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火锅是三人过年前最后一聚, 之后吴兴跟爸妈去南方过年, 宋义也回老家，据说是背着这学期所有没做卷子回去，拎了一个二十八寸被塞到爆拉杆箱，重达千斤。
“我跟你们说，知识可真他妈是沉甸甸。”宋义
吴兴回“可是你那些卷子都是空白，没有知识。”
叶斯“那不是知识, 那是你债。”
吴兴
明天就是除夕了，最近家里忙碌得可以，老爸那些生意伙伴上门送礼，有时候一上午能来三四拨。
体面人送高大上礼盒, 实
“你干什么呢”何修
“放空。”叶斯拿着手机
“你肯定比他们都多。”何修笑着说，“现
“张山盖啊。”叶斯唏嘘，“你看他那张照片了吗练习册加卷子摞起来从地上到大腿。哦不过，他说有五三是跳着做。”
“你至少到腰。”何修闻言淡然地笑着，“不信你拾拾。”
“是吗”叶斯听着突然有点心动，刚才还觉得别人无聊呢，“那我拾拾，你看着吗”
“看着。”何修笑，调整了一下躺
“行啊。”叶斯黑眸中溢着生动笑意，“把游戏声音打开，真实点。”
何修开了背景音。
叶斯有点整理癖，写过资料不愿意堆
叶斯把何修放
何修
次卧衣柜门一打开，叶斯吓了一突。
本来以为最多也就矮矮几捆，但没想到是扎扎实实七捆，最高那捆已经到膝盖高了。
“你找卷子啊”叶爸从外头拿着炒菜铲子进来，“用我帮忙吗”
“不用。”叶斯说，“我先拎到我屋。”
叶爸噢了一声，“找不到喊我啊。”
叶斯点点头，“行，你忙去吧。”
他凑近了才
叶斯脑子有点懵，分几趟把东西都拎到卧室，然后一捆一捆地摞起来，摞到最后吓一大跳，几乎到自己胸口那么高资料，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格外壮观。
“我去。”何修冷不丁一抬眼，手一抖，战斗中小人死了，“竟然有这么多”
“我也很迷”叶斯缓慢说着，坐
“有成就感吗”何修
“我觉得”叶斯缓缓把手指伸进头
“半年了。”何修低声说，“从我们重生到现
“还有一百三十七天。”叶斯小声说，喉结动了动，“高考。”
俩人
学校
平时总感觉何修只是随手甩几张手写卷过来给他做，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写了这么多。
何修这是翻了多少书，出了多少题给他。
手机里突然传来何修带着笑意声音，“我觉得，还有一百三十七天，叶卡丘还能再往前冲一冲。”
“叶卡丘觉得他能一直往前冲。”叶斯说，站起来把手掌贴着最上面一张卷子压着，“还能再写这么多题。再写完这么多，我们就一起去高考了。”
何修没说话，过一会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有轻微低沉，“我们这儿今天早上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叶斯下意识一个激灵，“你们家事”
“不是，跟我们家没有关系，就是本地新闻。”何修说，“有个男利用离婚官司吃下前妻一套房和两百多万，今天清晨酒驾肇事，死了。”
“报应呗。”叶斯闻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身边出什么事了呢，吓我一跳。”
“都说是报应，因为他开刚好是拿前妻钱新买豪车。”何修说，语气顿了下，“我妈说，拿了不属于自己东西，总会付出点代价。”
叶斯原本整理东西手忽然一顿，即刻间明白了何修意思。
他轻声说，“是，本不该属于自己东西，拿了就有代价。”
“我一直不知道你和我代价是什么。”何修声音有些迷茫，“我其实还好说，不是自己求来。可你”
叶斯没吭声，他把手机放
“有。”何修说，“完全理性猜测，我有。但我那是个很可怕猜测。”
“会让你觉得现
何修不说话了，电话另一头一片寂静，但隐隐又仿佛有一道沉重呼吸声。
“还有一百三十七天。”叶斯搬完最后一捆，躺平
“一百三十七天后，还会有我们很长路要走。”叶斯对着枕边电话轻声说，“男朋友，这是我给你承诺，是男人就一定会兑现承诺。”
过了很久，何修轻声说了一声“好”。
叶斯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窗外轻声说，“我真有点想你了，好久没见面，日子真难熬。”
除夕当天叶斯被老爸命令禁止学习。爷俩也没什么亲戚可走动，就两个人
