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是如何
安小六也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姬冰雁联系了关中声名赫赫的珠宝商,“珠光宝气阁”的阎大老板,
就这样,安小六带着一厚摞银票、两盒珠宝与彭一虎踏上了金陵的回程。
他们雇了一辆花团锦簇的豪华马车,彭一虎负责赶车,安小六坐
奢侈无度的第一天,他们舍弃了物美价廉的邸店,住进了最好客栈里最贵的上房,管点了满满当当一桌佳肴,钱却只花了那么一点儿。
连二两银子都没用到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啊。”
安小六小声对富贵儿说,一人一系统都觉得她们好运来了。
安小六决定给楚留香、龟兹王父女立长生牌,犹豫了一下,又添上了石观音的名字,石观音叫李什么来着,哦,这不重要。
多谢观音姐姐保佑。
奢侈无度的第二天,依然风平浪静无事
如此第三天、第四天
他们来到关中,被“一夜暴富”冲昏头脑的安小六,
漂亮温柔的小姐姐为她揉头捏肩梳头她们甚至不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我们好幸福啊。
安小六和富贵儿晕晕乎乎地想着。
次日。
安小六和彭一虎准备离开“销金窟”。
药商手上有一批珍贵无比的货,因为买主忽然病逝导致大批药材滞销,药商只能到“销金窟”碰碰运气。
药商与安小六一见如故。
离开关中时,珠围翠绕的马车上除了安小六本人又多了一袋袋药材。
“恩公,你是不是忘带东西了,怎么感觉你这包袱小了很多。”
“嗯,因为少了一盒珠宝。”
有钱人安小六云淡风轻地说。
彭一虎大惊“珠宝呢,那么一大盒珠宝”
哪个小贼那么大胆,居然偷到瘟神娘娘的头上
已经厌烦太多金钱的安小六淡淡道“我买了一些药材。”
“那可是一整盒珠宝,”彭一虎声音都惊变调了,“恩公你被坑了,老子去找那个混蛋把钱要回来”
“没有被坑,不用找他了,”顿了顿,安小六又说,“我
“”
这一刻,彭一虎萌生出“我要金盆洗手”的冲动倘若随随便便死了,岂不是浪费恩公那昂贵至极的救命良药
关中之行让“富婆六”忽然意识到钱能做什么。
自那以后,每路过一个市镇,她都会购买一批贵到令彭一虎两腿
药材是很占地方的。
于是安小六又抽出了两天,
风和日丽的一天,彭一虎载着安小六又来到一个大市镇。
“恩公,这是本地最大的药行。”彭一虎这般介绍道。
安小六下车后却没有进去,她望了一眼里面琳琅满目的药材,摇摇头“不用了。”
“这是为何”
“没有钱。”
彭一虎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唐的故事,那么一厚摞银票,那么一大盒珠宝
“没有钱,怎么会没有钱”
“花光了。”
从“富婆六”到“穷鬼六”,
她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一如坦然接受命运的馈赠。
只是那些长生牌不能要了,这批财神不好用,我要再换一批
彭一虎神色复杂,非常复杂。
他终于明白堂堂瘟神为何如此拮据。
他回去就要警告自家子侄没钱学什么下毒,都给老子好好练习刀法和拳脚功夫
安小六钱花光了。
彭一虎说“恩公不必担忧,钱财乃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大事。”
第二天,彭一虎就被狠狠打了脸。
他放
嚣张的小贼甚至
信的内容很简单,上面只有“借钱”二字,落款却相当不得了。
彭一虎把这封信揉成一团,丢
“司、空、摘、星。”
江湖皆知,“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偷东西不是为了钱,他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或是“与什么人打了什么赌”。
但对彭一虎、安小六来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恩公,咱们没钱了”彭一虎万分羞愧。
昨天他还对信誓旦旦对恩公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今天这个“身外物”就飞走了。
安小六想了想“把车卖了吧。”
也只能卖车了。
彭一虎把车厢卖给当地一个小地主,又把骏马卖掉换了匹吃苦耐劳的骡子,继续护送安小六回金陵。
这一路两人省吃俭用,走到南阳钱还是花光了。
彭一虎望着自己的骡子,准备狠心将它也卖了。
这一次安小六制止了他
“不要卖。”
“恩公,咱们钱不够了。”
彭一虎无比后悔自己爱面子,途中数次路过“彭家镖局”分舵却没有拿着信物进去取银子,以至于现
安小六叹了口气“没关系,你
