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齐府内,已经一把年纪的齐老大人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只有眼中时不时闪过的一点精光告诉了众人,他并非寻常的老人家。
其他人也都是相知多年的老狐狸了,说话不必弯弯绕绕。是以,众人皆是在他面前直接毫不掩饰地各抒己见。
这个人说太子殿下性情生杀予夺,若是一朝登基,那满堂朝臣也不过是他手中傀儡。便有人不赞同他的观点,“那照大人所言,我等便应当扶持豫王那等草包登基吗?”
甚至还有人推举许昭仪所出的小皇子,迎来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是啊。我等就应该推举这个小皇子,然后等着太子殿下带着闻家和卢家直接将小皇子和我们一起就地斩杀了。哦,对了,也不一定是太子殿下,说不定在太子殿下之前豫王殿下就先按捺不住将我等满门抄斩。”
吵来吵去,吵到深夜也吵不出个结果。
夜风微凉,吹进屋内时烛火随之轻轻摇曳了一下。齐老大人睁开双眼,想起白日里太子妃殿下的娘家哥哥卢秉希送来的口信。
那口信之上赫然是太子妃殿下的语气,只寥寥几个字。“陛下若有心易储,何必等到今日?”
想到这里,齐老大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道“太子殿下还真的是联了一桩好亲事。范阳卢家如今风头正劲,能给太子殿下的助力可比豫王殿下的顾家强太多了。太子妃殿下家中父兄子弟皆是人才,四代三公的美名只怕要长长久久地传下去。他们这些勋贵人家,论长青到底是不如这个名门世家。
而且太子殿下可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自己真的要为了豫王殿下允诺的那点虚无缥缈的好处,搭上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和清名吗?
皇太后娘娘也从宫里传来了消息,称太子殿下素来注重礼法,总不会亏她这个祖母。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家的皇太后安安稳稳地做个辈分高的长辈,自然也能被太子殿下敬重,福泽齐家一大家子人。”
“咳咳”,齐老大人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诸位同僚,我等同朝为官数十年,读的是圣贤书,做的是忠君事。如今陛下尚且昏迷不醒,我等该忧虑的是陛下的状况才是。至于将来会是谁登基,陛下早立太子,我暨朝江山稳固、金瓯无缺。”
众人一听此话,就知道齐老大人这便是要带头支持太子殿下的意思了。当即,众人就是各种附和。
待到夜深,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只留下齐老大人一个人站在中庭之中,仰头看着头顶如银盘的月亮。
时下正是八月十三,再过两日就是象征团圆的中秋节。齐老大人面上毫无变化,心里却在暗暗想着,“只望太子殿下能顺顺利利登基,莫让老夫的决断将整个齐家拖进深渊。”
而这几日里,早已被太子殿下整治得宛如铁桶一块的东宫,更是多出了许多侍卫。凡是进出东宫之人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
自从那一日送太子殿下去上朝后,卢秉真就再也没有见过萧旻。只是在每夜夜深之时,卢秉真才能感觉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
每每入睡前,卢秉真总是吩咐侍女在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叫醒她,可惜每次第二天早上询问朱柿、雪茶、裁冰和融雪时都只能看见四人苦的一张脸说,“奴婢不敢,太子殿下不允许我们叫醒您。”
这一日,太子殿下出乎意料地在晚膳时间就回了景和殿。萧旻一进景和殿就让伺候的宫女都退下,卢秉真只觉得他神色莫名似乎隐藏着某种风雨,“阿蕤,你传信去齐家了?”
