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灵宝镇在临江酒楼外绑的红绳,就是徐令和烫伤男订下的见面暗号。一连两日,徐令前往酒楼查看,红绳依旧挂在窗外。只是今日码头没几艘船,耳边传来邻桌人的讨论:“你们听说了吗?今日一大早魏宣抚使带着人马去江上剿匪了!”第三日徐令再去时,红绳已经没了,他敲响二楼东侧包间的门,里面传来烫伤男熟悉的声音。“进来吧。”徐令推门而入,包间里放的有炭炉,桌上摆着酒和菜,烫伤男沉闷地坐在那里喝酒,见徐令来了,上下打量他两眼。“犹豫好了?你想替某办事了?”徐令笑笑,走他对面坐好,夺过酒壶,给自己斟酒,“你胳膊受伤了?那就别喝酒了。”烫伤男瞬间眯起眼睛,本就丑陋的三角眼更是吓人。“大过年的,我找你叙叙旧不成?”“某何时与你有旧?”“老吴啊,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人常说患难见真情,我给你一块饼,你救我于水火之中,咱们二人,早有了那兄弟情分,如今你说这话,可真让人寒心。”烫伤男冷笑两声,“老吴是谁?”“你不是无名吗?”烫伤男:“……”他右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啪”地放下酒杯,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徐令的脸。烫伤男貌丑无比,一双眼睛也因周边皮肤烫伤紧缩挡住变小,直勾勾地看着人,真让人心里发寒。徐令却不怵他,淡定地喝酒。烫伤男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有时候娘们唧唧不像个男人,有时候倒是像个男人。”徐令心中腹诽,暗想这丑东西看人还挺准。“我这次找你来可不是让你骂我的,而是有要事和你商量。”徐令打断他的目光,直接说出打听来的消息,“魏家找了宣抚使捉你,看来是没捉到,不过你赢得也不轻松吧?”烫伤男左臂放在桌下,都没动过,只怕是见了他徐某人的信号,打完架匆忙来求援的。“不过是一个宣抚使,能拿某人奈何??”“哼,你是死鸭子嘴硬!我且问你,你先前从县衙抢来的银子,还有抢魏家那些香料,可换成粮食和武器了?”“怕是根本没这个机会吧!”徐令知道烫伤男带着手下躲在大江中心的一座凸出水面的小荒岛上,那附近有暗礁,易守难攻。可就是占据再好的地形,人家宣抚使不打只堵也能饿死烫伤男一行人,无钱无粮,怎么打仗?“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跟你说些风凉话,我是想跟你合作,你把银子和香料给我,我替你换成粮食,不仅是粮食,就是盔甲兵器也不成问题,只是事成之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烫伤男还是审视徐令,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像是在揣度他的用意。徐令这样胆小如鼠的人,为何会想明白要帮他?“你也别想着我有什么害你的心思,咱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烫伤男当初劫狱杀官不说是冲动之举,只怕也是想到接下来的一两步,却想不到更远的路。虽说如今雍朝不行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烫伤男想要和官府作对,一没钱二没人三没地,他拿什么造反?跟闹着玩一样!徐令也是在烫伤男找到他之后才想明白这些地。得走投无路到什么地步,才会想着让他来帮忙洗钱买粮?也正是因为瞧出来烫伤男的外强中干,徐令才一拖再拖。只不过如今他缺人又缺钱,才打上烫伤男的主意。徐令给烫伤男分析起目前的局势来,又说起事成之后的打算。徐令打算暂且“洗白”烫伤男,给他找个正经的事业来做。要是换作和宣抚使开干之前,只怕烫伤男压根不会乐意。可徐令听人说,昨日魏无瑕带兵回来时的脸色可不好,只怕没讨着好。要徐令说,宣抚使还是太心急了,只想着强攻硬攻,哪怕换个策略,只怕也能少死几个兵。不过双方信息不对等,估计魏无瑕也不知道烫伤男的粮仓有多虚。正是他们鹬蚌相争,徐令这个引火烧山的渔翁才能劝得动烫伤男。烫伤男:“某只会杀人,可干不了什么好事!”徐令冷笑:“让你干的就是坏事!”他附耳烫伤男,给他讲了自己的一些打算。片刻后,烫伤男抬起头来,面色惊疑不定。看徐令的眼神像是看什么鬼怪一样。当初在牢里他就看出来,徐令这人脑子好使,就是人蠢了些。没想到徐令坏起来,竟然比他还坏!徐令笑道:“你看我的主意如何?”“釜底抽薪,心思毒辣。”“那就是了,跟着你的弟兄们都是想混口饭吃的对不对?你说这天底下,谁不是想混口饭吃,给别人一口饭吃,别人叫你一声哥,管别人一辈子饭吃,别人都得管你叫爹。你没了,别人吃不饱饭,才会有人千方百计地保你,而不是一门心思地要你死,能杀人不算厉害,杀人不见血才是真的本事。”徐令笑眯眯地坐在烫伤男身旁,扒着他的脖子道:“吴兄,喝酒!”烫伤男默不吭声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整天功夫,徐令一个劲地给烫伤男洗脑,劝他暂时先离开灵宝镇范围,等宣抚使离开后再卷土重来。只不过重回灵宝镇之后,烫伤男就能换一个身份,不再是人人喊打的江匪。烫伤男不是不心动,只是他凭什么相信徐令?“你若是骗某怎么办?”“老吴,你且放心,我不过是个一心求利的商人,图的不多,你要活命的权,我要撑家的利,咱俩谁都离开不了谁,我骗你做什么?”任凭烫伤男再怎么犹豫,在徐令天花乱坠的劝说之下,也渐渐松了心思。更何况,他已经走投无路,只怕等那魏无瑕再攻上山头,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就没了。无奈之下,烫伤男只好答应徐令,随他一同离开灵宝镇,前往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