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 > 第五十八章
青州依旧下着朦胧冷雨,亭台楼榭,阆苑琼楼。都被掩
楚氏族人给楚复远父女悄无声息敛了尸骨,却无人敢上葭月台去寻这始作俑者。
宗主被杀,太上长老李慈真于昨日坐化,青岚宗风雨飘摇,所有人都沉浸
这日清晨,见小苍山峰隐约萦绕紫电黄雷,轰隆雷声越压越近,几乎近
贺崖
也听人议论起这番事情,为楚复远这偷梁换柱之事心惊,有人感慨,那可爱的小姑娘当时还不如一直待这水牢之中,或许还不用遭受这一无妄之灾。
水牢中众囚都对白茸印象很好,她太乖了,那样安静又可怜可爱,实
“不走也改不了结局,早晚而已。”贺崖听着外头响动,“她已经不想活了。”
贺崖
那段时日,沈长离每隔两日便来一次水牢,每一次堂而皇之,旁若无人,每次都要待不短时间,离开时唇上留着明显的印记,彰显着二人见不得人的关系。再后来,他甚至干脆设下禁制,不允她再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明目张胆地对周围人表示着,她就是他拘
更可悲的是,她还爱着这样一个男人。
贺崖听着外头响动,敏锐察觉到。如今,他们都大限将至了。他也不如何急,就待
第二日正午,长老堂终于忍不住来小苍山寻沈长离。
方来到山顶葭月台,众人都惊住。
葭月台都被冰层覆盖,形成一朵巨大的层叠冰莲形状。
正中的寒池中,端坐着一个白衣青年。
他身侧,放着一盏剔透的八角琉璃灯,里头燃着一点若隐若现的青色净火。
白衣青年正坐
这诡异的景象。
最开始说话的是莫长老,艰难地道“道君,擅自调换祭祀人选之事,乃是楚复远一人所为,他背后多年与丹鼎勾结,做出此番禽兽不如之事,确是罪有应得。”
宗内与丹鼎暗中勾结的到底有多少人说不好。只是,楚复远既已经死无全尸,死人不会说话,那自然便应多承担一点。
“丹鼎那日动白姑娘的二人。”另一旁孙净心立马补充道,“都已经被堂内处置,下场凄惨,这件事乃是楚家人暗中操纵。”
青年面如冠玉,
姿态清越,依旧一动不动。
他自然知道,丹鼎那二人死相凄惨。因为都是他
另一长老望向那盏灯“事情既已如此,还请道君节哀顺变。”
如今,他们想让沈长离继任青岚宗掌门位置。无论按照修为还是资历,他来坐这个位置,都是最合适不过的。
之前他一直无动于衷听着,没有多少表情。不知这句话中,是哪几个字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青年平静抬眸看向他,眼睫之下,是一双沉灼的暗金色瞳孔,平静道“节哀顺变”
不见那一道剑风是如何来的。那长老没话说完,话音忽然含糊,唇中满是血腥味道。他惊恐地跌坐
周围所有人都静若寒蝉,想起了楚复远和楚复远凄惨的死状。自己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和岳丈,都可以杀得这般毫不犹豫。
疯子。
而且,还是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可怕疯子。沈长离如今修为到底如何,只有青岚宗的人最清楚。
不知是哪个长老先后撤的,随即,大家都开始后退,纷纷御剑,从小苍山顶逃离。
沈长离也没有去追他们。
没有意义。
他从莲池中起身,袖袍与墨
那一盏盈盈的灯,正空悬
因为失血,他面容像是玉一样的白,更衬得那双眸子
时间到了。
他往小苍山顶雷劫而去。
青岚宗埋
他不想再去分对错,追究缘由。
正好,便都与她一起陪葬吧。
这一日,桑柔与许许多多的青板桥百姓一起,站
只见到天边亮起了一道异样的霞光,紫色连着金色的云霞堆积
明明是秋天,竟下起了暴雪。
青州二十八峰都被席卷
随即,便是一阵轰隆的地鸣声。脚下开始晃动,桑柔几乎都要站立不稳,身边丫鬟忙搀扶住了她,两人互相搀扶。
桑柔抬眸,看到了让她此生难忘的场景。
