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虽对谢崇的身份有些
指挥使掌管刑狱, 手上免不了会沾满鲜血, 但接触了这么长时日,他并非恶贯满盈的刽子手,又是一言九鼎、重信重诺的性子,若清儿真要改嫁, 他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抬眸扫见站
低叹一声,他道, “穆承对清儿一片真心, 老夫允了这桩婚事又有何妨只是小女声名有瑕,日后嫁入谢府的话,千万别让她受委屈。”
“还请周伯父放心, 就算穆承拼着性命不要,也不会让清儿吃苦。”谢崇面色严肃的保证, 能娶到清儿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先前姓罗的那个蠢货没有珍惜她,自己可不能重蹈覆辙, 让最亲密的妻子凉透了心。
浸淫香道多年, 周父也是个明白人, 知晓谢崇是真心相待, 要是拒绝了他,想要再找到这样合心的女婿,怕是难了。
伸手拍了拍谢崇的肩膀,看着被关
谢崇几乎要被扑面而来的狂喜所淹没,他心跳极快,回头看向周清,恨不得将姿容艳丽的女人一把抱
事情商议妥当,金桂将媒婆送出香铺,周父与席氏也离开堂屋。
周清一直未曾开口,她面颊泛红,只觉得脚下仿佛踩着云团,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才一会儿的功夫,她跟谢崇婚事已经成了大半,就算六礼只进行了第一步,但以谢崇的性子,之后的问名、请期绝不会有任何差错,毕竟这人是堂堂的指挥使,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根本不会信。
走到香房门口,周清点燃了藒车香,将一尺见方的木匣递到谢崇面前,“刚才
博山炉造型奇异,远不像宣炉那般中规中矩,谢崇伸手将炉盖掀开,从里到外仔细查验一番,并没有
“若此炉只是普通的香器,原涵也不必费心提点。”谢崇将博山炉放回香几上,他对调香几乎是一窍不通,
“小妇人看看吧。”周清先看了一眼炉身,并没有
按照古籍所说,轻轻敲击博山炉,会
大概是遇到了难题,女人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娇艳欲滴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线,杏眸中流光溢,再配上致绝伦的五官,这副模样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她好像
“清儿这是
“指挥使有所不知,炼蜜的原料一般都是白沙蜜,合香时稍微添上一点,便能使香气圆融,相辅相成,但经过配制的香蜜若涂
“香房中可有竹签”谢崇并不怕烫,伸手捏着铁管问道。
“竹签倒是没有,不过这个应该可以。”将插
谢崇接过珠钗,无意中碰到了细腻的指尖,明明有些冰凉,但他被触到的皮肤却一阵火热。
钗尾探入铁管中,将深
即使周清并非镇抚司的人,此时此刻也清楚博山炉中
“指挥使,原姨娘特地把香器交给小妇人,肯定有她的用意,若真出了什么事,您能否帮她一把”原涵不是恶人,进宁府当姨娘,说不准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万一香消玉殒,当真可惜了。
现下谢崇已经猜到原涵的身份,他将珠钗重新插
从香铺离开,谢崇并没有回府,反而入了宫。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是帝王的心腹,他刚走到御书房门外,大内总管李公公通传了一声,直接入内面圣。
明仁帝年过四旬,但他保养得极好,眼角虽带着几条细细的纹路,却不显老态,看着颇为温和儒雅。
谢崇躬身行礼,将字条递到桌案上,俊美面庞不带一丝波动,沉声道,“陛下,这是郑临韬留下的遗书,凭空失窃的八十万两税银,就
现如今国库空虚,明仁帝不忍增加赋税,加重百姓肩上的担子,税银一减再减,几年才有八十万两,岂料还没等归入国库便凭空消失,他怎能不怒
“穆承,你即刻派人赶往岳州,将税银押送回朝,万不能让旁人插手”
对于圣上的吩咐,谢崇自然不会拒绝,他点头应声,“臣亲自赶赴岳州,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话落,他突然跪倒
明仁帝本性宽和,对忠心的属下更是包容,自打谢崇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从未主动求过他,此刻突然开口,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穆承但说无妨。”
“臣想迎娶一位姑娘,她人品端方,性情良善,无一处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明仁帝好奇的催促。
“只是她曾经和离过,还育有一子,臣怕她嫁入谢府后会受委屈,便希望陛下赐婚,全了臣的心意。”
明仁帝也年轻过,谢崇提到那名女子时,向来漠然的面庞上透出浓浓欢喜,这份情意根本无法掩饰。
就算那妇人和离过又如何谢崇都不
“等穆承从岳州归来,便到御书房领赐婚的旨意。”明仁帝大手一挥,已经同意了此事。
谢崇大喜过望,薄唇不住上扬,连连拜谢。从御书房离开后,他片刻都不曾耽搁,派刘百户去香铺送了信,然后带着人快马加鞭的往岳州府赶去。
坐
郑临韬留下的那封遗书,其中提及了户部尚书做下的恶事,如今税银尚未寻到,明仁帝不愿打草惊蛇,便没有声张,打算等谢崇回来,再处置宁家人。
但宁成风浸淫官场多年,见指挥使亲去岳州,已经察觉到不妙,便递了折子乞骸骨。