萧旻说出口的问题,可是语气里全是笃定。
卢秉真本来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他,点了点头肯定道,“是。那一日我从朱柿那里知道消息之后,担心皇太后娘娘和她背后的齐家被其他人蛊惑,在后宫之中伤害到母后。就让我兄长给齐家传了个口信。”
听见阿蕤如此坦然自若的话,萧旻神色几度变化,最后挫败地叹气。萧旻握住阿蕤的肩膀,认真说道,“阿蕤,将外面这些事情都交给孤好吗?孤娶你是希望你开心,能和孤一起执掌天下,而不是冒险去做这些事情。”
萧旻就看见阿蕤摇了摇头,又平静的反驳道,“清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权力来的容易。如果我只能在你的背后做坐享其成的那个人,那我也不配与你共同执掌天下。”
还有一句话,阿蕤不曾说出口,“若是权力来自另外一个人的亲手奉上,那这个权力也可以被这个人轻易地夺走。”而她卢秉真从来不想做那个只能任人予取予求,被动接受着丈夫给予的权利的人。
苦笑着抚着额头,萧旻在心里叹息,“卢老大人刻意将此事挑明给东宫的属官和幕僚,就是要让他们对于阿蕤生出敬畏之心,再也不敢干预她参政议政。”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东宫的属官和幕僚虽然不曾在明面上说什么,但是暗地里都在感叹阿蕤实在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殿下。
只是,萧旻一想起王鉴在说出此事时对于太子殿下是否能够照顾好阿蕤的质疑,他就只觉得自己满腔怒火和妒意。
昨日,太医院的院首在会同其他几位太医一起为陛下诊治后,在私底下谨慎地告诉萧旻“太子殿下,陛下的情况比较之前要好上了许多,脉搏平稳,也较之前要有力的多。或许陛下会在这今日里醒来。”
闻言,萧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非必要,萧旻还是希望能够名正言顺、顺顺利利地登基,而不必横生枝节。至于陛下醒来之后,会不会火急火燎地废掉如今的太子殿下改立豫王殿下为储君,萧旻根本没有想过此事成功的可能性。
在这几日里,皇室宗亲、朝臣清流、勋贵世家都在不声不响中暗暗地站了队。明眼人都清楚,太子殿下已经是势不可当。如今即便是陛下想要易储,也只会落得做个太上皇的下场。
可是萧旻的脑海之中,还是不断地出现那一日王鉴说出这些话时的场景。
那日萧旻从侍疾的间隙中获得了一丝的喘息,他第一时间就想回东宫去见一见那一张好几日都不曾细细描摹的容颜。
太子殿下的仪仗刚刚转过宫门的拐角,步辇之中的萧旻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臣王鉴,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否听臣一言。”
刚开始,急着去见卢秉真的萧旻并没有在意,直到王鉴提起了如今正在他手下就职的卢秉希。
萧旻一瞬间就明白,王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鉴他哪里是有话要说给他这个太子殿下听,分明是有关于太子妃殿下的话要说给他听。
拂霜公公将王鉴引去了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而后退下让太子殿下和王鉴面谈。
“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何必非要借助太子妃殿下如此迂回地联系齐家。若是叫人抓住了把柄,太子妃殿下头上少不了一顶牝鸡司晨的罪名。太子妃殿下并非因为贪慕权势与富贵才嫁入东宫,她实乃为天下苍生万民所考虑。”
听闻此事后心中也有此忧虑的萧旻,并没有解释此事自己事先对此事并不知情,反而挑衅地反问道,“孤与太子妃殿下夫妻一体、同心同力,这些事情自然是太子妃殿下为了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与你这等外人何干?”
王鉴哑口无言,可是看似站在上风的萧旻心中也不好受。萧旻又气又妒,气阿蕤当时是为了天下苍生万民才嫁给自己,又妒忌王鉴如此关怀阿蕤。即便两人在婚后的相处之中日益亲密,萧旻还是很难确定王鉴是不是始终在阿蕤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眼下看着如此平静的阿蕤,萧旻只觉得头痛,即便知道阿蕤并非寻常那等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大家闺秀,他也依旧担心改朝换代的风雨波及她。
“罢了,这口信传了也就传了。但是阿蕤,这几个人你一定要日日带在身边贴身保护,绝不能让他们离开你半步。”
说着,拂霜公公就领来了四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她们通身的气息和朱柿、雪茶类似,阿蕤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们的身份。
“奴婢梨枝、榴萼、枳实、松节。”四个女子说话间干脆利落的行礼。
见此,阿蕤扭头看向萧旻,她本来想说自己日常都在东宫之中,而东宫又守备得极为森严,不需要这些女暗卫保护。可是触及萧旻忧虑的目光,以及他这些天来因为没有休息好而在眼底浮现出的青黑色,话到嘴边,阿蕤又将它咽了下去。
点了点头,阿蕤顺从地说道,“好,清晏,我答应你。这段时间无论去哪儿,我都会让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萧旻略略心安,将阿蕤揽入怀中。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他们两人静静感受着风雨飘摇之下两人难得的温馨相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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