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也是自那次的御驾亲征之后,御驾亲征变成了一个朝野上上下下都不可言说的避讳。
可是眼下太子殿下既然说陛下有意让他去御驾亲征,那想必已经至少有了九成把握。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起来。
想明白了这一层,闻钲脸色瞬间灰败,不可置信道,“陛下怎么会如此狠心,皇后娘娘与他少年夫妻,更是陪他度过那段御驾亲征之后最艰难的岁月。多少次是皇后娘娘舍了脸面为了陛下与那些将帅夫人们斡旋,这才说动了大军再次出征平定西北乱局。“
说到最后,闻钲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落下泪来,他哽咽地看着太子殿下说,“御驾亲征稍有不慎,不仅是殿下的声望积骨销毁,若有个万一,殿下您······陛下怎么能半点不顾夫妻恩义、父子之情?”
太子殿下当然明白闻钲的未尽之意,他比闻钲要冷静得多,眼下也只是平静说道,“他如今在至高无上的帝位上待得太久了,早就不觉得其他人的性命也是性命了。又或许,在他眼里,孤这个太子应该自己乖乖消失方为孝道。”
裴俭突然明白了如此爱重未来太子妃的殿下,为何反而在卢家九娘子的生辰宴上缺席。眼下太子殿下的御驾亲征只怕是已成定局,殿下是想着若是他遭遇不测,陛下不至于因为殿下的偏爱而对卢家九娘子也痛下杀手。
三人稍微冷静了一下,萧旻语气平淡地说了自己的决定,“既然父皇想让我尽孝,孤便遂了父皇的意替父御驾亲征。这都是孤做儿子的孝道,只是,御驾亲征之后的事情就该由孤自己决定了。”
言语之间的肃杀之气让在场的其他两人皆为之一凛,随即两人都跪下,“臣等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萧旻抬手将两人扶起来,就听见闻钲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劝说道,“今日卢家九娘子生辰是个好机会,殿下不妨去一趟卢家,见见卢家九娘子,也见见卢家九娘子的诸位长辈。陛下以为如何?”
今日确实是个好机会。一来是卢秉真的生辰,太子殿下过去也不会太惹眼,不会将陛下的注意力过分集中到卢家。二来御驾亲征在即,当然要尽可能的笼络更多的朝中重臣,而卢秉真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重臣。
太子殿下微微颔首,当即裴俭便去安排出行的车马。
东宫的上品良驹脚程极快,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卢家的宅子外。太子殿下示意不比让人大张旗鼓的通报,只是领着裴俭和闻钲便匆匆入内。
卢家的下人哪里敢真的不通报,当即跑得飞快去通知老族长卢峙。也是因此,无人注意到花园二门处的王鉴和卢秉真。至于王家五娘子早就借口走久了累了,避开去了乘凉的水榭之上。
原本太子殿下并不会经过此处,可是就在太子殿下路过抄手游廊之时,一个世家小娘子打扮的人突然冲了出来。
这一变故吓了东宫亲卫一大跳,裴俭更是当即便拔剑出鞘,厉声喝问“何人胆敢冲撞东宫太子殿下?”
那小娘子看着已经抵到自己面前的刀锋,勉强定了定神后行礼,口里说着,“臣女为卢家女,家中排行第五。”
见是未来太子妃母家的姐妹,裴俭略略收了剑锋,替太子殿下冷声问道,“既然贵为卢五娘子,便该知道不得冲撞太子殿下的规矩才是。”
卢五娘子咬了咬唇,踌躇片刻,终于在太子殿下不耐烦地抬脚欲要离开之际,大声喊道,“殿下,您被九妹妹骗了,她其实与王家七郎有私情,眼下正在花园二门处与王家七郎私会。九妹妹她不过是贪慕未来皇后之位的荣华才入宫为太子妃的。她与她父亲一样,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人。”
说到这里。卢五娘子那张原本还算得上清秀俏丽的面庞都有些扭曲了。她如今最恨的便是卢蕲一家,在她眼里,卢蕲是个争夺亲弟弟荣光的伪君子,李氏是面甜心苦的假惺惺,至于卢秉真则是个朝秦暮楚还抢了她的县君之位的失德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卢五娘子。他们都不明白卢五娘子抹黑自家堂妹的用意在何处,世家大族皆是同气连枝,年纪相差不大的姐妹之间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卢九娘子当真传出订婚后还私会外男的消息,那卢五娘子也只能远嫁去外地了。
还是太子殿下反应最快,一个眼神,闻钲便呵斥道,“一派胡言,谁人竟敢污蔑未来太子妃。来人,将这个不知身份的女人捆起来送到卢家老族长那里去。”
说罢,闻钲便想请太子殿下也往卢峙所在的渊山堂而去。却不想,太子殿下却一转身当真去了花园,闻钲瞠目结舌,心想太子殿下该不会真的要去捉奸吧。将太子殿下那张气势迫人、不怒自威的面容与捉奸联系在一起时,闻钲只觉得哪里都很不和谐。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太子殿下已经走出去了几步远,闻钲和裴俭想要追上去就听见太子殿下说,“你们亲自送她去卢老族长那里,孤稍后便到。”
说罢,太子殿下当真去了花园的二门外。一直以来,卢秉真与王鉴之间的过去都是扎在太子殿下心中的一根刺。眼下的太子殿下完全克制不住翻腾的妒意,想要看看卢秉真与王鉴之间究竟情深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自己这般待她也无法取代?
