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小孩努力绷住表情,可偏偏年纪太小,即便努力隐
顾朝朝看着他比同龄人更显小的脸蛋,挑了挑眉问“怎么,觉得我不配”
“不是,”沈暮深声音干巴巴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我这个岁数别说做你娘,就是做你奶奶恐怕也是绰绰有余的。”顾朝朝抱臂。古代人结婚都早,四十几岁做奶奶的大有人
沈暮深勉强笑了笑“娘娘说得是。”
“行了,我就是随便说说,往日没认你做干儿子,如今你戴罪之身,我就更不可能认了,”顾朝朝斜了他一眼,“不过看
沈暮深虽然年纪小,但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只是托辞,虽然还是不懂她为何救自己,但他心里是感激的,于是一脸郑重地朝她跪下,恭敬一拜“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不过举手之劳。”顾朝朝勾唇。
沈暮深额头贴地“娘娘救我乃是欺君,是杀头重罪,怎会只是举手之劳,虽不知娘娘为何救我,但日后只要不牵扯沈家,我愿为娘娘做任何事。”
“你倒是聪明,这种时候还不忘沈家。”顾朝朝服用了鞭壶,这会儿肠胃已经开始不舒服了,说话都有些心不
沈暮深闻言愧疚抬头“娘娘”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顾朝朝笑了一声,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肚子,“把你的心装进肚子里,我还不至于利用你一个小娃娃做什么,我救你当真只是因为你合眼缘,况且我这儿遍布各宫眼线,除了李公公也确实无人可用,你若真想报答,那日后就忠心些就是。”
沈暮深定定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再次深深俯身叩首“是。”
说罢,这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到顾朝朝已经躺下后,又赶紧将视线落到地上,“娘娘,鞭壶或许会引起轻微腹痛,若是不舒服了,喝些热水可以缓解。”
顾朝朝揉肚子的手一停“知道了。”
等沈暮深走后,她便叫人送了壶热水来,连喝两杯后,不舒服顿时减轻许多,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此刻脸色苍白嘴唇无色,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不愧是男主啊,各科知识都这么丰富。
顾朝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个懒腰回床上睡了。
卯时,伺候的宫人又来叫她起床了。
顾朝朝躺
“可、可是,嫔妃每日向皇后请安是先皇定下的规矩”宫人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她惨白惨白的脸色,顿时惊讶地闭了嘴。
顾朝朝幽幽看向她“本宫知道先皇定的规矩,无事不得更改,可本宫如今身子不适,若是贸然前往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谁担得起这份责任,你吗”
宫人急忙跪下“奴婢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告罪”顾朝朝说着,便捂嘴咳嗽起来。
宫人连连答应,起身便往外跑去。顾朝朝目送她离开,顿时舒畅地伸了伸懒腰,翻个身继续睡。
这一觉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宫人再次来到床边唤她,她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娘娘,皇后娘娘派了太医来为您诊治。”宫人小心翼翼道。
这个皇后好没出息,竟然跟她猜得一模一样。顾朝朝嘴角抽了抽,抬头看向门外时,不仅看到了太医,还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
沈暮深时不时往远处看,似乎
这俩人密谋什么呢
顾朝朝心生疑惑时,沈暮深若有所觉地抬头,和她对视后顿了顿,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这是
一想到自己现
嗯,不能笑,哪有生病还笑出声的。顾朝朝咳了一声,一秒变虚弱“那就请太医进来吧。”
“是。”宫人应了一声,便将外面等候许久的太医请进来了。
太医进门时,沈暮深也跟了进来,只走到香炉附近时便停下了。
顾朝朝看了他一眼,这才同太医说话。
简单问诊之后,太医拿出锦帕为顾朝朝号脉。
虽然沈暮深说过脉象不会被看出来,但顾朝朝还是有点紧张,等太医号脉的功夫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许久,太医皱着眉头起身。