彭一虎一愣,只见安小六进入一条僻静的巷子。
待她出来已是另一副模样,衣服脏污不堪,脸脏污不堪,连头
“恩、恩公,”彭一虎结结巴巴,占据半张脸的大胡子微微颤抖,“你”
那脏了吧唧的“泥人”从腰后抽出一根枯枝,彭一虎记得这根树杈,恩公用这根树杈戳过石观音
“泥人”将树杈往头
“你且帮我看着宝骡上的罐子,我去去就回。”
“”
沉默到无以复加的彭一虎看着“泥人”安小六钻进人群中,待她回来碗里已有三枚铜板。
安小六手一翻,掌中竟还有五枚,铜钱“叮叮当当”落
彭一虎狠狠抹了一把脸“恩公,用不着您,我来”
然后
拿着破碗的彭一虎被卖包子的老婆婆狠狠打了出来
“呸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胳膊比我这老太婆腰还粗,不去找事做偏偏学人当乞丐,信不信我报官抓你”
彭一虎被打得抱头乱窜,心中一片茫然。
为何同为讨饭,恩公你的技术便如此娴熟老辣
难道这就是瘟神和普通习武之人的差距
彭一虎抓着破碗,手微微颤抖。
现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城市,街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以及吃饭拿不出钱的。
本地最大最热闹的酒楼。
胡铁花倒出空空如也的荷包,里面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老臭虫,该你付钱了。”
楚留香摸着鼻子“没有。”
胡铁花本想接一句“你怎么可能没有”,待看到楚留香的表情后,胡铁花忽然愣住了
“不会吧,你的钱呢,不会被人偷了吧,哪个小偷还能偷到你的头上”
说到这里,胡铁花已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若楚留香的钱真的被人偷走了,他能开心一辈子。
“送人了。”楚留香叹气。
“你都送谁了,”胡铁花震惊地盯着楚留香看了一会儿,“六爷爷”
楚留香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但他没有否认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居然了”
“是我让她下的。”楚留香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明明了钱,他却觉得自己错的更多了。
胡铁花没有接话。
过了好久,他干巴巴道“六爷爷挺好的。”
“她是很好,是我不好。”
“确实是你不好,”胡铁花斩钉截铁道,“六爷爷居然没有给你塞那个大屁特屁丹,仅这一点,就一定是你不好。”
楚留香想到沙漠里一路放屁的胡铁花,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就
楚留香望着衣裳低调华贵的青衣少年,轻声叹息“虽然愿意买单的人来了”我心里却没有半分欢喜。
说着,楚留香看向青衣少年身后那张桌子,那里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妇,她轻轻咳嗽着,一双美目深情款款盯着青衣少年,明明是秀美至极的一张脸,可楚留香却觉得这张脸哪里怪怪的,他看了又看,竟
她没有眉毛,一根也没有。
青衣少年抱拳微笑“小弟李玉函,见到二位这样好的酒量忍不住过来请教,二位莫要怪罪才好。”
楚留香和胡铁花极有默契的笑了一个麻烦结束了,新的麻烦开始了。
黄昏,金灿灿的黄昏。
牵着骡子的彭一虎和牵着骡子的安小六并肩踏着金灿灿的晚霞,
彭一虎捋着沾满尘土的大胡子“恩公,我的别业就建
他每说一句话,胡子就抖一抖,
安小六沉默“我想先回家。”
“那就明日再约。”
“也好。”
两人约定了明日的碰面地点,安小六牵着兴奋的宝骡拐进一条宽敞的巷子。
玩耍的孩子、回家的老人结伴走出学塾小少年。
安小六停下脚步,目光注视着陈旧的木门,片刻,她上前叩了叩生锈的铜环
“狗哥,开门。”
“嘭”“哐”
门后传出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咣当”一声脆响,门猛地开了。
安小六望着面前皮肤微黑、体格结实的清俊少年,微笑
“狗哥,我回来了。”
她的脸已脏得不像话,连下眼的泪痣也与污垢混为一体,可深琥珀色的眼睛却一片晶莹,仿佛蓄着水、又仿佛蓄着光。
少年先是咧嘴笑、而后咧嘴哭,他又哭又笑,看起来竟比“乞丐六”还要狼狈些
“你回来了,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啊,你不要再走了,再走、再走可要带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