这连绵起伏的青州二十八峰。其上琼楼玉宇、楼阁台榭,巍巍仙山,开始
她半张着的唇久久无法合上,双手合十祈祷“望绒绒和沈公子平安无事。”
她记得,他们也是住
只是后来,桑柔一辈子,直到垂垂老矣,也再没有见过白茸与她夫君。
那颗鲛珠,她拿去当了。对面给了她她十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她一辈子没有再嫁,倒是也衣食无忧,安逸幸福地过完了这一生。
直到半
日后,山峰下沉方才完全结束,留下一块巨大的凹陷。
随即,竟然开始从地壳下方缓缓涌出碧彻的海水,形成了一片安静的湖。
此后的很多年中,没有人再敢靠近这一片不祥的湖。
后来,仙异录有过记载,九清负雪仙君沈长离飞升前,曾手刃其妻,屠灭满门,沉山入海。如此所为,可见其心性之残忍凉薄,多年后,他飞升后又堕仙,沦入魔道,成为二界九霄人人畏惧的可怖魔头,便也毫不奇怪了。
二尺青锋,终于回到了主人手中。
二十八道天雷,被他用剑气轻易击破。
他修为已经早早突破了渡劫期,只是一直因为心魔桎梏,始终无法飞升。
如今,桎梏他飞升的心魔死了。
心魔被他亲手点火,烧死了,死无全尸,神魂俱灭。
他爱人也死了,楚挽璃确实死
这些操纵他人命运,高居九重霄上的仙人,想必应当是很满意了。
已有五百余年,未曾有新仙从瑶台飞升。从前一般会有两个司礼仙官迎接,将其登录仙簿,随后由仙廷封神。
白玉瑶台上,鹤鸟翾飞鸣啼,鸣篪吹竽,仙乐礼颂。
翻飞的白羽之间,云中走出的青年一身白袍,眉目清俊秀雅,身形高挑颀长。
除去手中拎着的那一把尚且染血的寒冽青锋。只看面容,他甚至不像是一个武神,更似一个文弱的文官。
金羽真人与心宿星君早早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你果然还是来了。”金羽真人道。人间一别,如隔二秋,下界动荡变化,他
心宿牛头人身,乃兽体飞升。金羽青岚宗出身的剑修,仙廷派出他二人迎接,意味可想而之。
果不其然。
仙界西荒,是一片漆黑的荒原,其中是仙廷禁地,埋骨之地龙冢。
龙冢入口的白玉台上,正坐着一个盘腿打坐的白
若化神君已祭出手中法器,是一条绿藤长鞭。他是仙廷文官,不擅长打斗,只是这种时候,若是沈长离想强行夺走龙骨回冰海,他也必须恪职守。
可是,沈长离没有半分与他动手的意思。
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仰目,远远看向那煌煌龙冢。
一切都因此而起。
赤红的绵延高墙之中,满是坟茔,骸骨被埋
几年前,他突破了渡劫期,剑术大成后,回了上京,预备将青姬从宫中放出来。青姬叫他化回原身给她看看,他拒绝了。那会儿他原身鳞片还没完全长出来,换新鳞时全身剧痛,偶尔还会渗血。他并不愿
青姬告诉他,时候已经快到了,他可以寻个没人的地方,看
看自己原身,看是否可以看到赤葶纹路了。
这是娘胎中带来的毒,再不换骨,过不了多久,便会毒
他需要做的就是接受天阙的龙骨,上仙界,解开龙冢封印,将遗骸带回冰海,然后去给全族复仇。
他就是为此而生的。
换骨的那段日子,他脑中日日都是各种错乱的记忆。待重新醒来时,头疼欲裂,不但肉身几乎被重塑了一遍,神更是濒临错乱,表现便是,完全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
那段时日,冰海龙宫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也没有任何妖敢接近。
都知道少主
那时候,他已经抽了情丝。也是为了提升修为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他凉薄残忍,心中只有自己和自己的修为,一心念着飞升,阻碍他的都要死。
