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薛令躺在床上,嘴唇干燥,脸色红得不正常,额头上渗出虚汗,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憔悴,仿佛刚生了一场大病。他紧闭双眼,把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公子。”赵叔打开门跑了进来,在薛令耳边小声说道:“老奴刚才蹲在房顶上,看见公主的马车朝这里过来了。”“老奴看到就赶紧过来告诉您一声儿,那辆马车估摸着很快就到门口了。”薛令慢慢睁开双眼,说道:“把屋子里的火盆拿出去一个,再把准备好的砂壶拿来。”屋里有两个火盆,赵叔端出去一个,然后拿着砂壶放在床头,里面装着小半壶黑色的药渣,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味。薛令抓起一把药渣放入口中,冲天的苦味熏得他面目扭曲,差点呕了出来。他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细细咀嚼着药渣,然后将其咽了下去。这样一来,不仅他的身体会散发出浓烈的药味,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从昨天开始没有再喝过一口水,还在院子里练了一晚上的剑,他的身体消耗了大量的水分得不到补充,再加上一宿没睡的缘故,导致他看起来如此的憔悴。包括在屋里放两个火盆,也是为了让皮肤变得更加干燥。一番操作下来,薛令浑身散发着药味,脸色白里带青,像极了在药罐里长大的病秧子。赵叔心里知道他是装的,可看到他的模样还是不禁有些担忧,问道:“公子,您没事吧?”“要不要先喝口水?”“不喝。”薛令的嘴唇干得开裂,渗出了血丝,可他依然摇了摇头,“我昨夜写的信,你派人送到容月阁了吗?”“放心吧公子,老奴已经派人去送了,很快就能送到万小姐手中。”门口传来马车的声音,薛令抬了抬下巴,“去迎接吧。”赵叔跑出去迎接,薛令抓起一把药渣扔到床底下,房间里的药味顿时更浓了。等赵叔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多了锦玉和她的贴身宫女麦冬。锦玉的一只脚刚踏进来,就被房间里浓重的药味熏得头晕目眩,差点喘不上气来。她忍住捂鼻子的冲动,柔声问道:“这房间里是什么味道?如此难闻,怎么不开窗透透气呢?”赵叔摆摆手,“公主殿下,不是老奴不开窗,而是这窗户开不得。”“我们家公子病来如山倒,大夫说了不能吹风,否则……唉!”赵叔叹了口气,“而且这不是什么怪味,而是公子吃的药。”“原来如此,这药一定很苦,薛令哥哥实在是太可怜了。”锦玉轻咬着嘴唇,关心地看着床上的薛令。她忍着难闻到令人作呕的苦味,走到床边问道:“薛令哥哥,你吃了药有没有感觉好点?”薛令没有改变态度,前天还不耐烦,今天就热情如火,那样太假了,很容易被锦玉发现破绽。所以他对锦玉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冷漠地说道:“与你无关。”“当然跟我有关系了。”锦玉撅着嘴巴,委屈地说道:“父皇已经下旨将我许配给你,以后我们二人便是夫妻,你生了病,我自然要关心你的。”她说话的时候把薛令的身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神里藏着一丝审视。薛令知道锦玉没那么容易相信自己,不过没关系,他就算跟锦玉耗上一年半载甚至更久,都不愿意娶锦玉为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十分生气,质问道:“我明明已经告诉过你,我马上就要去别的女子家里提亲。”锦玉垂下眼眸,委屈地哭了出来,“薛令哥哥,你莫要怪我了。”“赐婚是父皇的决定,我身为父皇的小女儿,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做呢?”薛令看着她假惺惺的哭相,眼神微眯,猛地咳嗽了起来。他顺手抓起枕边的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后,他放下了帕子。被揉成一团的帕子慢慢展开,上面出现一大片鲜红刺眼的血迹。锦玉正哭着,看到血迹后忽然尖叫了一声,“血!”薛令却显得无所谓,说道:“是啊,血,我已经习以为常了。”“薛令哥哥!”锦玉双手握住薛令的手,“我去宫里给你请御医过来!”薛令本想拒绝,接着就听锦玉说道:“他们都说那个姓江的太医医术高明,我去把她请来好不好?”薛令咽下之前想要说的话,问道:“哪个江太医?”“叫江岁……”锦玉想了半天想不起来,身后的麦冬提醒道:“公主殿下,那个太医叫江岁欢。”“对,就是江岁欢,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把她请过来。”锦玉吩咐麦冬,“你去给她府上下帖子,让她速速来薛府。”麦冬说道:“可是殿下,奴婢不清楚她住在哪里。”“那就回宫里去问。”锦玉冲着麦冬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快去吧。”薛令回想了一下,那天在月芳楼遇见锦玉的时候,锦玉一门心思盯着他和万梦烟,应该没看清楚坐在对面的江岁欢。锦玉肯定不知道他和江岁欢认识,否则就不会去请江岁欢过来了。……天还没亮时江岁欢就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她打开窗户一看,工头铁柱带领的几个匠人在朦胧的晨曦下,已经开始干活了。院子里堆了高高的沙石,如同小山一样,喜之兴奋地在石子堆上跳来跳去,一些小石子“哗啦啦”地掉了下来。这就是吵醒江岁欢的“罪魁祸首”。几个匠人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多了,看见喜之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反正又不会伤人。江岁欢的视线从几人身上略过,最后停在了认真干活的铁牛身上。铁牛虽然不会说话,但干活非常卖力,来回搬着上百斤重的地基石,累了就停上几秒钟,然后再继续干。江岁欢把门外的红罗叫了过来,问道:“这几日是你在采购吧?”红罗点头,“是呀小姐,张婶和莹桃负责做饭,我负责采购食材。”“最近天冷,你今天去的时候多买点羊肉,中午让张婶炖羊肉汤,给这些匠人们暖暖身子。”红罗得意地挺胸说道:“包在我身上,我可会挑肉了,一定能买到最新鲜的羊肉回来炖汤。”“真厉害。”江岁欢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说道:“没事的时候去问问那些匠人喜欢吃什么,多买点他们爱吃的。”“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得吃饱了才行。”天光微亮,江岁欢带着四个贴身侍卫前往容月阁。刚到月芳楼门口,赶着马车的六麓猛地扯住缰绳,马车被迫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