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重生后渣夫变了 > 第80章 第 80 章
入夜,土城风沙狂卷,戏谑着死寂的街道。
主城医馆内,治了白城各地病情急重之人,留
医馆不大,病患却多。沈云亭亦没有闲下来,帮着一起给病重之人换药,还需不停安抚所有人躁动紧张的情绪。
温潭见他自来到白城后就没停歇过,不由劝道“沈相您还是停下来歇会儿,这么扛铁人也支持不住。”
沈云亭抿了抿泛白的唇道“我无事。”
“城里还有多少粮食。”沈云亭转而问温潭。
温潭道“已经点算过了,除了县衙府库里那三十担糙米,城中各处又搜罗到了高粱米面三百十二担,豆子五担,其余杂粮十三担,只剩这些了。”
白城位于西北以北,四面皆是黄土,西北干旱雨少,种不出太多米粮。大多数粮食都是从别处买来的。
平日商贸繁盛,来往人多倒也不缺米粮。只如今时疫盛行,商贸中断,城中无粮食补给,前几日已消耗了大量储备粮才会如此。
城中近万人,如今搜罗过来的这些粮,倒是还够这里的人吃几日,只是能不能撑到朝廷送物资过来还是未知数。
比米粮更棘手的是城里能用来治时疫的药材已经快要用了。
别的城池自顾不暇,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寻足够白城众人所用的药材。
沈云亭托嘉禾交给永宁侯的信中,写明了请托永宁侯派人去离这近的各州搜罗可用的药材,但这并非易事。
一则眼下大邺时疫盛行,人人自危,有药也宁可自家屯着,或囤积居奇或以备万一。
二则药材生意多由朝廷管控,前些日子大部分药材都送去了黄河一带时疫高
沈云亭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纵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为这无米之炊。
深夜医馆中喘息痛呼声此起彼伏,沈云亭掩唇轻咳了几声,视线有些模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
捕头老张急匆匆跑到医馆找沈云亭。
“相爷不好了,城门前积聚了许多百姓嚷嚷着要出城,说若不让他们出城就要同我们的人拼命”
沈云亭闭了闭眼“知晓了,我去看看。”
城门边上,几百人围堵
“要粮没粮,要药没药,呆
“时疫如此凶险,染上了多半活不成。你们这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全死光死透才肯罢休”
“我们这是被朝廷抛弃了。”
“官爷我家小儿病得不行了,求您开开门,放我们出去找大夫。”
“滚开,老子今日出不去就打断你的腿”
捕头老张挤入人群中,高喊一声“诸位冷静,沈相来了。”
众人闻言噤声齐齐朝沈云亭望去,白城土地之上,素白色银纹长袖
捕头老张道“诸位就算信不过我,也该信沈相,若是朝廷真的抛弃我们了,沈相怎可能还留
“这我们也知道,可那也不能让我们
捕头老张“这”
那拿着铁锹的壮汉乃是这群人的领头,他上前一步,朝沈云亭道“既然沈相
气氛陡然冷寂,一双双绝望挣扎的目光盯着沈云亭。
夜风吹着枯叶簌簌作响,冷寂过后,沈云亭开口道了句“能。”
这一声“能”明明只是一句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却让手足无措无助绝望之人似忽然得了信仰和支柱。
大邺沈相,安民心平内患定江山,严谨清正从不轻易开口承诺。
眼下时疫横行,出去了也未必能得救,拿铁锹的壮汉掂量过后道“好,我就信沈相这一回。”

人都走了,城门前又安静了下来,沈云亭一阵眩晕,终于支持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
捕头老张忙上前扶住他“您没事吧”
沈云亭摇了摇头,对捕头老张道“走吧,回医馆。”
回了医馆,温潭便急着跑来见沈云亭道“剩下的药材不多了,这么怎么是好”
沈云亭稳着声对他道“先把药给危重病者。”
“好。”温潭正要去忙,离去前却注意到沈云亭脸色有异,额前似有若隐若现的红印。
“沈相,你”
沈云亭抿唇“无事。”
温潭叹了一句“其实当初您若是走了,没留
沈云亭淡声道“我走了,谁来守这城”
温潭清楚眼下所有人都把沈云亭当成主心骨,他不能倒下。
“我总不能丢下这满城百姓跑了。”沈云亭低垂着眸,“信念不许。”
温潭愣了许久,道了句“您是一个好官。”
沈云亭眸色晦暗不明,似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心神恍惚道“我夫人以往也常这么夸我。不论我这人是好是坏,她总要想方设法将我夸个遍。”
温潭默了,眼神微闪,小声问“夫人还会回来吗”
沈云亭笑了声“我夫人她死心眼,我不想法子弄走她,她不肯走的。好不容易才想办法把她赶走,我期望她别回来。”
温潭怔了怔“您故意的”
沈云亭道“算不上故意,我的确需要人替我递信出去。”
白城早已穷途末路,生与死就像一场豪赌,赌赢了所有人都能活着,赌输了便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的身染恶疾,与其留她