他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靠自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周围人都说他自小是个冷血的怪物,没有七情六欲,被如何对待都无所谓,不会有情绪波动。
沈长离觉得很奇怪。

“母亲,原来,这便是你想要的”他望向那阴森恢弘的龙冢,眼睫上沾染了水雾,轻笑着,眉眼竟有几分柔和。
“儿臣如今可以替你办到了。”
想必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一路上,不过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他昨日又开始做起了迷蒙的梦,梦到了上京城的重重宫阙。
他年幼的时候,被独自关
这一次梦中,不同的是,有个与他手拉手的小人。长大一些后,得空了,他就经常跑去看她,照顾她维护她,不让她遭人欺负了去。
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离不开她,像个贪婪的恶鬼,依附
同时,也通过汲取她的爱意,维持正常模样,一心一意,持身清正,按照世俗谦谦君子塑造自己,等待着以后成为她的夫君,与她组建一个小家。
只可惜,他始终看不清梦中人的面容。
那个人对他而言不存
他脑海中真实存
而他逐渐继承了天阙的全部记忆。尤其是他身陨前的那
段回忆,无比清晰。
梦到那个酷似白茸的女人,手持长剑,亲手掏出了天阙温热、尚且还
轻声对他说“你是兽体,而我是仙身,始终殊途,不是一类人,我永远不可能爱你,也不可能与你一起。”
如今,他也该完成这桎梏他前半生的使命了。
毕竟,他生下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男人修长的指尖酝起一点黑金色的烈焰。

可是,那一团黑金色、夹杂着魔气的烈焰,夹着风声与剑气,朝向的不是他们,而是朝着龙冢呼啸而去。
他竟然抬手引燃了龙冢。
白袍青年长身玉立,面无表情,神情是极致的漠然。
瞳孔中映照着这一场滔天的大火,逐渐吞噬整个龙冢。
最后,是玉灵官控雨,浇灭了那一场燃烧了十日的大火。龙冢已经被烧,满地都是无人敛的焦黑龙骨。
诸仙见他行事癫狂至此,心中都涌现了彻骨的寒冷。
那是他族人的坟茔竟然就这样被他用魔焰烧毁。
他就是个疯子。
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是仙界后来被称为万仙之乱的一个开端。
比起天阙,他更可怕。
不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完完全全继承了千年前天阙
仙界太平太久,靡靡之音繁盛,都崇尚享乐、以和为贵。
仙界的世家子并不擅打斗,仙廷中司战的职位大抵都由下界飞升而来的大能修士担任。
这几百年,因为仙廷内部党同伐异,飞升条件越
仙廷陡然面对这样一个从血海中走出的煞神,竟然没有多少应对办法。
并且,仙廷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不少飞升散仙,非先天仙体的仙君,心中早早已经对仙廷有了不满。
不少飞升上来的仙裔,其实明里暗里站
其中,金羽真人与心宿星君,便是两类很好的代表,一是他同宗的飞升剑修,一是他同类的兽体成仙。
金羽真人飞升后,
他们都愿意追随沈长离,倒逼仙廷改革。
他年轻、修为超绝,手腕残忍而强硬。
仙廷被搅得一团乱麻,诸仙分成为二派,一派坐壁观上,一派守旧,一派却也加入了叛乱。
没人知道沈长离到底要什么。他什么都不要。

他剑上鲜血越积越多,没有终点,也不知休止,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要将自己与对方烧,直到油灯枯竭倒下为止。
