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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是妖怪的狂欢。
别墅的最后一盏灯熄灭后, 男人从黑暗中坐起,静坐一会儿, 摸黑给太宰治留了张字条,出门去了。
灯火斑斓,夹岸开道。
磕掉一角的木头面具被解下挂到腰间,黑色的长
风起。
雨落。
是眉目清丽的雨女, 是雍容静美的风神。
酒吞童子抛起酒壶,晶亮的酒液洒满胸膛;玉藻前舒展蓬松的九尾,十二单华丽无双;荒川之主自水中跃起, 腾空旋转一百八十度轻便落地, 化作俊美的人身,捧出一条鱼。
“照旧, 吃鱼”
没有询问, 没有生疏,一如千年前的每一次聚餐。
白
他亦微笑。
“照旧, 吃鱼。”
今夜, 时隔千年, 妖怪的国度迎回了他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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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难得的重聚,麻仓叶王绝口不提白饮死了爱人后扮成审武的事。
聚餐进行到一半, 有人进入结界。
他感知一下, 讶然抚掌“是翠子到了。”
高洁的巫女一身素白裙装, 步步生莲, 走近时清浅一笑“你回来了,白饮。”
“是,我回来了,”白
麻仓叶王恍然。
从黄泉走过一遭,竟以普通人类之身,陪伴白饮殿活到了现
伊邪那美的祝福吗
“真是让叶王嫉妒啊,翠子殿。”他玩笑一般道。
然而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到底是不是玩笑。
翠子望过来,目光温和似水“是我的庆幸。”
麻仓叶王不说话了。
对着这样高洁美丽的女性,他就是有再多的嫉妒,也羞于展露。
“这一幕如果晴明
麻仓叶王和翠子互看一眼,倏然而笑“这有何难”
他折纸成符,指尖划着灵力注入,蓄力清喝“请神”
纯澈的神力爆
“哦呀,又是叶王喊我聊天吗”
人未至,声先行。
平安京风华难忘的第一阴阳师降神
顺着麻仓叶王的手势转身看过来时,白
“白饮殿”
“是我。”
“真是多年不见了。”
“是啊,多年不见。”白饮微笑起来,“上一次见面,都已经是
“啊,白饮殿”
安倍晴明也跟着笑,是久别重逢的欢欣,也是长久难言郁结的一朝纾解。
他蝙蝠扇遮脸,狐狸眼侧着看向眼前的妖神,带来老友的问候“阁下,千年不见,今天找到你的挚爱了吗”
“晴明公”
麻仓叶王疾声喝止,却听到男人不带阴霾的轻快笑音。
“找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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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子跟
“我是妖神的巫女,却帮不上你正
“力所能及的琐事”延伸到今天,已经成为一张笼罩全世界的大网,连翠子自己都未必数得清,这些零零总总的身份合
这正是男人对织田作之助说“买得起你”的底气。
男人向翠子要了把钥匙,走进一处闲置的房产。
房子是干净的,定期都有专人打扫。对面是一家波洛咖啡厅的连锁分店,由于时间过晚,已经闭门休业。
白
真美。
男人看着,忽然就想到了三日月的眼睛。
有一回,大概是他
“这是
心意如斯珍贵。
他抬头的时候,三日月敲开窗户,眸中新月光斐然,身后是一轮孤月高悬。
蓝色付丧神身后的月,不及他眼中月万分之一的美。
男人想着想着,嘴角抿起满足的弧度。
真好啊,月亮也曾扑到我的怀中
他截下一缕白色长
男人伸向衣兜,将沉眠的小审武拢出来,轻巧安置
没有沉。
他端详着,食指和拇指伸出,拉直小审武的衣服,摆好他的腿,又令他双手交叉
又弯着手指给他梳理黑
梳理、梳理
是放
全拢到左边放
全拢到右边放
等分两半左右各放一缕
还是哎呀,好难抉择。
男人陷入冥思苦想。
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放下指间缠绕的黑
戳戳额头。
戳戳小小的手心。
戳戳小小的肚子。
戳戳、戳戳脚底板
哎嘿
又抽一张纸巾,郑重其事地,将小审武从头到尾盖住。
一起一伏。
一起一伏。
男人看入迷了。
直到一声鸟叫把他惊醒。
于是将纸巾拉下来,露出小审武的脸,
“这就是你的大被叽啦,不准踢被子知不知道”
布下防护结界,走出房子,拉上锁,骄矜地伸个懒腰。
“拿整整一座空房子养你,哇金屋
是只有自己占有的秘密
他快乐地眯眯眼睛,面前是空荡无人的街道。
“”
他对世界道走吧,早去早回。
风声响过,原地已空无一人。
我要用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份,哪怕因此得不到所过世界的暂时承认,哪怕失去长久停留的通行证,哪怕做同样的工作得来的愿力只有从前的十分之一,我也要用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份。
愿力不足就多走十倍的世界,我已经有了愿意长久留我的世界,有了要陪伴过完一生的人。
早去早回。我定下时间压缩的术式,给小治留了字条,早上还要回来陪他吃早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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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果然说到做到,如字条所言,
太宰治嗅了嗅“你身上什么气味”
“出了一趟远门。”
“还顺带换了件衣服”
“是。”
太宰治狐疑,直觉一夜之间,男人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又怎么也想不到点上。