中午就简单去厨房吃了两口切好熟食，下午帮老爸招待除夕当天还殷勤上门送礼朋友。过一会客人走，叶爸从厨房送出来，到门口刚好看见朋友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叶斯，叶斯笑眯眯接过来，不要脸地往裤兜里一塞，“谢谢谢谢”。
人走了，叶爸气得差点乐了，“你干什么你”
叶斯叹口气，往沙
“人家孩子都知道推让一下。”叶爸拿炒菜铲子指着叶斯，“就你脸皮厚。”
“人情啊，反正你是要还。”叶斯从裤兜里扯出今天红包，拆开了开始数钱，“拿你钱有什么不好意思。”
叶爸气得说不出话了，转身回厨房继续炒菜。叶斯握着厚厚一把毛爷爷美滋滋地数，才数到一半就感觉自己富可敌国，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跟何修显摆。
上午忙活招待客人，一直没顾得上看手机，这会才
先是混子大队，宋义一大早上就
叶斯被他俩了差不多十几遍，后来群里俩人开始一起吐槽他。他乐呵呵直接跳过那些吐槽，顺手把两个红包拆了。
妈。
宋义随机红包88，三个人分，他拿到两毛二。吴兴红包66，他拿到一块七。
叶斯还没来得及吐槽，俩住
“我不玩了。”叶斯
班群里也
叶斯就抢了老马那一个，别都跳过去，然后和大家一样
一到过年，所有群都狂轰乱炸，但一眼望过去没有太多信息，基本全是红包和祝福。倒是宿舍群和一起过生日群很热闹，大家
叶斯窥屏了一会，躺
叶斯老马新年快乐，新一年钱多多
老马回得很快哟呵，我是到了叶神祝福吗幸甚。
叶斯捧着手机乐，老马很快又
“去最想去地方。”叶斯捧着手机小声念，顿了顿，又自言自语，“睡最想睡人。”
“什么”叶爸端水果出来，差点把果盘砸了，一脸震撼，“说什么呢”
“我日”叶斯一下子从沙
“咱家拖鞋软底。”叶爸瞪着眼，抄起一根香蕉指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新年快乐”叶斯吼了一声，一路冲刺从客厅直接冲回卧室，咣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叶爸还
说来也绝了，何修从今天早上一直安静，那么多群里狂轰乱炸，他愣是连个泡都没冒。
叶斯耐着性子把群里红包一个一个点开看，何修真实一个红包都没点。
这人还是二十一世纪人吗。
叶斯点开聊天框，打了几个字又觉得累，于是直接拨了视频过去。
几秒种后，视频被挂断。何修
叶斯差点气乐你他妈挂我视频，还问我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
何修啊，一堆熊孩子，我要疯了。
叶斯你看看群啊，大家都
何修嗯，好。
不知为何，叶斯微妙地觉得何修今天有点反常。
看说话好像很正常，但就是有一股淡淡距离感，让他突然有些不安。
叶斯琢磨了一会，又
何修晚点吧，现
叶斯撇了下嘴，把手机扔开了。
有点没意思，虽然何修一直都是这样，大家热闹从不参加，要被他逼着才能探个头，但大过年也不
群里其实有不少人何修，尤其是小群，叶斯看着那些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叶斯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昨天电话挂掉后，何修好像就没再说过话。
暗暗戳破两人之间最后一层认知屏障，会带来这么大冲击吗。
“儿子”叶爸
伴随着老爸声音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炮声，是邻居放炮，把鞭炮挂
叶斯突然觉得很心烦，打开门喊“别放了不是都禁止放炮了吗”
“啊。”叶爸拎着鞭炮顿了一下，“那不放哎，咱们这小地方也没人抓，主要不是图个吉利吗”
叶斯叹口气，语气和缓下来，“别放了，真挺污染空气。要不晚上咱俩一起
叶爸乐了，“行，那就听个响吧。”
后来又来了几波客人，叶斯百无聊赖地接待。等最后一波人终于走了，他倒
“差不多吃饭了。”叶爸把菜一道一道端出来，爷俩年夜饭依旧有豪华十八道菜，他从上午做到现
“我来照相。”叶斯跳起来拿手机拍了一张，先
叶斯康康。
何修回得很快我也想吃。
这一条看起来好像又很正常了，好像上午是多想了。
叶斯松了口气，又有点没脾气男朋友，你干什么呢，能视频吗
何修马上了，熊孩子们马上撤退了，稍等。
行吧。
叶斯叹口气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吃饭吗”