直到某日,他去了化露池畔。
池边,有一朵未曾绽放的莲花。莲蕊中,沉睡着一个乌
是甘木神女。
司命星君将她带来了此处,又悄悄离开了。他是文官,并未参与这一场变乱。
神女还未曾醒来,依旧
沈长离神情很平静,原本清透长剑上,已被鲜血染变了颜色。
那双暗金色的瞳孔,只是低眸看了她一眼,依旧冰冷无情。
莲瓣被剑挑开,剑气即将冲到了沉睡的神女面容上。
他如今确实不是天阙了。
而是白茸的情郎沈桓玉。
可是,他看清了莲花中女人面容。
神女莹润的耳垂上生着一颗小小的红痣,和白茸一模一样。从前,他含住那里时,她浑身都会克制不住的哆嗦。
他顿了一下。
灼霜剑身上酝酿的剑气,
随后,若化神君到了,他脚踩祥云,怀中抱着一个玉坛,其中是一抔淡褐色的泥土。
“沈桓玉,此为孕育白茸身躯的土壤,你当真想要都毁了这里”他声音满是疲惫,看向宁静的化露池。
若化知道,仙廷会有一次大难,却没想到,从这里应起。
青年了剑,那一抔灵土,已经变到了他鲜血淋漓的手中。
良久,他抬眸看向若化,淡淡道说。”
若化神君说“白茸确是神女化身,但也不完全是。”
“她灵魂乃神女一魂二魄,躯壳则为化露池畔的合欢神木所化。”
十八年前。由神女亲自栽培生出,又点化了,附着神女的一片灵魂,送入了凡尘转世投胎,托生成了白行简家的女儿白茸。
若化不知神女此举是为了什么。却没料想到,合欢下凡,会与另一条夔龙产生这样的一段孽缘。
他降生后,没多久,她便又被送去了他身边,成了他青梅竹马的妹妹,往后的恋人与未婚妻。
两人都与神女和天阙扯不开干系,却又都不完全是他们。
当真是纠葛不清。
若化道“十多年前,合欢化身前,曾
“只要等候的时间足够长。”
“或许,你还可以有与她再见的那一日。”
若化也没说谎,他二人命运紧密相连,纠缠不休,缘分还没到了结的时候。
他知道,如今沈长离此举,已经摆明了,打算与仙廷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他性情本来就偏激自负,换骨后神极不稳定,如今又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没了爱人。
到如今这地步,若化也可以预料。
他其实也不知另一截合欢木的下落,可是,如今只能如此一说。
他不知沈长离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是别无他法,也只能赌了。
仙河对面,鹤鸟展翅飞过,青年一身银袍,手中还拿着剑,袖袍沾着斑斑血迹,说不清多少是他的,多少是死于他手下的冤魂的。
原本一直维持着暗金色竖瞳的瞳孔,此刻,已经悄然变了一些颜色,化回了浓郁的琥珀色。
他看向那一抔灵土。
可以察觉到,上头确确实实残存着她的气息,浓郁而安宁,并非他强行留下的破碎悲戚的灵力。
很奇妙,她竟是由这样平平无奇的一抔灵土孕育而出。
他身上裹挟的暴乱戾气,那一股浓郁的血气,终于开始逐渐平息。
仙廷开始与他议和,承诺将白茸栖身过的所有灵土并化露池清含宫都送给他,清含宫乃甘木神女从前居所。
二日后,沈长离拿走了灵土,但是没要化露池和清含宫。
此外,他还做了一件事情。
强行自上而下打通了不周山的仙道,从此之后,无论是妖,是兽,还是人。从此之后,只要修为足够,都可以自行通过天堑飞升。
仙廷无法,最终也只能接受。
除此之外,他不要任何仙职,也依旧拒绝接受仙廷的任何诰命。
他将那一抔灵土,入了自己如今居住的天枢宫中。
因为玄天结界之事,他
想起来倒也很讽刺,简直堪称笑话,他杀人无数,满手鲜血,沉了青岚宗,如今却仍接受香火供奉,
琅嬛仙境,浮岛之上,便是他如今居住的宫阙,离北斗星辰最近的一处。
因沈长离不喜欢有人
宫中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那一个绣着白鹤的荷包。
被他握
这是那个女人为他做过的唯一一件礼物,还是个没做完的半成品。