“如何”顾朝朝立刻问。
太医恭敬地低着头“娘娘脉象虚弱像是邪风入体,但并无大碍,只需吃些丸药,闭门不出休养些时日就好。”
“闭门不出”顾朝朝惊呼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做作,又赶紧了戏瘾,“那怎么能行,本宫还想每日向皇后娘娘请安呢。”
门口的沈暮深闻言默默低头,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冬日寒凉,早晚尤是,为了娘娘的身子考虑,这些时日还是莫要出门了。”太医继续客套劝说。
顾朝朝一脸忧愁,叹了声气后惋惜道“那也只能这样了,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想来也不会同我计较这几日的功夫,有劳太医了。”
“娘娘客气了。”太医拾好药箱,转身便往外走,只是经过香炉时突然停下,一脸疑惑地朝香炉看去。
顾朝朝心跳一停“怎么了”
“娘娘这儿的引蝶香,似乎比一般香料要淡。”太医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沈暮深一顿,手心顿时出汗。
顾朝朝默默咽了下口水“本宫不喜浓香,这味道正好。”
“可微臣记得这味香料不该如此清淡才是,”太医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娘,微臣可否借香炉一看”
“你看香炉做什么”顾朝朝故作不解。
太医试探地看着她“微臣怀疑娘娘身子不适,是因为被人下了剧毒。”
沈暮深下意识看向顾朝朝,心底愈
那玩意儿若是剧毒,她昨天晚上就死了。顾朝朝明知道这太医
没办法啊,太医既然提出要看香炉了,摆明就是猜到了鞭壶的事,如果她一味拦着或者面露惊慌,他必然会猜出她
顾朝朝面上滴水不漏,内心慌得一批,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后那个小心眼的,知道她装病后会怎么整她。
正不知要如何让太医打消念头时,顾朝朝一抬头,突然对上了沈暮深的视线,她如滚水沸腾般的心境瞬间平和,静了静后缓缓开口“香炉还燃着,为免伤了太医的手,先让奴才将火灭了吧。”
说罢,她看向沈暮深。
沈暮深低低应了一声,便侧过身去灭香。
不同于太医站
那可是刚灭了火的香料,即便已经没有火星,温度恐怕也不会低,顾朝朝顿时皱起眉头。
“太医请。”沈暮深拿着香炉上前。
太医看到他的脸后顿了顿“你是沈家那个小儿子”
沈暮深没想到他会认出自己,抿了抿唇答应“是。”
“怎么,太医与沈家有旧交”顾朝朝似笑非笑。
太医本就是随口一问,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多嘴,此刻听到顾朝朝的问题连忙表清白“微臣与沈家一向没有往来,方才只是无意之言,还望娘娘恕罪。”
沈暮深垂着眼眸,听到沈家被太医当成瘟疫一般避之不及的存
顾朝朝假装没看到沈暮深的反应“本宫也只是随口一问,太医还是快查看香料吧。”
太医连连答应,接过香炉看了一眼,却看到香料里的鞭壶并未缺少,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东西俱全,味道怎会如此之淡”
“约莫是内务府见我无宠,便给了些不那么好的吧。”顾朝朝淡淡开口。
一听她这么说了,太医忙行礼“娘娘莫要多想,即便是同一盒香料,味道也有浅有重,兴许只是”
说完,他便看到香料里有一些碎料,明显是较次的香料。太医瞬间明白香料的味道为何淡了,竟然真如顾朝朝所言,给了她劣等的香。
事实是这么个事实,可说却是不能说的,太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兴许只是凑巧舀了些没那么香的粉。”
“嗯,你说得有道理,”顾朝朝说完,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所以香料没事”
太医连忙回答“香炉一切正常,是微臣多心了,还望娘娘恕罪。”
顾朝朝笑笑“太医也是心系本宫安危,何罪之有”
太医感激一笑,两人客套好一会儿,太医才急匆匆离开。
他从辰时宫出来后,没有先回太医院,而是先去了一趟皇后所
“竟然真的病了。”皇后挑眉。
太医低着头“辰妃娘娘的病情不轻,病气极易过人,所以微臣请她闭门休养,免得传染给旁人。”
“那便让她
太医应了一声便要离开,只是突然想起沈暮深
皇后闻言嗤了一声“她将沈家小儿子弄进辰时宫的事,皇宫上下谁不知晓平日看着与世无争,可心思比谁都阴毒,如今终于忍不住,将昔日仇家的儿子叫到身边折磨了只可怜沈家那小子,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太医闻言沉默一瞬,想起方才见到的沈暮深唇红齿白、利落干净,似乎不像是被折磨的样子,不过再一想沈暮深刚净身不到一个月,只怕是伤口还没长全就开始干活儿了,想来人后也确实受了不少折磨。
另一边,辰时宫。
太医离开后,顾朝朝先是遣退了其余宫人,再让沈暮深将门关上,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才猛地松一口气。
