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云苓将纸张叠好放进袋子里,刚要告辞,便听到门外秘书进来通报“厂长,郝副厂长来了,说有急事儿告诉您。”
方主任站在一旁心绪大乱,脑子里胡思乱想地猜测。
不会是他刚才和冯艳艳呛声,再加上那个被驳回的报告,郝副厂长来给他穿小鞋了吧?
事已成,云苓可不想掺和进去他们内部的争议,便开口告辞“既然张厂长忙,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准点来厂里。”
张厂长“老方,你也没啥事,去送送云同志。”
没等他吩咐完,秘书小陈已经提前贴心地把门拉开,送两人出去。
方主任得了他的眼色,将云苓带出门,正好撞见郝副厂长,他看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面色沉如墨汁。
两人本不欲触他霉头,可没想到他主动找起了茬。
“老方,下次可别随便带一些毫不干系的人进厂里。”他明显压着怒气,上来就没给方主任好脸,有些口不择言。
方主任也不痛快,一天被他们夫妻来回刁难好几次,再这么下去,他这主任也别干了,直接去郝家给他们当孙子得了!
所以他这次也没继续容忍,一改往常不善言辞的形象,怼了回去“云同志是来厂里签合同合作的,与其说她是不相干人士,那冯同志的亲戚算什么?”
其实厂里每家都有点亲戚来捡漏一些残次废品,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不超过厂里的明确规定,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冯艳艳贪心不足蛇吞象,利用自己质检的工作,将一些正常服装分类成残次品,然后再以工人内部价自购。她自己一个人这么干其实也损失不了多少,可她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不仅给自己带,还让亲戚朋友过来挑。
一件两件大家不说什么,时间一长,次品率上升,就算别人不举报,正常人一眼也能看出来猫腻。
这事儿之前还闹出过一些风波,但是被郝副厂长压下去了,在此之后冯艳艳也没有什么具体惩处,连工作都没丢,典型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的处置方案。
虽然她现在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可那副高高在上的作派,厂里人早就敢怒不敢言了。
云苓见两人打起了哑谜,翻翻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出事,也难怪在女主入职之前,服装厂生意逐渐下滑。
次品率这么高,谁还敢订货?
郝副厂长被噎了一下,铁青着脸不语,因为他也没法反驳。冯艳艳做的事铁证如山,要不是他当初费好大力平息,她早就被开除了。
这件点上,他永远都是理亏。
秘书见两人剑拔弩张得好似要打起来,连忙插话“郝副厂长,张厂长还在里面等着呢!”
“哼——”
郝副厂长强撑着脸面,推门进去,离开了云苓的视线。
她看了一出好戏,出于礼貌,却只能装作一头雾水。
郝副厂长一进办公室就露出着急的神色,一副为厂子着想的样子,“厂长啊,刚才那人是不是要来租咱们厂里运输队的车的?”
张厂长放下笔,认真问“你怎么知道?”
“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可不能干的啊,咱可没有把车租给个人的说法!这被人举报,可没好果子吃。”
郝副厂长说的确实有道理,所以张厂长当时也没慨然领诺,不过他这种越俎代庖的行径很让人看不惯。
张厂长云淡风轻“人家没要租赁,只是来投设计稿的。”
郝副厂长愣了下,难道是冯艳艳给他递了假消息?
但他到底是斫轮老手,转瞬间就恢复正常心态,谈笑风生“既然是生产相关的我就不插手了,不过咱们运输队的车好几年也用不上一次,不如就裁了吧,到过年还可以利用这笔进项多采购一些工人福利。”
张厂长深吸一口气,“啪”地落笔,差点忍不住站起来骂他,但还是碍着对方背后的关系和多年共事的情分隐忍不发。
只隐晦地警告了一句“老郝啊,咱们吃自己锅里的肥肉,就别老盯着别人碗里的饭了。”
这意思不就是——你在采购处捞的油水够多了,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必再惦记着卖运输队的车那些钱呢?