她确实小气。从来没有想过,要认真送他什么。
他将白茸居住过的那一间小院,也原样挪到了天枢宫。
他本嫌这小院子脏乱,踏不得脚,唤了仙官“去打扫。”
可是,见人真要推门进去,却又被他皱眉唤住。
闲杂人等进去,会弄杂了气息。
那仙官知他性情乖张,心情也阴晴不定,这种时
候也不去触他霉头,唯唯诺诺又走了。
沈长离入住天枢宫后没多久。
都知他是成年龙身,如今又还孤身,诸位仙界同僚便给他送去了不少貌美侍女。


他的
只要近身,还没碰到,他便会反感到控制不住,想呕吐。甚至还会升腾感到一股更强烈的,想杀人的欲望。
只要看到红衣,红灯笼,红帐幕,他经常也会头疼欲裂,心中烦躁不堪,杀意更甚。
之前用杀戮强行压抑住了这股情绪。
如今闲置下来,他只要闭目,经常会看到那一团熊熊大火,和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越
沈长离
于是,过段时间,有人又被送入了天枢宫。
仙廷想故技重施,想重现千年之前,神女与天阙之事。
韶丹也是花木成仙,是芍药所化,生得清纯可人。
她被装扮成了千年前神女模样,一身白纱衣,被送去了沈长离所居的天枢宫。
只是,她的样貌却十分酷似白茸,尖尖的下巴,有双乌黑乖怯的眸子。
怯生生的,娇弱不堪,说是侍女,成日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反而闹出了一堆鸡零狗碎的麻烦。

这两位都是天堑打通后飞升的小仙,华渚原身是一只水隼,但他不愿为妖,只想登仙。宣阳更为奇特,原身是一柄上京城武官手中的名刀,主人战死沙场后,他受主人死前心口鲜血浸润而诞生了灵智,后来阴差阳错开始有了修为。原本,以他两人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登仙的。
后来,跟了沈长离,这两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崇拜至极。
沈长离倒是没赶她走,他
倒是韶丹
传闻这位仙君是龙身,见到了真人,倒是与之前她以为的粗鄙的兽类都不太一样。一举一动却很有风仪。
加上,他刚登仙时的事情,韶丹也听
况且,她大抵是
真有点欢喜。
一天晚上。
沈长离从人间回了宫,难得宿
夜半,有人进了他的寝宫,他察觉到,有脚步声出现
是女人柔软的手臂,伴随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淡淡香味。
爬了他的卧榻,想解他衣衫。
这具身体异样的冰凉。
随后,男人已经回身,单手握了她纤细的脖颈。
韶丹原本心中一喜,很快便察觉到。
并不是什么情人之间的爱抚,那可怖的力道,
他浑身都是冰冷刺骨、毫无热气的。他想掐死她。
韶丹身上那一点修为对他毫无用处。
“仙君饶命”她拼命挣扎。
月下,这双大而乌黑,盈盈的桃花眼,含着泪水。
他指尖卸了力,眸光逐渐变化,仿佛又看到,那一日,被他亲手点火,生生烧死的白茸,她此生见他的最后一眼,也是这般含着眼泪。
她的面容
他松了手。
韶丹浑身瘫软,掉
他确实对她动了欲,不过,起的是蓬勃的杀欲。
沈长离没放她走。
青年乌黑的
韶丹浑身瑟缩,还
“不是一直想嫁我为何要中途变卦,还要背叛我,离开我”他
韶丹不敢说话,只敢听他说。
他问“你既招惹我,为何又二心二意,见异思迁”
他其实并不沉迷肉欲,以前,从来忽视甚至蔑视肉身感受。
若没有漆灵山那一晚,他定然一辈子都会保持元阳,也不至于如今被折磨至此。
白茸让他体会到了情欲之苦。
却又抛下他,去爱别的男人。那他自然也可以
他做的有什么不对。
为何白茸要离开他去死。
为什么如今他已登仙,成了仙体,她还不回到他身边来。
为什么替她报仇雪恨,青岚宗被他杀了,仙界那些要阻碍他们
他两片护心鳞,都给了她。
她害了他一辈子,害他再也生不出第二片护心鳞,可以去送给旁的女人了。