沈暮深也松快许多,默默将手心里的汗都擦
“你方才跟李公公鬼鬼祟祟的,便是
沈暮深扬了扬唇“方才听说太医来了,我突然想起昨日的香料挑完鞭壶后没有更换,今日再用必然会使味道淡上许多,我怕太医会
“但加了足量的鞭壶,味道便不该这么淡。”顾朝朝勾唇。
沈暮深谦逊回答“所以除了鞭壶,也加了些劣质香料。”
“果然聪明。”顾朝朝毫不遮掩对他的欣赏。
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还没有经历阉刑和欺辱的沈暮深,心性与入宫前没有太大区别,听到顾朝朝的夸奖脸热了一瞬“不聪明,若足够聪明,就该事前做好万全准备,而非事后补救。”
“你年纪轻轻,能做到如此地步已属不易,不要强求,”顾朝朝说完,闲闲地看着他,“这些都不要紧,你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回去涂药。”
“涂药”沈暮深不解。
“手指,都烫泡了吧”顾朝朝无奈,“放香炉的桌上明明有小勺,用那个搅一搅就是,何必要用手指。”
“为免太医
顾朝朝笑了笑“赶紧下去吧,记得涂药。”
“是。”沈暮深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离开了。
他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没用完的药膏,仔细涂
这一日后,沈暮深便换上了次等太监的灰蓝色衣裳,开始跟着李公公学规矩,面对顾朝朝时也不再自称我,而是奴才。顾朝朝听到后心情有些复杂,想跟他说不必这样,但想到宫里规矩这么多,挑刺的人也多,他早点适应太监的身份也好。
闭门养病的这段日子,顾朝朝借口生病心烦,将屋里服侍的那些宫人都撵到了院外服侍,平日只留下沈暮深陪着解闷,其余事都交给李公公打理。
她做这些,是为了避免各宫安插
流言很快传到了顾朝朝耳朵里,她立刻叫李公公去探各宫娘娘和皇上的态度,结果
然而这件事到底对沈暮深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宫里人惯会踩地捧高,即便是门庭冷落、奴才和主子一样不得宠的辰时宫也不例外。那些宫人见沈暮深每天进出主寝,便以为顾朝朝
然而沈暮深是大少爷出身,即便现
某日深夜,他睡得正熟,房门突然
沈暮深立刻挣扎,然而被子被死死压住,只十三岁的他根本反抗不能。
“小王八羔子,还真当自己是以前的尚书公子啊,爷几个今儿就叫你知道知道,奴才不是这么好当的”
“让你犟有能耐出来啊”
雨点似的拳头砸
许久,他身上的被子被扯开,一堆脏衣服直接砸
“明日给爷洗了,否则叫你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几个太监冷笑着离开。
沈暮深胸口气血翻涌,嘴唇和双拳不住颤抖,他身上白色的亵衣,已被裂开的伤口染出斑驳的血痕,带着尿骚味的脏衣服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他却连抬手扔掉的力气都没有。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拿着脏衣服一瘸一拐地朝院中走去。
翌日清晨,又是好天气。
几个太监说说笑笑走到院子里,刚要开始干活儿,便看到墙角一堆熟悉的东西,几人上前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
是他们昨晚送到沈暮深房中的衣服
“哎呦全烂了全烂了”
衣服撕烂后泡水,已经彻底不能要了,几个人大呼小叫,引来李公公一顿呵斥,最后只能咬着牙咽下愤怒。
主寝中,顾朝朝起床后先是悄悄抹了一层粉,确保自己的脸色和之前一样苍白,这才叫人送早膳进来。
送饭的人鱼贯而入,顾朝朝
话音刚落,沈暮深就来了。
顾朝朝克制地扬了一下唇角,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才立刻叫他坐下“今日有桂花粥,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想喝了快坐下吃一些吧。”
这段时间,一直是沈暮深陪她吃饭。
沈暮深已经习惯和她同桌而食,闻言道了声谢便坐下了。
顾朝朝扫了他一眼,不由得叹气“明明好吃好喝地养着,怎就一点没见胖”
不仅没胖,还没长高,他不会最后长不高吧顾朝朝刚生出一点担忧,就想起他
今天的沈暮深格外沉默,顾朝朝又闲聊两句,接着注意到他拿勺子的手
顾朝朝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沈暮深一停“回娘娘的话,奴才没事。”
“什么没事,让我看看。”顾朝朝说完,不由分说地拉开他的袖子,当看到他胳膊上的淤青与伤痕后顿时表情难看,“谁做的”
“没谁。”沈暮深低着头回答。
“你还不说实话”顾朝朝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
