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被火焰浸透的林叶,如清澈的琉璃一般,随着涌动的飓风向高空席卷。
整片森林的夜空,都呈现出了令人震撼的火红,仿佛火海倒置,那尊天马张开羽翼,鸣叫间蓄起庞大的威压,而后骤然下落,如同天外的陨星。
这一瞬,纪宁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疯狂调动着灵气,气势节节攀升到了极致,体表有星辉笼罩,却仍旧难以抵挡那股庞大的威压。
这尊血脉珍稀的天马,即便放在二阶段上境的妖兽中,也是佼佼者。
一阶段柳骨,二阶段上境。
这之间的差距,不可逾越,即便纪宁现在手里有剑,用出了地阶剑法木林式,也难以抵挡。
因为这尊天马同样没有留手,他愤怒地坠下来了,裹胁不可抵挡之威!
纪宁眼睛瞪得极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想起,自己或许可以找个坚硬些的东西抵挡掉这次冲击,比方说那副不死不灭的圣人尸骸。
但即便把那玩意举在头顶,自己不照样也会被压个粉碎?
来不及多想了。
纪宁意念一动,下一瞬,那浑身裹满了星辉的圣人尸骸便被他拿在了手里,而就在他准备将之举在头顶,承受那天马的雷霆一击时。
半空之中,却是猛地闪过了一道淡黄色的光晕,那似乎是一只苍黄色的小钟,被人托举在掌心。
而拖着古钟之人,正是齐澜!
纪宁瞳孔微凝,只见齐澜衣袍猎猎,神情肃穆,右手间那苍黄色的古钟疯狂颤动,发出震动人心的嗡鸣之音,随后在刹那间骤然脱离掌心,身形暴涨数倍,宛若一座小山,遮挡住了夜空中的月光与烈焰,直接先一步朝地面盖了下来!
“轰咔!”
钟声嗡鸣,苍黄色的气息瞬间将纪宁的身体包裹。
那外界的天马的铁蹄,裹胁着难以想象的威力砸下,撞击在这苍黄色的古钟之上,如山峰倾倒般的攻击并没能将古钟击碎,反而还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音浪,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将四周山谷间所有的树木全都吹断!
漫天如琉璃一般纷飞的火焰,在一瞬的极盛之后,骤然湮灭。
距离古钟最近的天马,自然也是第一个承受住了那股音浪,自他的铁蹄开始,直到那展开的洁白无瑕的翅膀,全都狠狠地颤动起来,以至于发出了一声悲哀的惨叫。
叫声响彻森林,甚至一度盖过了钟声。
数十里外,早已经熟睡了的人们,也是都听见了这里的动静,纷纷从梦中惊醒,愕然地抬起头来,望向这片天空。
“发生了什么?”
“不知,但听那声音,似乎是有修士在与大妖交战,掀起的声浪,扩散到了这里。”
“诶,那不是那处遗迹的方向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能有如此威势的妖兽,肯定弱不了,说不定还有重宝出世呢!”
营地中,有位青年惊喜说道,他是白日里跟在江流海身旁的一员。
江流海穿着素衣,走出帐篷皱眉说道
“看个屁,你也不想想,这么大的动静,得引过去多少妖兽,现在就连咱们营地能不能待都是两说!”
“是啊,这里不安全,也许得撤了。”
薛仲景眉头紧皱,望着远方的夜空,思虑良久之后,转身开口说道
“今夜情况紧急,所有人都别睡了,把他们都叫起来,随时警戒,一旦发现有大批量妖物接近,立刻撤离!”
“收到!”
“报报告团长!”
“齐澜,和那新来的小子,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正当那尊天马大妖,怒然蓄起妖气,发动自己的至强一击时。
地面上,那巨大的苍黄色古钟,却是忽然缩小,化作转瞬即逝的流光,骤然向远方飞走了。
速度之快,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天马大妖怔了一下,瞪起那沐浴着火焰的双眼,望向沟壑纵横的地面。
只见此前那一片狼藉的古钟中心,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两个人类的影子。
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地洞。
不知延续到了哪里。
轰——!