她把他伴生的鳞片扔了,叫楚挽璃捡走后,也不管不顾,像是无事
他眸中含了一点凉淡笑意,笑道“那日,楚挽璃给我下药,我进帐的时候便闻出来了。”
可是,他还是进了帐,由着强力药效
想看看,白茸会如何反应。
漆灵山那一次,她分明是喜悦羞涩且主动的。
这一次,却如此不同,便是因为她变了心。
他可以不爱白茸,但是,白茸若是变心了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敢背叛他,他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既然白茸只把他当成一件怀念过去的工具,而不看一眼现
他便也要用着这身她旧日情郎的皮囊,
痛苦、压抑、仇恨,这也是他从前二十年最熟悉的情绪。
都是他。
凭什么白茸只爱以前的他,而不爱现
她应该老老实实爱他,待
是,白茸是答应过他。
他头疼欲裂,骤然恍惚了一下,脑海中竟忽然出现了模糊画面。似是一个花园中,四周悄寂无人,她埋
是,既然如此说了,为什么违背诺言敢失约,敢骗他
他伴生的那片护心鳞被强行易主后自绝了。
他生出的第二片护心鳞又要去找她,他冷笑,索性锻剑,将那片心鳞做成了剑镡,给了霍彦。没想到,最后辗转,倒是还是到了白茸手里。
如今,那把孤零零的银剑摆
白茸死的时候,这把剑并未被她带
他忽然拿起那一把长剑,扔给韶丹。
他轻声道“我不是说过,让你日日带
韶丹吓得半死,下意识去接那把银色长剑,还没到手,却像是捱到了火焰一般,被烫得立马抽手。
“为何不要”他问。那双浅色的狭长漂亮的眸子,似也是沉了点点星光。被一个素来冷淡的男人,用这样深邃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心几乎都酥软了一下。
随后,韶丹胆怯道“烫”
“滚出去。”他像是认出了什么一般,眉眼陡然凌厉。
那副清俊的眉眼冷沉起来的样子,压迫力极强。
随后便是一道剑气,她方才要去碰他的那只手,差点被生生砍下来。
韶丹被那吓得都不敢站起来,惨白着脸,立马跌跌撞撞跑出了宫阙。

天枢宫外,燃着一轮不灭的凰火。
他浅色的眼眸,凝神看了会儿,抬手便把那把银剑扔入了火中。
护心鳞与他本体相连,是他原身上,最敏感,感觉最集中的一处。稍加触碰,都有千百倍的感应回馈。
他立马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钻心刻骨的灼痛,这灼痛之中,却又夹杂着,一股难言的异样扭曲快意。
此后,他但凡
那夜,韶丹半夜惨白着脸,赤足从天枢宫中连滚带爬跑出的事情
兽与仙果然就是不同,看他完全不会怜香惜玉,竟把韶丹弄成这般。
韶丹被花神暂时接回了自己宫中,安抚她,让她
华渚听到传闻,他原身是鸟,也被扫射,气得半死,更厌恶这女人了。宣阳性格沉稳些,又因为是刀身关系,与灼霜交好,因此只是注意不让这事儿传到沈长离耳中。
只是未曾料想到,他冷静到几乎漠然,毫不
只是照旧做自己的事情。
那日若化所说的另一截合欢神木,他派人
他用搜灵术,走遍了二界,
那一抔曾孕育出神木的灵土,被他带
白茸那颗生辰星也一直没有暗淡下去,被他强行用咒术,逆天而行,维持住了一点微弱的生机,不让它彻底陨落。他并不怕遭受反噬,左右造的孽障也足够多了。
他这般淡漠反应,倒是又激
他去寻过司命,寻白茸命格,司命说他从未写过。
去了地府,生死簿中,也未有白茸的半点记录。
受华渚提醒,沈长离去又了一次月老处,不料这一次,竟然寻到了她的名签。
月老的千年桃树下,眉眼清隽干净的青年原本正低了眼,正
天枢宫中有一口巨大的冰泉,占据了一整间偏殿。
今日或许是心情不好,他今日倚靠
他垂下湿漉漉的眼睫,看了一眼,没放
只是,如今他也不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去了月老祠。