“吃吧。”叶爸累得有点麻木，从冰箱里拎了几瓶啤酒，起开递给儿子一瓶，“咱爷俩今天好好喝一顿。”
“行。”叶斯勾起嘴角，又有点开心，“那慢点吃，多喝点。”
“你们几号开学来着”叶爸问。
“初六。”叶斯边说边给老爸盛了一碗米饭，“反正就
“高三真是苦啊。”叶爸叹口气，一口先干了个杯，又给自己倒满。“你这半年累坏了吧，爸看你学都要累死了。”
“还成。”叶斯脸上挂着淡然笑意，和老爸干了个杯，夹起一筷子凉拌菜，“反正就这一年，拼一把。”
“其实你考什么样学校爸都没意见。”叶爸说道“只要你能开心快乐，什么都行，真没必要这么拼。”
“我知道。”叶斯笑着说，细嚼慢咽后帮老爸把酒满上，“但我想考好，你就看着就行了。”
“哎，行。”叶爸叹口气，“那我就看着。”
外头突然又有人放鞭炮，叶爸问，“你不是说要听响吗”
“啊。”叶斯放下吃了一半大虾，“那就听吧，走吧。”
站
叶斯一度怀疑人生，自己是什么样才能想出这种办法。他偷偷偏过头去看，却
“儿子”叶爸突然大声说，“过年好”
叶斯心里一动，“老爸过年好”
“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叶爸突然感慨，手
“会越来越好。”叶斯勾唇笑，“马上就过十八岁生日了，往后还有十九岁生日，还有二十岁生日。”
叶爸重重点头，“会一直过下去。”
邻居一挂鞭炮放完，叶爸从怀里掏出了给叶斯红包。
红包特别厚，小小红包袋被撑鼓鼓囊赛，几乎盖不住，正面是老爸每年都亲笔写“身体健康”。叶斯拿过来说了句祝老爸新年财运滚滚，然后笑呵呵地揣起来。
不用开都知道是多少，四个八，老爸说是“四平八稳”意思，做生意或多或少都讲究这些个数字。
“我今天真是
“富得流油。”叶爸乐，“要买什么”
叶斯想了想，其实没什么想买，“可能攒钱高考后出去玩吧。”
叶爸闻言笑，“你跟何修一起去啊，还有你们那帮小伙伴，大家热热闹闹多好。哎，何修呢他
“嗯。”叶斯提到这个就有些遗憾，望着窗外夜色叹了口气。
要是何修也
不仅不来一起过年，还被家里熊孩子缠得连视频都没空，回消息也慢吞吞。
叶斯随便夹了一口菜塞嘴里，吃了半天也没吃出什么味，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想凑凑群里热闹，打开消息列表一瞬间，何修那个对话框biu地一下蹦到了最前面。
何修叶卡丘下楼
叶斯猛地站了起来。
他心一阵哆嗦，两手捏着手机回消息，心脏砰砰跳，手指都
叶斯你来了
何修我来了。下楼啊。
叶斯匆匆忙忙推开凳子跑到窗边，扒着窗户往下一瞅，黑蒙蒙中，何修站
“我日”叶斯嗷地一声蹿了起来，拖鞋飞出去都没
“何修”叶爸茫然放下筷子，“他不是
叶斯已经一样跑到门口，拎起羽绒服就狂奔了出去。
电梯慢悠悠地往下走，叶斯眼睛盯着那个楼层数字，感觉跳得太慢太慢了。
何修
好不容易终于到1，门刚开出能容纳人过去缝，叶斯就跑了出去，跑出去一左拐，就见何修正笑吟吟地站
熟悉平和笑容，出现
“新年快乐”何修张开双手，“来抱。”
“抱”叶斯吼着冲过去一把抱住何修，差点把何修扑得往后仰过去，何修羽绒服上带着一股冷气，隔着毛衣冻人一哆嗦，但叶斯没撒手，死劲把何修往身上搂，“你怎么来了啊”
何修笑着说，“你昨天视频不是说想我想不行了吗，日子太难熬了什么。”
“靠。”叶斯感觉自己眼眶有点热，“你这样搞我有点想哭啊，说好熊孩子呢，你怎么过来”
何修哎了一声，“你知道有多少人是
“是啊，我知道啊。”叶斯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他妈不会是自行车骑回来吧”
“想什么呢。”何修忍不住乐出声，“火车站门口有那种包送你上车，也不知道他们什么路数，反正我就跟着他们走，从一个小通道过去，别说，还真上火车了。先上车，后来又补票。”
“站回来啊”叶斯一阵心疼，“火车慢，站了五六个小时啊”
“差不多。”何修笑着说，“但是值得啊，赶
叶斯不说话了，他是真有点想哭，不能说话，容易丢人。
他扯着何修手捏了一会，又止不住叹气，“哎真好，特别好，我又捏到活你了。”
“这话说。”何修笑，忍不住凑过来
叶斯乐得差点直不起腰，拉着何修手，“走走走，上楼吃饭，我家刚开饭。”
“行，先等会，你把衣服穿上。”何修说，“咱俩先上外头照个相。”
“行啊。”叶斯一听来劲了，拉着何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