天马大妖愤怒到了极点,它咆哮着,振翅飞到半空,肆意挥洒着身上的火焰。
方圆几里的树林,都燃烧了,炽烈的气息翻腾百丈,泥土也化作烟尘,就连与他同族的野马妖群也没能幸免,都是葬身在了火海之中,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而作为这尊天马大妖,最想杀死的两个人。
纪宁与齐澜。
此刻,却是没受到任何影响,在数里之外,背对着那片火海,与半空中那尊醒目如太阳般的天马大妖,互相搀扶着逃进了一片树林里。
逃离火海,反而感觉有些寒凉。
月下的秀山间,某处偏僻的山坡后,纪宁与齐澜气喘吁吁地躺在这里,神情狼狈。
“你还好吧?”
纪宁坐起身,脸色苍白地望着身旁的齐澜,后者此刻的模样,比他还要狼藉数倍,浑身的衣服都被烧成的破烂,胳膊上腿上到也到处都是漆黑的烧伤,嘴角更是溢出鲜血。
就连他那把闪烁着金光,一看就品质不凡的刀,此刻也都蒙上了一层漆黑的火锈。
“刚才,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死了。”
“没什么可谢的,我这是在救自己。”
“你死了之后,我照样要祭出苍古钟,不然我也没法从那尊天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
齐澜脸色惨白地说着,从怀掏出一粒丹药服下。
他本想着,面前这个身份神秘的男孩,会有解决的办法,因为后者竟然自己降服了那只二阶段的纸人。
比起那匹马来说,那纸人的强大,是不遑多让的。
而纪宁的表现,也确实稍微震撼到了他,面对那如山般沉重的铁蹄,前者竟然能凭借柳骨境的肉身硬顶,甚至最后身上聚拢的星辉,那股强悍的血气波动,连他的银骨都自愧不如,即便隔着数十米远,也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威压。
但,就像纪宁自己以为的那样,还不够。
齐澜也知道还不够,所以他便出手了。
“但最后逃走的时候,你还是把我带上,如果没猜错,那东西应该是道门炼制的符篆?”
纪宁站起身来,走到齐澜身前,学着道观里挂着的那些画像,长揖及地,姿态极低,神情无比认真地对着面前的少年行了一礼。
符篆这东西,与丹药同样贵重。
他虽然未曾拥有过符篆,成为修行者的时间也不长,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没有任何见识的人。
在极短的时间内,能够做到将他们两人从地下转移到数里开外位置的符篆,品阶一定不会低。
最起码也得是二阶段以上的东西。
他花光所有的灵石,也未必能买上一枚,但齐澜却给他也用了。
“谈不上谢,生死当前,你我共同作战,我岂能把你留在那里白白送死。”
丹药下肚后,齐澜的脸色也是好了一些,他对着面前的纪宁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
霎时间,纪宁只觉得面前的少年的狼狈身影,在此刻显得无比高大。
“你要是非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算我借你的。”
但就在这时,齐澜却又忽然补充了一句。
“额,好。”
高大的形象破碎,纪宁挠了挠头,果断点头。
这东西,该还的,毕竟没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
齐澜侧过脸去,面庞微微抽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刚刚确实想装个帅的,救命之恩,弹指之间不用感谢,多有江湖侠客的风范。
自己从前便是那般过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家道中落。
那符篆的价格又太贵。
贵到,落魄到如今的他,或许得跟着团队在深山老林中,不要命地猎杀三个月的妖兽,才能赚回来一枚。
还是当借的好。
“请齐道友放心,等出去之后,我定全力筹备灵石,争取早日把欠你的还上。”
纪宁比神情郑重地保证说道。
不论算不算欠的,他都欠了齐澜一条命,毕竟若是没了那座苍黄色的古钟,他这时候可能已经被压碎了。
“对了,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想到那苍黄色的古钟,纪宁就心痒痒,忍不住好奇地开口。
那一瞬间,齐澜单手托举小钟,飞至半空的潇洒身影,可是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江湖侠客少年,身上竟然也有如此恐怖的法宝。
齐澜,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是想问这个吧。”
齐澜闻言,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意外,右手一翻,那先前带有淡黄色光晕的小钟便出现在了手心里。