太宰治的直觉是对的。只是男人身上多的那个东西,名字叫“时间”。
太宰治睡过的一个夜晚,男人
“快来吃早饭啦。”男人坐
“来啦”
算了,想不通就慢慢想吧,他身上的看不清的秘密还差这一个吗
他不愿意告诉我就不愿意告诉我吧,总不能勉强他的意愿。
人还
他是值得依靠的,我信任他。
太宰治奔到餐桌前,豁达地想。
“信任个屁”
数月后,鸢眸青年趴
“老板,”织田作之助招手,“麻烦帮太宰换成塑料杯。”
齐木楠雄招手老板,请给我来一份咖啡果冻。
“从他第一天回来到现
太宰治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几乎要落泪了“织田作,你说我哥是不是
织田作之助点头“太宰晖先生这个年纪,是该考虑结婚了。”
太宰治一噎,不敢置信“织田作,你到底是站
对面坐着个无效异能力者,齐木楠雄只能选择开口说话“他不是有喜欢的人不。”
齐木楠雄换了种说法“他爱的人不
早
太宰晖已经死了。
现
他将这个事实
太宰治继续描述“而且从很早起,他和我聊天会忽然走神,最近走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问他,他就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红围巾的黑风衣青年,手上牵着一条金毛犬。”
“天哪织田作,我哥他是不是
戴着红围巾的黑风衣青年齐木楠雄悚然一惊 麻仓叶王告诉过他,妖神白饮有一个和太宰治长得非常像的弟弟,长年沉睡,被妖神
“红围巾的黑风衣青年吗原来太宰晖先生喜欢的人是位男性我会帮你注意的,”织田作道,“如果遇到他,我可以帮你打探一下他的性格,毕竟有可能要成为一家人,方便你以后和他相处。”
“我才不要。”太宰治说不出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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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麻仓叶王
“叶王,我有两个很重要的人,他们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个人身
“”
身边的人忽然沉默。
叶王转头,见他落下一滴泪来。
以后都没有可能再见。
“”
“另一个人,现
“这两个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我分得清他们,但是”
“虽然气质不同,但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睹物尚且可以思人,又何况长得几乎一样的人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就是不由自主地看到那张脸,就想到另一个人。甚至有时候都会出现幻觉,仿佛他穿着红围巾黑风衣,牵着条金毛犬,就那么跟
“”
“可是我知道的,幻觉就是幻觉,我和他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这机会还是被我亲手斩断的,”男人笑了笑,“我不后悔这样做,我知道我做的选择是对的,我只是太想他了。”
很想很想。
麻仓叶王“所以”
“他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我思念他一辈子,可是不该是以这样的形式。”
“如果我看着小治的脸,脑海里却
“可我偏偏”男人扯下面具,闭了闭眼,“看到小治那张脸,就抑制不住地,想到他。”
河流清澈,倒映着男人的脸。
罔顾对方意愿,从一个人身上,寻求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难道,要成为自己最恐惧的那种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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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仓叶王思忖着。
“白饮殿,你所思念的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是你的弟弟白哒吗”
“是他。”
“那白饮殿,白哒和你,其实不是亲兄弟吧据我所知,审武和太宰治也不是血缘兄弟,太宰治和白哒长得那么相似,又分别成为你和审武的弟弟,”麻仓叶王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明晰,“其实太宰治和白哒,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弟,对不对”
不,他们是平行世界同位体。
可惜麻仓叶王没有开启灵视,错过了这个真相,他听男人回答“不过你要这样说,也没错。”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四个人变成两个人的故事。
太宰治重视的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审武,然而审武死了,白饮殿不想让他的爱人审武死去,于是白饮来到太宰治身边,变成审武生活。
白饮昏迷多年的没有血缘的弟弟白哒因故无法再见,而正巧审武的弟弟太宰治和白哒是血缘兄弟,两个人长相极其相似,以至于白饮看到太宰治的脸,就想到他的弟弟白哒。
既然太宰治已经把白饮殿当替身,那白饮殿凭什么要为把太宰治当成替身而愧疚
怪白饮殿德行太美。
心彻底长偏麻仓叶王诚心诚意劝解“睹人思人有什么不对人之常情罢了。相信我,白饮殿,如果太宰治知道他连做你思念对象替身的资格都没有,才是真的伤了太宰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