嘉禾那么不喜他,看见那纸放妻书合该高兴才是。
他终于如她所愿放她走了。
只望夫人此生岁岁平安日日欢喜。
深夜医馆里响着病重男童止不住的哭闹声,温潭上前哄了好几次都哄不好。
沈云亭走上前来看情况,那男童四、五岁的样子烧红着脸不住地喊着爹爹阿娘。
沈云亭抬手拭去男童小胖脸上的泪痕,抬头问温潭道“他的亲人呢”
温潭迟疑着开口道“他阿娘前日病死了再也没有了,他爹早就丢下他跑了。”
四五岁的幼童听大人说话似懂非懂,却听出温潭说自己爹坏话,边哭边口齿含糊地嚷嚷着“爹爹出城是给我买糖葫芦去了”
温潭别过脸去,叹了口气,事实太残酷,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豆大的泪珠从男童葡萄似的大眼里掉落,沈云亭抱起男童放到自己膝盖上,拍着男童的背哄“不哭了,你若是这般苦恼,回头你爹爹买糖葫芦回来看见了会不高兴。”
男童闻言抽抽搭搭地止了哭,抱着沈云亭的胳膊不放。
温潭叹道“您可真会哄孩子。”
沈云亭低头垂眸,他不是会哄,是懂。懂一个渴望得到父亲怜爱的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千方百计想做个讨父亲喜爱的孩子,生怕做错一点事就惹父亲不高兴。
漫长少年时,他同怀中孩子一样,也曾经把父亲当做心中的依靠。
沈云亭笑了声,仿佛
男童
莫名地沈云亭心里一酸,似有某种尖锐之物正试图刺入他的心口。
温潭不由道“您若是有孩子,定是个好父亲。”
“我有过。”沈云亭眼睫不停地颤,“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可我没机会抱他。”
失去孩子的父亲紧抱着没了父亲的孩童,顷刻间沈云亭手背上满是掉落的水渍。
往后他也不会再有孩子,放妻书已给,算算时辰她该看见那封放妻书了,往后他的夫人会同别人子孙满堂。
窗外夜色深沉,他心沉沉,漫漫人生,想寻一地归处,到头来却
温潭默默地侧过脸去。
漫长的夜过去,从窗边得见一处曙光。沈云亭熬过了
他的身体愈

他交代温潭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如若城中众人知晓他也得了病,好不容易稳下的局面又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城内笼罩着阴霾,捕头老张又急匆匆地跑来医馆找沈云亭,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道“沈相,城外、城外”
沈云亭起身看向他“慢慢说,城外如何了”
捕头老张慢慢缓了口气道“夫人、夫人回来了。”
“她说要您给她开门。”
沈云亭眉眼颤了颤,顿了好一会儿,对他道“你告诉她开不了,请她回去。”
捕头老张道“我提了,可夫人她不肯走。她、她还骂您”
沈云亭垂下眉一笑“她骂了什么”
捕头老张为难地回道“她骂您骂您混蛋。”
温潭拧眉“这、这该怎么办”
沈云亭垂头“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温潭摇摇头,塞给沈云亭一根拐杖。
捕头老张惊疑道“沈相这是怎么了走路还要拐杖”
温潭顿了顿,编道“昨夜不小心崴到脚了。”
沈云亭缓缓走到城门前,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城楼上走去,越往上风就吹得越烈,每走一步都
终于走到了城门之上,城门之上烈风呼啸,风沙席卷而来,打得脸生疼。
“沈云亭,混蛋”他忽听见城门外嘉禾喊了一声,声音里饱含着怒气和埋怨。
沈云亭平和着与气,朝嘉禾笑了声“夫人。”
“你还有脸喊我夫人”嘉禾怒瞪了城墙之上的沈云亭一眼。
沈云亭顿了顿改口道“嘉禾。”
嘉禾骑
沈云亭嗓眼一梗,沉声道“字面意思。”
“我与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是吗”嘉禾低头哼笑了一声,“你不是说,除非你死,否则绝不会放过我”
嘉禾抬头,眼睛微红“沈云亭,你要死了吗”
沈云亭沉默。
是,他大约快死了。
这话他自然说不出口。
嘉禾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道“你这个混蛋说要就要说丢就丢,你把我当什么了”
“好啊,你给了放妻书,我立刻
“说什么心悦,爱重,倾慕”嘉禾苦笑,“这世上没有比你这混蛋更会骗人的人了。”
沈云亭抿唇“对不起。”
两人间一阵沉默,只静静看着彼此,积聚的情绪随风沙翻滚过后又平复。
嘉禾指着城门道“你开门。”
“让我进去。”
“不成的,嘉禾。”沈云亭道,“不值得。”
前世今生都来不及告诉她这一句“不值得为我这样的人去死。”
嘉禾眼睛一片红,指尖
她问“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人”
沈云亭凝视着她,良久沉声回道“我是那个人。”
“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