子死了。
大长公主和容华郡主被冰水泼醒时,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目光仿佛能将人活剥生吞的皇上
这件事自然还是落到了丁贺扬和江既白两人肩上。
明锦听到消息后只默默抱着儿子去找太后。太子任有再多不堪,于太后来说,也是曾经亲手抱过好几年的亲长孙。
因为有明锦的提示,江既白立刻就把端王妃列为第一怀疑对象,丁贺扬则从大长公主及她身边的人着手,两人分工合作,果然,三天不到,江既白就从大长公主的一处庄子上揪出了那个江湖术士,撬开了端王妃的嘴。
原来,这个江湖术士之前鬼鬼祟祟交给端王妃的是经他改进后效果更烈的寒石散,太子近几个月来就已经养成了服食寒石散助兴的习惯,那江湖术士深谙此道,经人推荐给端王,而后又被端王妃推荐给了大长公主。
而大长公主借着送瘦马的机会,将寒石散也一并送到了太子跟前。
改进后的寒石散毒性更强,今夜又是兑
只是,大长公主和容华郡主却是着了端王妃的道儿。可笑大长公主平生算计旁人,没想到最终却遭了旁人算计。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无论她们是否是遭了端王妃算计,都难逃一死的下场。
此次冬猎后回京不久,大长公主和容华郡主先后病亡,不久后,端王妃也突染恶疾而亡,端王伤心欲绝,重病了一场,缠绵病榻不到两年,也殁了。
景元二十六年。
自四年前冬猎回京后,皇上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今年刚进秋,便三不五时就要罢朝。
应太后的建议,年纪最长的滇南王应召回朝,替陛下分忧。
城外三十里亭。
明锦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远远驶来的车队。
这一日,滇南王正式归京。
镇北王世子携家眷奉旨返回阙州,辅佐镇北王守护大宁北大门。
他们两人,至此各归其位。
而大宁的历史,自此也将展开新的篇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