这天晚上,他竟梦到了白茸。
他推开那扇院门,看到她纤细的背影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很久也没进去,只是沉默看着那许久不见的背影。
她正站
半新不旧的豆青衫子,梳着双环髻,手里拿着药锄,正
高大的男人一直站
她倒是
他很不适应,站着没动。
但是,依稀又记起梦中的自己,是还没有拔掉情丝的沈桓玉,梦中场景,应是他们顺利成婚后。以前白茸好像曾对他说过,以后成婚了,想要一个单独的院子,种漂亮的花草与各色药草,她想学医术。
于是,他站定,伸臂搂了她。给她细细擦去了额上汗水。
白茸靠
他随手帮她把药园的活都做完了。白茸便很满足,围着他叽叽喳喳,欢欣雀跃。她原来那么容易满足,一点点廉价心意,就可以高兴至此。
晚间两人一起用膳,他早已辟谷,但是陪着她一起用了些。
夜里,沐浴后,两人都躺上了卧榻,他把她抱
他以往极少真正入眠,夜间闭目,多半只是
心中总是充斥着压不住的戾气。
这一次,搂着她,心情却很平静,什么都没想。
过了会儿。
明明只是松松搂她
原本轻车熟路、预备去粗暴撬开她的唇强迫她。
但是转念间,又想起,如今,他不是青州山上的剑尊沈长离,而是她的夫君沈桓玉,两人琴瑟和鸣,白茸心里头没旁人,也只念着他爱他一人。那他便自然要起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对她好些、温柔些。
于是,他含了她莹润的耳垂。用尖尖的犬齿,咬那一点小小的红痣。
见她未曾抗拒,只是耳尖都滴血般的红,他轻笑了声,去勾缠她的舌尖,用自己的身体,去引导她一点点体味这件事的趣味。他很熟练,驾轻就熟,掌控全盘,少女面颊却都红透了,颤着睫不敢看他。他忍不住沉沉地笑,手臂用力,搂紧了她。
沈长离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很奇怪,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和单纯满足欲望完全不同的感受。看着怀中女孩瓷白面颊,他低头,居然有点想去轻轻亲一下她嫩嫩软软的脸蛋。
可是,转眼之间,怀中伊人却化为了一具被烧得焦黑的枯骨,两个空洞的眼眶,呆滞看着他。
红粉骷髅,只
梦中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她、那一重小小的院落,他的幻梦,都
如今他只能用黑焰,那一日引燃净火的本命苍白灵火,已经用不出来了。
他睁开了眼,平静看着远方。
他还浸泡
中,身体上的赤色纹路,越
赤葶毒,本就可以扰乱心神,让人见到幻象,逐渐疯狂,再被灵泉一激,效果越
他很久没有再见过白茸了。
于是,索性由着这毒
甚至再去寻了药,加重了自己身上的赤葶余毒。

他扮演得越来越熟练,甚至学会了与她很自然地说那些假模假样的甜言蜜语,她竟也完全听不出来,听了都甜滋滋。
有时,也会
只是,这样的梦也越来越少,更多的,还是她被烧死的那一日的幻境。并着这么多年,死
再后来,赤葶毒妖纹已经几乎爬满了身体。
但是,也见不到白茸了,闭上眼,只能见到阿鼻地狱罗刹之相。
他望着,倒平静,只觉得那一个个
最近,他开始越来越多分不清真实和幻觉了。
沈桓玉幼年时,曾问过教导他的太傅,到底何为黑何为白,该如何厘开清浑。
他性情自小执拗极端,事情总要分个对错黑白。
太傅答,命运便是如此,黑白无常,命运也无常,这世间没有任何纯粹的事情,只是一盘黑白互交罗,交错转化而已。
幼年的他回答。若是不纯粹,那他宁愿不要,全毁了才好。
太傅翌日便禀告了皇帝,二皇子性情偏激,未来行事恐走极端之道,不是交付江山社稷的好人选。
如今,他性情依旧没有变化,偏激且从不回头。
这一日,见他如寻常一样,放血浇灌灵土。最近,他也开始学着用龙鳞炼药。
金羽真人提醒过“仙君适可而止,莫要折损了元神。”