走到花园外二门处,太子殿下还没有见到人,就听见了蔷薇花架后传来的熟悉声音。
“九妹妹,你当真要嫁给太子殿下。你可知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并不安稳,你若是进了东宫只怕眼见便是血雨腥风。”
卢秉真闻言并不意外,太子殿下的境况早在赐婚旨意从皇宫里传出前,她便知晓的清清楚楚。但是卢秉真同样也知道王家表兄对于自己的关切,“七表哥,不必担心,卢家的女儿从不畏惧这些,我会与殿下共度风雨。”
蔷薇花架后的太子殿下唇角几不可察的翘了翘,就听见讨厌的王鉴继续说。
王鉴沉默了一瞬,之后才开口道,“九妹妹,就算如今太子殿下冷待于你,让流言疯传整个京中,让你在回京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宴上备受讥讽,你也此志不改吗?”
“是。”
“九妹妹,范阳卢家的未来和其他皇子登基的后果就真的如此重要吗?我承认太子殿下确实雄才大略,会是个贤君。但是这真的需要你一介女流以自己的婚姻和自由去换取吗?我相信卢伯伯也从不觉得你也该付出这些。”
看着眼前这个温柔澄澈的少年,卢秉真看得出他眼中的情意与担忧都不是作假,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
“七表哥,我知道嫁给你会是更安稳更自由,可能也更幸福的未来。可是人并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世家子女皆有自己的指责所在,我也知道父亲一直觉得我既然没有入仕为官的权利也就没有为家族奉献的义务,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落得那个地步。”
想到前朝皇帝昏庸、世家把持朝政后混乱凋敝的情形,卢秉真的语气渐渐地坚定了起来,“或许我刚开始确实是被祖父引导着为了范阳卢家的未来而入东宫为太子妃,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回想着随父母外放的那些日子里自己所做的种种事情。嫁给七表哥,确实可以帮着七表哥你造福一方百姓,但是这天下何止一方百姓呢?我不想史书里描写的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事情在出现。”
卢秉真郑重向王鉴行礼道,“多谢表兄为阿蕤着想,只是阿蕤此志不改,也望表兄成全。”王鉴闻言苦笑,“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好阻拦。”
说着王鉴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金累丝点翠镶珍珠香囊,递给卢秉真,“九妹妹,这是个香囊,只是内有乾坤。其内嵌有有个小小的印章,若有妹妹需要我的帮忙,便可印下此纹,为兄自当竭尽所能。”
见卢秉真有推拒之意,王鉴强硬拉过她将香囊塞进了她的手中,“九妹妹,只当此物聊表我对你当年救命之恩的谢意。”
言毕,王鉴施施一礼后离开。似乎方才的伤怀都不存在,他还是意气风发的王家七郎。
蔷薇花架后的太子殿下看不见卢秉真的表情,只知道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本来在怒火与妒火交织下,他被灼烤得失去了理智,几乎就要冲到卢秉真面前质问她有关于“奸夫”的事情。
而等太子殿下真的站到了蔷薇花墙之外,突然又失去了质问卢秉真的勇气。这桩婚事本来就是他费尽心机强求而来,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阿蕤在嫁给他之外还必须要爱他呢。
而王家七郎王鉴,太子殿下仔细回忆起对他的印象,发现他才学出众、为官秉直、心系百姓、又性情温雅、容貌俊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太子殿下自嘲一笑,原来如此,他本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下阿蕤总会有点动容,没想到她还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嫁给他的。可是即便如此,太子殿下也觉得自己没办法责备她。
约莫王鉴才和阿蕤是一路人,是心系百姓、有志向要匡扶天下的人,虽男女殊异,却志趣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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