圣上到底还念着旧情,思量数日后,便允准了此事。自此,宁成风再也不是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成了一介平民,宁家上下一百余口,都被赶出了富丽堂皇的宁府。
宁玉芜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天以前她还是无比风光的大小姐,但睡醒之后,宁家竟已经败落了,不止被赶出了住了几十年的老宅,余下的积蓄也不多,只能租赁一座二进的小院儿,连仆役都养不起。
她无法想象自己要亲手洗衣做饭,也不能接受下半辈子嫁给粗鄙不堪的平头百姓,她费心费力的为齐王谋划,就是为了权势,为了能一步登天,现
愣愣地坐
宁成风虽说是主动辞官,但他前脚走,后脚就有侍卫来宁府抄家,到底是什么回事,明眼人看的一清二楚。
因此,所有人都恨不得跟宁家划清界限,她就算主动找到齐王,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不过侯氏是她的亲姨母,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亲戚受苦受难,宁玉芜眼神闪烁,冲着母亲道,“您先别哭,咱们去谢府一趟,请姨母帮忙,说不准事情还能有转机。”
宁夫人转念一想,也觉得女儿言之有理,她志得意满的瞥了一眼站
身为宁家嫡出的小姐,宁玉芜往日出行,定是香车宝马,决计不肯徒步赶路,但现下家中困顿非常,若是不能开源的话,那些银钱迟早会坐吃山空,必须俭省着些,不能有丝毫浪费。
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她忍不住抱怨,“母亲,既然府里的丫鬟奴才都遣散了,那些妾室留着又有何用没产下子嗣的,直接
宁夫人有些犹豫,“话虽是这个道理,但若是真将人卖到人牙子手中,是不是太过心狠了”
“有什么心狠的如今您早就不是养尊处优的宁夫人了,何必再为那些妾室姨娘着想人各有命,能活着是本事,活不下来也怨不得旁人,她们一个个模样也生的不错,卖出去的话,咱们也能赚上一笔。”宁玉芜对自己的谋划十分满意,不过心念一转,思及自己为了蝇头小利就这样算计,她脸色漆黑一片,说不出的阴郁。
侯氏本
宁成风乞骸骨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宁家也变得十分落魄,此刻那对母女主动上门,不会是为了打秋风吧
“请宁夫人宁小姐进来。”到底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侯氏还没有那么心狠,将人拒之门外。
宁家母女刚一落座,宁夫人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她拉着侯氏的手,浑身都
“妹妹,宁家现
之前侯氏看重的是宁玉芜的嫁妆,但此刻宁家都被抄家了,半点嫁妆也剩不下,就算她嫁进谢府,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宁夫人对自己亲妹妹的性子十分了解,她眼神连闪,压低了声音劝说,“谢崇虽是妹妹的侄儿,但这人从小养
听到这话,侯氏不由有些心动,陛下赏赐的珍宝全都放
“崇儿性子冷,根本不会听我吩咐,此事我怕是做不了主。”侯氏轻轻摇头。
“妹妹难道忘了妹夫深受皇恩,去世前陛下还赏赐了一块令牌,你可以凭此面圣,届时将婚事提一嘴,凭妹夫的功劳,陛下怎会不应”
来谢府的路上,母女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就算谢崇势大,不将侯氏放
谢崇带着媒人去了周家,根本瞒不过侯氏,比起那个和离过的狐媚子,还是宁玉芜更顺眼,就算她心机深,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不会生出背叛之心。如此看来,面圣请旨倒是最好的法子。
侯氏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此事,她拿了二百两银票,交给宁家母女,又亲自将人送到庭院门口,等人走后,立即沐浴更衣,怀里揣着陛下赏赐的令牌,坐马车去了宫门口,由内侍引着,直接到了御书房。
这会儿明仁帝正
“谢夫人,哪个谢夫人”帝王日理万机,自然记不住内宅女眷,还是李公公解释一番,他才想起侯氏这么个人。
“她怎么来了”明仁帝放下朱笔,眼底流露出丝丝疑惑,“将人带进来。”
侯氏这还是头一回入宫面圣,她心中万分忐忑,走路时双腿都
“谢夫人不必多礼,你今日入宫,究竟所为何事”宁成风刚卸任,留下了一堆烂摊子,明仁帝忙得头打脚后跟,根本没工夫
往日侯氏便听人说过,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此刻面对不怒自威的帝王,她脑门儿直冒冷汗,颤巍巍道,“陛下,臣妇之所以进宫,是想求您一件事,崇儿今年二十有四,年岁委实不小了,却仍未婚配,看上了一个和离过的妇人,若真由着他折腾,臣妇有何颜面面对兄嫂有何颜面面对孟冬”
越说侯氏越是激动,面庞涨得通红,好似她真是为了谢崇考虑一般。
要是谢崇先前没有请旨,明仁帝此时说不准就答应了,他眯眼问道,“不知谢夫人看中了哪家的闺秀”
“臣妇的外甥女宁玉芜,人品相貌半点不差,是臣妇亲眼看着长大的”
“姓宁”明仁帝不由皱眉,身畔的李公公低声说道,“宁玉芜是宁成风的嫡女。”
谢崇刚找到郑临韬的遗书,将宁成风从户部尚书的位置拉下来,侯氏转眼就要将人家的女儿娶进谢家,夫妻二人存着深仇大恨,岂不成了怨偶
谢崇是忠臣,也是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