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灯火通明,但灯火都像凝滞了一般,照
皇帝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阴沉。
“真是没想到,朕等了你这么久,等来你这么一句胡话。”他冷冷说,“霍莲,朕要听的是这个吗”
被甩
他的话没说完霍莲抬手一甩,身上的佩刀带着刀鞘砸了过去,朱川一声闷哼,被砸得蜷缩
朱川的话被打断了,皇帝也面带惧色,向后退了一步。
“霍莲”他喝道。
不过那句你要弑君吗并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皇帝的尊严,还是怕这句话提醒了霍莲。
皇帝的手扶住了桌案。
跪地的霍莲并没有暴起。
“臣知道陛下要听什么。”他神情平静,看着皇帝,“臣从来都是最知道陛下心意的,臣知道陛下现
当年的事他原本都要忘记了,也就是偶尔噩梦,被他一挥而散。
也没什么好记起的,当时事情
他也从未想过要说从前,还是
还好因为七星的追问,曾经说过一次,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
其实原来真要说也很简单,说他知道的,他看到的就可以了。enxuei
他知道义父的头是义父要他砍下的,断绝了晋王裹挟北海军的机会。
他看到墨门的诸人奋力与晋王从众厮杀,墨门掌门跃入铸造池关闭了机关,将晋王
“陛下,正是因此,臣才能斩杀晋王,
“这一切
霍莲说的话其实也不长,但对皇帝来说陡然被拉回去了七八年,甚至十多年的记忆。
幼年时候的惶恐不安,少年时候的卑微,太子兄长陡然离世的震惊,以及成为太子的狂喜。
回忆掀起各种情绪冲击,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不喜欢回忆。
他也不喜欢回头看。
尤其还是颠覆了记忆的荒唐可笑的回忆
“既然你要说清楚,那朕问你,梁寺是不是被晋王私约而去”皇帝声音冷冷,“还有那个墨门,是不是晋王召集而来”
听到这质问,霍莲抬起头“是。”
皇帝冷笑“太子是不是死
霍莲再次点头“是。”
皇帝怒急而笑“你还敢说是”
是啊,他敢说是,甚至还忍不住笑了笑,这样的对话也曾
“是。”霍莲再次说,看着皇帝,“陛下,臣不是说他们没有罪,陛下已经知道他们的罪,臣想让陛下知道他们的功。”
皇帝抬手将桌案上堆积的奏章扫了下去。
“功什么功”他冷冷说,“他们受晋王之邀而来,太子因为他们而死,说破天去也是罪无可恕。”
他看着霍莲。
“霍莲,朕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朕不知道你
皇帝唤道。
这也是自赐名以后,皇帝第一次唤这个名字。
“你对不起朕赐你的名字。”
皇帝说一双眼冷冷看着霍莲,喝道。
“朱川,没死就站起来”
蜷缩
“你是都察司的,自然知道背弃朕的大逆不道之人该如何处置”皇帝说,转过身拂袖,“拿下他”
朱川将佩刀拔出来高喝一声“来人”
伴着他的呼和,从屏风后,侧殿内,大门外涌进来黑压压的兵卫。
霍莲跪
他们手中得兵器对准了霍莲,将他围住。
“这些都是你的人吗”霍莲问朱川。
涌进来的人太多了,挡住了光亮,朱川的脸昏暗不明“都督今天晚上总是说错话,这怎么能是我的人呢这是督察司的人,这都是陛下的人。”
霍莲说“你说得对。”
这是夸赞吗朱川握着刀一步一步上前。
“都督,你莫怪我瞒着你。”他说,站定
霍莲看着他,点点头“做得好。”
这还是夸赞吗此时此刻夸赞也太嘲讽了吧,但霍莲得眼神平静,嘴角还有浅笑。
以往都督很少夸赞他,更别提带着笑的夸赞,只不过此时此刻这笑真是让人心如刀绞。
朱川眼神一避,手中的锁链往前一递。
霍莲并没有丝毫抗拒,任凭他锁上,看着前方背对而立的皇帝。
“当年义父临死前,要臣忠于职守,当时臣畏怯不敢表明真相,让陛下蒙蔽至今,如今为了陛下能明断是非,臣不能再隐瞒实情,触怒陛下,请陛下息怒。”
俯身一礼。
“罪臣梁八子叩别陛下。”
说罢不待朱川再有动作,起身向外走去,四周的都察司兵卫围拢跟随,如果不是身上锁着锁链,与以往没有丝毫不同。
待人都走了出去,御书房恢复了安静,皇帝转过身,抬脚先把桌案踢翻了,巨大的响动
朱川扑过去抱住皇帝的腿“陛下息怒,不要伤了自己。”
皇帝指着门外“你听到他说什么了他竟然还敢说是为了朕”
他看着门外,脸上的神情变幻。
“朕没想到,这么多年朕这么信任他,他竟然”
这比听到陆异之是墨徒还震惊。
陆异之是墨徒,他是颜面有损。
霍莲
这个敢弑父的畜生
“陛下。”朱川喊道,“都督是被骗了,是那个陆异之和他的未婚妻合谋,迷惑了都督,要为墨门翻案”
皇帝低下头看朱川。
陆异之,未婚妻,霍莲,难道不仅仅是拿来说笑的男女情事竟然造成了今日这般荒唐的局面
皇帝抬脚将朱川踹开“快说怎么回事”
朱川
深夜的都察司牢房里火光跳跃,霍莲端坐的身影倒映
只不过与先前不同,不是
“囚衣都督自己换了。”一个狱卒
每个牢房都有自己的癖好,都察司这里是进来了不管什么身份,直接先一顿杀威棒打个半死。
死过一次就能好好做人,问什么说什么了。
阴暗的牢房里,这个狱卒脸色惨白,握着一根狼牙棒的手微微
他手中的狼牙棒打过多少人他都记不清,但从未有过丝毫迟疑,更别提
但谁想到今日送进来的会是霍莲。
是都督啊
另一个狱卒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没
牢房里一阵死静。
以前提到这个名字大家都嘻嘻哈哈当称兄道弟,但此时无一人敢应声。
牢房外脚步踏踏,有人走进来。
站
朱川走进来,视线冷冷扫过诸人。
“滚。”他说。
几个狱卒急忙奔了出去。
朱川沉着脸走到牢房前,看着坐
“我提醒过你了,你为什么不听”朱川抓住栏杆猛地喊,“是因为那女人被抓住了吗被抓住又如何,也不会连累到你,陆异之死了,一切都可以推到他身上,再把那女人杀了,陛下依旧会信任你。”
霍莲淡淡说“谁生谁死都连累不到我,陛下只要用我自然会信我。”
“没错,你有千万种手段让陛下用你。”朱川说,“那为什么说过去都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要说”
栏杆随着他的声音被摇晃
“说这些有什么用陛下会信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救那女人吗”
霍莲看着牢房外灯火下的朱川。
“我知道陛下不会信,我说几句话也救不了人。”他说,又一笑,“我说话倒是能让人死。”
竟然还笑的出来,朱川攥紧了栏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都督似乎很爱笑。
“那你为什么”他咬牙。
既然什么用都没有,为什么非要这样做,是不想活了,不想要都察司,不想要现
都说婉婉小姐一心寻死,原来最想死的,是顶着霍莲名字的梁八子
霍莲看着他,说“一个人说几句话救不了人,说的人多了,也许能有不同。”
他以前的确觉得说这些没用,说不说都一样。
但现
她既然要暴露身份,就是要说话了。
那
等她说的时候,不再是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