沈暮深眼圈一瞬间红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娘娘”
刚叫了她一声,便有些说不出话来,静了静后才继续道,“这是奴才的私事,可否让奴才自己解决”
“你一个孩子,能解决什么,”顾朝朝皱眉,“辰时宫总共就这么多人,你应该都认识,究竟是谁做的,你将名字告诉我,我来处置他。”
“还请娘娘让奴才自己解决。”沈暮深说着,直接对她跪了下来。
他一脸执着,顾朝朝不由头疼,僵持许久后才叹了声气“你将衣服脱了,叫我看看伤势是否严重。”
沈暮深一顿“奴才没事。”
“连这点事也要违抗我”顾朝朝不悦。
沈暮深闻言,只能默默解开衣裳,露出身上斑驳的青紫、和裂开后露出红肉的伤口。
顾朝朝深吸一口气,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是因为外头传言我苛待你,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欺辱你”
“不关娘娘的事。”沈暮深跪得笔直。
顾朝朝皱眉“是我的疏忽。”
“真的不关娘娘的事,”沈暮深逐渐冷静,“奴才初来乍到,不论娘娘宠信与否,他们会找我麻烦。”
昔日他还是尚书之子时,便亲眼见过下人们是如何内斗的,当时他便知道,越是困苦,便越喜欢为难困苦之人,这是人的劣根性,是改不了的本能。
顾朝朝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即便他们因为流言为难你,我也不能解释流言,更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对你太好。”
“奴才懂的,当初李公公为奴才净身,遣退了蚕室所有人,若娘娘对奴才太好,他们会怀疑当初净身的事有假。”十三岁的少年还未变声,声音清脆悦耳,说出的话却十分沉稳。
顾朝朝见他都懂,便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又说一句“我虽不能明面上偏袒你,但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这些人都是各宫眼线,娘娘不可轻举妄动。”沈暮深又劝。
顾朝朝抿唇不语。
沈暮深只好再求,顾朝朝不忍他一身伤还要跪拜,只好妥协答应,只是当天晚上,她没叫他离开。
“
沈暮深笑了笑“可奴才总不能一直不回去。”
“你若是想,我可以让你一直不回去。”顾朝朝斜了他一眼。
沈暮深好奇“娘娘究竟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许多遍了,”顾朝朝好笑,“你就当是缘分吧,我从第一眼瞧见你,便觉得喜欢,所以想对你好点。”
“我知道,娘娘之前说过,想认我当干儿子,”沈暮深说完顿了顿,“但现
“不论是皇帝还是乞丐,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配与不配,你且记住,不论何时都不要自轻自贱,这样旁人才能尊重你。”顾朝朝缓缓说道。
沈暮深愣了愣,许久低喃一声“奴才知道了。”
“你嘴上可以自称奴才,但是这儿,”顾朝朝说着,手指点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问“奴才还能往上走吗”
“自然,只要你愿意,没什么不可以的,当然了,现
沈暮深抿了抿唇“其实奴才也不知道。”至少现
顾朝朝“”
“但奴才觉得,我可以解决,”沈暮深抬头看向她,烛光
顾朝朝想说她愿意被劳烦一世,但转念一想,现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挫败,又一次暗恨自己穿错了人。
虽然沈暮深坚持要回去,但顾朝朝还是留了他三晚,等他伤口凝固才放人。
“如果你敢再受伤,我肯定要出手的。”沈暮深走之前,她提前警告。
沈暮深笑笑,表示自己已经想清楚该如何做了。
从主寝离开后,他没有直接回偏房,而是找了李公公一趟,将顾朝朝这段时间赏他的东西都送了过去。
“你小子倒是会来事。”李公公扫了他一眼,唇角挂着满意的笑。
沈暮深客气开口“公公保全奴才,奴才孝敬公公是应该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事,找我做什么”李公公轻嗤一声。
沈暮深笑了笑,与他说了几句话。
李公公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盯着他打量许久后还是答应了。
沈暮深松了口气,当即跟着他去了一趟内务府。
看着眼前薄薄几页纸,李公公扬眉“你确定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暮深没有将话说死。
李公公轻嗤一声“试试说得倒容易。”
沈暮深谦卑地低着头,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二人从内务府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走到辰时宫门前时,沈暮深想到什么顿时面露犹豫“公公”