只不过,此刻的小钟,光晕不再,表面还带有了些许残破,显然是被那尊天马所伤,需要时间复原。
纪宁一怔,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不是想要问这件法宝,而是想要问对方的身份。
但齐澜,却是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望着手里的钟淡淡说道
“此物名为苍古钟,乃是一件五阶段的法器,只要认主之后,往里面注入灵气,便能自由控制大小,镇压敌人,或是当作一个保命的手段,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的太祖,曾经用这只钟镇压过许多大妖,故而他如今不免显得有些残破,否则就凭那一只二阶段的小妖,即便我修为不够,他也不可能伤到苍古钟分毫的。”
齐澜说着,眼睛淡淡地眯了起来,右手悄然摸向后腰间的金刀。
他之所以说得如此详细,甚至还特意强调出了这是一件五阶段的法器,就是想要看看纪宁的反应。
他与纪宁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
即便刚刚,两人还在一起战斗,但那是大难临头不得已而为之,虽然他也很想像话本里那样,与一些江湖友人一见如故,但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
谁知道,面前这个神情真挚,保证说出去要报答他的小子,会不会趁他不注意在背后下黑手,抢他的东西?
所以,齐澜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暗暗注视着纪宁的眼神。
只要有一点不对,只要感受到半点危险的气息,他就会以雷霆之势动手!
但谁料,纪宁的眼神中,除了惊讶之外,便再无半点情绪了,甚至是连羡慕之意都没有。
男孩只是点了点头,由衷地盯着苍古钟,微微笑道
“这法宝确实不错,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出门能携带这种级别的法器,看来齐兄的身份,很是不简单,我好奇的是,你这样的天才,为何会出现在这冒险团里?”
纪宁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齐澜的左手,知道他在警惕自己,那一副垂死的模样也是装出来故意试探他的,但他并没有戳破,而是继续询问。
“与我不同,你不是在巡天府禁令颁布后,才加入这支队伍的,一开始你就在那冒险团中,或者说你原本就打算走进这危险的秀山。”
“手持五阶段的重宝,那刀也不是凡品,战力也是一等,如果说你这样的人,是为了那通缉令上的灵石而来,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所以我想问,你进这秀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纪宁神情认真,看着齐澜。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本以为只是杀了个凡间赌坊的老板,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经完全超乎他的预期。
一个平平无奇的蒋钏,竟然能跟巡天府的修行者挂上钩,就连那位总督大人也都亲自下发通缉,更是不惜得罪江湖强者,强行逼迫他们寻找自己,或者说寻找自己手中的那两件东西。
骨令,与金纸。
而如果说,那些外面的冒险团队是为了钱财来追杀他,那齐澜这种明显不是普通修行者的人也来了,不惜以身犯险,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齐澜闻言,望着纪宁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惊讶。
二者对视,眸子里都是无比的平静。
“你比我想象的,知道的还要多。”
齐澜淡淡地笑了一下,把握着刀的手从背后松开,缓缓从地上站起。
虽然衣服还是那般破烂,但他的气势,整个人的神态,却仿佛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凌厉,单是站在那,就有一种莫名的威势。
“我是为了那两件东西而来。”
“或者说,我是为了龙潭峰而来。”
纪宁听着,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龙潭峰,他又一次的听到了这个地方!
“那里究竟要发生什么!”
他问道。
齐澜闻言,淡笑着转过头,眯眼望着纪宁
“我可以告诉你,但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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