更何况张厂长也有意进行扩大生产,尝试外销,那运输队必然能派上用场,前景好的话,这点人说不定还不够呢!
到时候好不容易招到司机,结果车卖出去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
郝副厂长被暗戳戳地挤兑这一下,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他下班后气轰轰地回家,木门摔到墙上撞出好大片动静,同一层的邻居露出个门缝纷纷冒头偷看。
“这是怎么了?”
“郝副厂长发好大的火。”
“估计又是他媳妇儿惹什么祸了。”
“要我说,这再气也别拿门撒气,自己家的事儿回自己家里解决去呗!”
周围人议论纷纷,如苍蝇一般扰得郝副厂长不胜其烦,砰地关了门,不想让外人看他笑话。
冯艳艳正往炉子里扔煤球,见他回来,连忙擦擦手上的黑灰迎接“你回来了,怎么样?事儿成了吗?”
她的话如同一根引线,一下子引爆了郝副厂长在办公室憋着的火。
“成个屁啊,那女的压根不是来借车的,跟运输队毛关系都没有!你哪来的破消息,害得老子在姓张的面前闹了好一出笑话,还被他夹枪带棒地警告一遍。”
他狰狞愤怒的面孔把冯艳艳吓了一跳,让她不由自主回想起上次的毒打。
“我亲眼看见运输队的方顺康把人领进来的,怎么可能跟他没关系?说不定就是他们不想裁了运输队这条线才故意骗你的,毕竟方顺康和张业关系一向亲近……”
冯艳艳见人怒气未消,低声下气地哄道“再说,要是从厂里卖,咱可一分捞不到,全都进了张业兜里去。就算他们真不打算卖,你采购处的也沾不到那边的光,平时打个报告申请借用都推三阻四的,人家也未必把咱们放在眼里。”
她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实在在地把自己隐去。
果然,郝副厂长低声骂了句“狗东西”,那股郁气也随之冰消气化。
冯艳艳趁热打铁“要我说呀!这运输队必须裁,车也必须卖,这钱才能有咱们一份儿!”
郝副厂长揉着太阳穴,感到头疼,反问“那你有什么办法?厂长不同意,谁能越过他去?再说,方顺康那小子在厂里人缘比咱俩可好多了。”
他话有所指,冯艳艳面子都搭不住脸皮了,讪讪笑着“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呗……”
郝副厂长登时从布艺沙发上坐起来,指着她低声呵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知不知道这是要进去的!”
冯艳艳强颜为笑,心里暗讽本来他自己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拿着钱去讨好上面的人,给自己铺路。结果她现在替他说出来了,反而还义正言辞地拒绝,当真是道貌岸然!
不过,她当然不会不识抬举。
人堂堂副厂长,抹不开面子要好名声,她可不稀罕。反正她就说句话,事情又不是她办,到时候出了问题跟她可一点关系没有。
郝副厂长状似为难,踌躇不定地说“这事儿再说吧。”
他发了一顿火,这时气消,也觉得有些饿,便吩咐她“开饭吧。”
人刚上饭桌就看见多了一碗饭,条件反射似的怒骂“是不是你家亲戚又要来打秋风?”
冯艳艳瑟缩地塌了肩膀,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怕你饿吗?多给你打了一碗。”
许是骂错了人,郝副厂长有点下不来台,梗着脖子继续训斥“以后少让你那个姑姑过来蹭吃蹭喝,你爸妈都没像她这样!”
冯艳艳面上急忙点头,但心想她爹娘能和姑姑比吗?
她爹娘重男轻女,小时候都是姑姑给她买零食买糖吃。
虽然现在姑姑嫁的不好,可生了三个儿子,多蹭蹭她的福气,说不定自己这个后老婆还能生个儿子在家里立足,给她撑腰呢!
她心里这般幻想,有了儿子之后自己在家里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想干嘛干嘛,就算拿厂里再多东西,姓郝的也得给她兜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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