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车往, 道路上的积雪掺杂着盐粒已经化了,沈云黎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视线时不时地扫过副驾驶上气鼓鼓的小东西。
“你夏叔叔今天问我, 你毕业回国了之后想做什么”沈云黎清了清嗓子, 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车内的寂静。
如果哄不好,今天晚上他怕是不会好过。
乔眠嘴角向下耷拉着, 然而黑亮的眼睛却睁得极大, 被拒绝和未能得到满足的恼羞成怒, 源源不断地从眼眶往外冒。
乔眠冷着脸, 偏头望着沈云黎轻笑“继续书,学校可是最不缺年轻帅气的小哥哥了。”
前面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沈云黎缓缓停下,不知道男人到这个年龄是不是都会很敏感,他这几天每次听到“年轻”两个字, 神经都极其脆弱。
“甜甜, 书可以,到时候我每天送你上学接你下课。”沈云黎长臂一伸,摸着乔眠软软的头
男人刻意温柔的语调,乔眠实
“想吃肉。”乔眠面无表情。
绿灯亮了, 沈云黎缓缓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逗她“想吃什么肉”
男人不怀好意的笑,乔眠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呼吸忽然就变得粗重,从旁边抽了一张卫生纸狠狠地砸向他“鸡肉鱼肉猪肉牛肉,都要嫩的”
最终,沈云黎带乔眠去了一家法式餐厅,实际上老男人一周前就预约好了。
乔眠嘴巴不停一会儿就点了很多,刚才说得肉通通点了一份,香煎的烤的都不放过。
“吃多了晚上难受。”沈云黎知道她的胃有多大,吃一点就喊饱。
“反正我剩下的都是你的,不准浪费。”乔眠合上菜单,臃肿的羽绒服被她放
灯光下,沈云黎仿佛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
沈云黎喉头一紧,他往前倾了倾身“宝贝,别这么看着我。”
乔眠笑得更加乖巧人畜无害“怎么了漂亮叔叔光天化日之下就想羞羞的事了吗”
红酒被侍者打开倒入晶莹的高脚杯,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静静诱惑着人的唇舌,杯子上倒映着男人的脸,直到侍者离开,沈云黎才端起酒杯轻抿。
嗯,尝到了一丝自食其果的味道。
沈云黎抬眼望着她,眼神温柔又危险,小东西,当真以为那她没办法了是吗
“甜甜,我订了后天晚上的机票。”
刚做好的牛排还滋着油,刀叉
“谢谢。”乔眠接得心安理得,用叉子取了小块慢慢咀嚼,然后满脸享受的表情望着对面始终端着酒杯的男人,“嗯还是嫩点的好吃。”
乔眠今天晚上胃口很好,但她吃了一会儿才
“怎么了不好吃吗”乔眠放下餐具,担心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把酒杯放下,今天晚上不准再喝了。”
乔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沈云黎乖乖把酒杯放下,然后把面前的牛排往前推了推“我喜欢吃老一点的。”
“”原来老男人还
乔眠叫来侍者,重新点了份牛排,全熟。
然后自己把沈云黎那份,切吧切吧吃光光。
沈云黎就那么看着她,一点一点把两份牛排吃干净,小嘴上泛着油光,像只嘴馋的猫。
“不够的话再点一份。”沈云黎十分体贴宠溺。
“人家饱了。”乔眠拿纸巾擦了擦嘴,把沈云黎喝剩下的红酒全部喝掉。
沈云黎看着她一脸餍足的神情,想象晚上摸着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应该很舒服。
“不准再喝酒了听到没”乔眠把酒瓶中的红酒也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嗯。”沈云黎乖乖答应。
其实全熟的牛排沈云黎一点都吃不习惯,刚刚其他餐点几乎也吃饱了,男人拿着刀叉的手没什么力气,为了面子象征性地切着。
“夏叔叔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乔眠看着老男人吃老牛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疼。
“嗯,他公司还有事。”沈云黎拿着叉子,取了块肉放
乔眠缓缓张开嘴,装作用力嚼着,然后望着沈云黎笑得明媚“塞牙。”
沈云黎将剩下的所有都放
“会把小肚子撑坏的。”乔眠声音细软,用沈云黎不允许的眼神望着他,一脸坏笑。
“宝贝,我们回家吧。”沈云黎声音莫名就染了几分暗哑。
乔眠望着桌子上的菜,有点不忍“好浪费哟。”
沈云黎暗暗叹了口气,想去拿酒杯却已经空了“那你再吃点,把小肚子撑坏。”
乔眠还真的又拿起了刀叉,一边吃一边谴责男朋友“沈云黎,你能不能”
乔眠抬头的瞬间愣住,后面的话也被噎进了喉咙里,她怔怔地望着对面款款而来的女人,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沈云黎被她的表情吓坏了,顺着她的目光朝身后看去,忍不住皱紧了眉。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保养的很好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每走一步都摇曳着动人的风情。有点熟悉,但沈云黎还是想不起来
背后的女人和他的甜甜,五官渐渐重合。
姜思烟。
虽然经常被别人注视,但姜思烟还是察觉到了这束强烈的目光,她偏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看到乔眠的那一瞬间,姜思烟的脚步顿住了。
只三四米的距离,乔眠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或许就真得是平静苍白,就像这十年来她不曾出现过的苍白一样。
只是不得不感叹,巴黎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城市,所有她讨厌的人都
沈云黎将乔眠的神情看
她看着乔眠,神色除了最初的波动外,就完全无波无澜,姜思烟的目光落
乔眠知道她
乔眠打量了两眼,一个中国男人,不是秦怀青。
“沈先生介意我跟女儿单独聊会儿吗”姜思烟轻笑,可字里行间都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但沈云黎却偏偏拒绝了,视线自始至终都落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许久乔眠望着沈云黎“帮我买杯咖啡吧。”
沈云黎依旧没有起身,她看着女孩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照的,反正没有一丝血色,他抿了抿唇“
“好,一会儿就回去。”乔眠对沈云黎扯了一抹笑,示意他不要担心,可嘴角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将两个人的互动看
桌子上已经没有酒了,姜思烟叫来侍者,点了两瓶葡萄酒。
就这么平静得望着乔眠,她举起酒杯轻轻摇晃“还好吗”
三个字,瞬间把乔眠心中的无名之火点着了,十年都不闻不问一句,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自己刚才一定是脑子不清醒才让沈云黎先走,跟这个女人说话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乔眠深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衣服准备离开。
“我得病了,骨癌晚期。”
女人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和刚才问她“还好吗”一个语调,然而却像石子一样沉入乔眠的心湖,刚刚蔓延的怒火渐渐熄灭了。
乔眠重新坐回去,细细打量对面的女人,一个曾经称作”妈妈“的女人。
过了片刻乔眠往酒杯里倒了点酒,举着酒杯轻笑了声“可惜,这次死的又不是我。”
姜思烟微怔,转而也笑了,她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和越来越沉的夜色,目光有些虚无“是啊,你说这个世界真奇怪,该活的人不活,该死的人不死。”
执着酒杯的指腹慢慢变白,乔眠呼吸变得沉重,目光像是被凝住了落
不可否认,她的心还是疼了。
一个执着让她死的亲生母亲。
“秦朗的妈妈疯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乔眠望着姜思烟,目光冷漠的像个审判者,又多了几分好整以暇看戏的神情。
听到那个名字,姜思烟浑不
乔眠沉默,她真的很想看看,这个女人
姜思烟抿了口酒“不用看不起我,成年人的世界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有些事,你也会经历。”
这一刻,乔眠仿佛
但这些,她和沈云黎都不会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