对身体负担实
金羽真人其实反而
如今正是仙廷势力交替的关键时候,他们很需要沈长离。
沈长离却不以为意。
他寿命很长,原本龙类便长寿,加上他已有如此修为,寿命长到几乎没有头,有的是时间与白茸耗着。
这段时间,他二番五次去了魔界,开始搜寻传闻中的复灵秘术。魔界秘术,只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肢体,记忆、感情、仙丹什么都可以拿回来。
魔界独立于二界之外,素来混沌无序,从来无
主。如今听说有一新魔主,最近大婚取了魔后,开始试图整顿统一魔界,但是大体还是各自为政且杂乱的。
如今他为仙体,本来心魔未除,
他身边人都知道,只是也劝不动。知他自负的性情绝不会听。
一直到如今,他其实都不接受白茸已身死魂消的事实。
“仙君很爱那个女子吗”华渚终于忍不住好奇,“为何这般执拗”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子。
二界都知道他上天下地终日
华渚追随沈长离也有这么久了,知他有多冷心冷肺。
他摇头,良久,风中听得他的答复“我要寻回她,问她一个问题。”
他要找到白茸,听她说完那句话。
若有来生,她到底会如何。
后来,又过了几年。
这一次,从魔界回来后。华渚总觉得仙君有哪里不一样,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他回来,便操办了一件事情。
大宴宾客,昭告二界,与她成了婚。日子就定
与那一盏燃着灵火的琉璃灯盏。
天枢宫中人都惊呆了。韶丹还跑来哭闹了一场。
只有沈长离毫不
不过今日,也算不得什么正式昏礼。
只是补完一场以前该有,却未完成的仪式。他们本来就有婚约,是未婚夫妻。
送走了宾客,内室只剩他与那盏灯。
“我知你心中不愿,我其实也不愿,只是如今,既已走完了流程,你我名义上便是夫妻了。”他平静道。
随即,他凑近了,伸手出触碰净火,也不管手指被灼伤,眉眼含笑,借着酒意,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既待走了这场仪式,往后,你要是再敢离开我,我就再亲手弄死你一次,好吗到时,我们两个尸骨埋
今晚他少见喝了不少仙酒。清淡的眉眼都被映得多了几分浓郁。
换下喜服后。
他将灵火放入了自己神境,用神魂触碰了一下。火光下,她柔和温暖的气息传来,因为多年日日被他随身温养,已经有了一丝摆脱不了的他的味道。
火焰像
说完方才又意识到,如今好像不是梦,他也不必伪装沈桓玉,对她说什么多余的甜言蜜语。眉眼缓缓沉了下去。
他是第一次尝试神魂交融。
她灵力虚弱,因为知道自己粗暴没节制,这么多年,他没有碰过。今夜是特殊日子,自然不同。
与她灵魂浅浅纠缠了会儿,感受她的气息被他包裹,孤弱柔顺,似全身心依赖着他。他看着如此乖顺的她,喉结滑动,下意识逼近“叫夫君。”
意识到自己
那日,一墙之隔,从水牢中跑出,满身是伤的白茸就蜷缩
身体已恢复了刺骨的凉,温度甚至比往日更低。他索性披衣起身,看着便觉得好笑,这身体早被楚挽璃摸遍了,哪个女人都能碰,一碰就
外头已是清晨。
仙界致的连绵飞檐下,他独自站着,站了很久,被雨水淋湿了也没觉得。
像一只孤拔的白鹤,立于高处,一尘不染。
空中似乎都浸润着一点冰冷的水汽,远处,有成群鹭鸶从仙河涉水而过,激起大片水花。
白茸走了多久了。
他记不得了,依稀已很多很多年。有生以来,他们还从未分开过那么久。这么一想,好似真的看到了她不愿意与他分开,哭红了眼的样子。
如今,至少表面上,他们已经结为夫妻了,待她回来,除去他身边,又还能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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