“知道,不会跟娘娘说的。”李公公打断他。
沈暮深这才放心,当着他的面回屋了。
许久,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趁着夜色来到沈暮深房中,轻车熟路地拿着被子扑向床铺。
然而却扑了个空。
察觉到床上没人后,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回来了吗”一个人压低声音问。
另一人道“难不成又被娘娘叫走了不对啊,娘娘屋里今天好像没人伺候,我问过守门那俩人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害我冬天没衣裳穿,老子早晚弄死他。”
几人骂骂咧咧离开了,又因为不死心,
因为辰时宫奴才少,所以房屋足够用,加上每个屋子都有两三道隔断,所以等于一人有一间小屋子。此刻几人离开后,便各自回房睡觉,其中带头的那个,回去之后直接倒
“啊”
“闭嘴”沈暮深面无表情。
太监瞬间闭嘴,半晌又觉得他下不了手,于是低声呵斥“你你你想做什么”
“想试试这刀利不利。”沈暮深说着,匕首直接往里压。
太监疼得脸都扭曲了,接着清楚地感觉到血往外流。意识到眼前这小孩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彻底慌了“你你你冷静点,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会死”
“你说得对,我不能杀你。”沈暮深说完,直接将刀走。
就这样太监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直接跳了起来“好你个王八羔子,老子现
“你动我一下,你京郊的儿子便会少一根手指。”沈暮深淡淡开口。
太监直接愣住“你、你什么意思”
“你是十七岁进宫,进宫前便有一子,对吗”沈暮深看向他。
他的眼睛比黑夜还黑,
太监打了个激灵,脸色都白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是沈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我愿意,杀个人还是”
“你不能动他”太监眼都红了。
沈暮深抬眸看向他“那就看你如何做了。”
太监愣了愣,随即面露怀疑“你当真有这么大势力别不是只打听了我的家事吧”
沈暮深面无表情“那我们便验证一下。”
说罢,他朝太监走去,太监比他高出一头,却被他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脚跟磕到墙根,再无路可避,他的眼底才闪过一丝恐惧。
“你儿子十四了吧,比我大一岁,今年正
“你、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太监声音哆嗦。
沈暮深神情淡漠“那要看你想做什么。”
太监扑通跪下,哆哆嗦嗦地求饶。沈暮深看着前几日还趾高气昂的人,这一刻下跪颤抖,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是一种将人踩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顾朝朝说的那些话,叫他别把自己当奴才、要往上走的那些话。
沈暮深静站许久,才转身离开。
夜凉如水,辰时宫披上月光,好像披了一层白霜。沈暮深一只脚踏出门槛,便看到李公公站
他顿了顿走上前去,对着李公公郑重一拜“多谢公公。”
“我不过是带你去内务府查了些档案,旁的都没做,要谢该谢你自己。”李公公抬眸看向他。
沈暮深态度谦卑“若是没有公公,奴才只怕还会被他们欺负。”
“就这么顺利”李公公先前听过他的计划,当时并不看好,所以这会儿才
结果他竟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是。”沈暮深低着头道。
李公公盯着他看了许久,懂了“若你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即便你说破天,他也不会信你半个字,可你是昔日尚书之子,他便不敢不信。”
“公公英明。”沈暮深没有否认。
李公公轻嗤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天才说一句“我突然不知道娘娘当初救你,究竟是对是错了。”
沈暮深顿了顿,头低得更深了。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但愿你这些心眼儿,将来不要用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沈暮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才淡淡笑了一声“你真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