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五月。
孙爱菊刚从供销社回来,手上还挎着一个篮子,她脚步匆匆,盖着蓝棉布的篮子也跟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爱菊,这是从哪来啊”
村口的大榕树底下,站着两上了岁数的女人,一个吊梢眼,一个高颧骨,一看就不好相处。
孙爱菊打眼一瞧,叫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山岗村出了名的两个碎嘴婆子。
孙爱菊脚步不停,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就随便转转。”
说完,小路上就没了她的踪影。
吊梢眼女人翻了个白眼“切,装什么呢,提着个大篮子,又是那个方向,一看就是从供销社回来的。”
高颧骨女人从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吐出瓜子皮“这孙爱菊就是命好,嫁给了咱们村的村长,村长家多富裕啊。”
旁边又走来一个穿灰夹袄的婆子接话道“那可不,不然这不年不节的,谁能从供销社买这老些东西。”
说到这个,吊梢眼女人又翻了个白眼,“嗤,命好命好他们老宁家这辈的两闺女能到这岁数了都嫁不出去”
“你说的是宁雪跟宁棠那两闺女吧。”灰夹袄婆子起了谈兴,兴冲冲地道,“这宁雪离了一次婚不好嫁就算了,宁棠咋了,黄花大闺女的,咋嫁不出去”
吊梢眼女人那小黑豆似的眼睛里散
“哪两点啊”
“又懒又馋呗。”高颧骨女人把手上的瓜子皮拍干净,“二十四了啊,不会做饭,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洗,你说说,咱们山岗村哪个女人能干出这事,这名声传出去,谁愿意上门提亲”
吊梢眼女人道“就是,光长得好看顶啥用,咱们山岗村的爷们心里都鬼鬼的,娶了宁棠,就相当于娶了尊大佛回去供着。”
“那她堂姐宁雪呢”灰夹袄婆子家里正好有一个跟宁家两姐妹岁数差不多的儿子,忍不住上心多问了几句。
“宁雪啊,宁雪倒是个好的,除了长得妖了点,家里家外一把抓,做饭还顶好吃,可惜啊,是个离过婚的,谁娶谁做二婚头。”
这些闲言碎语,就像落叶一般,被风一刮,打了几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的孙爱菊,已经回到了家中。
宁家的房子是六间大瓦房并
孙爱菊径直走向正数第二间用青砖垒的屋子,掀开用棉布做的门帘,“闺女,起了不。”
宁棠从炕上坐起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慵懒地道,“刚起,妈,你回来了。”
孙爱菊是又气又好笑,把篮子往桌上一放,“这都几点了,我能不回来么,倒是你,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起。”
宁棠跳下床,趿拉着棉鞋挨到孙爱菊旁边,“谁让今天天气暖和,我忍不住多睡了会嘛。”
孙爱菊看着宁棠娇俏的小脸,那是爱到了心坎里。
不是孙爱菊吹,这十里八乡,就没有长得比她闺女更出众的。
宁棠长着一张鹅蛋脸,瓷白的皮肤,弯弯的柳叶眉,杏眼桃腮,尤其是眉心的那一点红痣,更是点睛之笔,有时候孙爱菊看着宁棠的脸都
孙爱菊怔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事,她拍了拍宁棠的手背,“你哥介绍那两个相亲对象,明天就上咱家了,到时候妈帮你相看相看,你也好好挑挑,别再跟以前一样闹脾气把人给赶走了。”
“相亲对象”宁棠嘴巴张的能放下一个鸡蛋。
孙爱菊忍不住拍她一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你哥有两个战友,
宁棠回想了一下,好像孙爱菊确实跟她说过这回事,不过那时候她一心盘算着
宁棠实际上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是从二零二四年穿过来的。
可到了这一九七六年,宁棠才知道,这句话还有下一句,那就是吃得比猪差。
这年头物质匮乏,吃穿肯定不比后世好,那大碴子粥,窝窝头,没油的炒菜,吃了都卡嗓子。
所以宁棠穿来后,就一直寻思着要去做生意,改善家里生活,想着白手起家,争取成为新一代女富豪,兴许以后还能上某富豪榜呢。
可试了几次,宁棠
她想倒卖东西吧,这山岗村挖地三尺也只有鸡鸭鹅蛋这些农产品,而且也不知道咋回事,只要宁棠一想去摆摊,定有打办的来扫街。
想靠自己手艺做好吃的去卖吧,呵,宁棠以前是一日三餐点外卖,最多煮个泡面,让她和个面都不成,更别提做饭做点心了。
折腾了几次,宁棠也死心了,打算躺平了。
宁棠穿了一段时间后
那本的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是一本年代文,里面的女主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姐宁雪。
宁雪简直就是典型的女主配置,长得漂亮,厨艺好,会做衣服,还是高中毕业。
这年头高中毕业算很有文化的了。
唯一可惜的是,她遇人不淑,离过一次婚。
但是很快就有一个男人中的人尖子出现,带宁雪过上好日子。
按照宁棠看的这本的内容,这个姓苏的人尖子,好像就是这次相亲的对象。
的描述里,人尖子长相十分俊朗,对宁雪极其的好,除了离婚带两娃以外,没有任何的缺点。
而宁棠则是跟堂姐宁雪一起相亲,嫁给了跟人尖子一起驻扎
还是特别差的后妈,跟宁雪这个好后妈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那本她只是看了个大概,具体的情节她也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整本通篇基本都
摸清了自己是
难怪她不管做啥,前面都有重重的阻碍,这估计就是剧情的不可抗力,总有那么股力量把剧情拉回行进的轨道。
难不成,她真的要做后妈了
宁棠甩甩脑袋,把这些想法都抛出脑海,对孙爱菊道,“难怪呢,我说妈你一大清早的出去,挎了个大篮子回来,里面装了不少好吃的吧”
说完,宁棠贱兮兮地去掀篮子上的蓝棉布。
孙爱菊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都是招待客人的,除了烟就是酒,你要馋了,等会我给你两块钱,你自个去供销社买糕去。”
宁棠嬉皮笑脸地挽住孙爱菊的胳膊,撒娇道,“那说好了啊。”
母女两正说着话呢,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大伯母,堂妹,饭菜做好了,快出来吃吧。”
是宁雪的声音。
孙爱菊连忙应道,“就来。”
孙爱菊把篮子放到五斗橱里,跟宁棠两人出了屋,孙爱菊去了吃饭的堂屋,宁棠先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完,进了堂屋,扫一眼饭桌,宁家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宁棠,你这点掐的可真准,饭菜刚摆上桌就来了。”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皮肤黝黑,三角眼,高颧骨的妇人道。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宁棠的二婶,也就是宁棠他爸宁为国的弟弟,宁为党的老婆,周银。
宁为党佝偻着背,用筷子敲了敲周银跟前的碗,“你少说两句。”
宁家人口简单,总共八口人。
宁家两兄弟,老大宁为国,老二宁为党,宁为国跟孙爱菊生了宁棠和宁棠她哥宁军,宁为党和周银生了宁雪和宁雪她弟宁德。
宁军当兵去了,家里常住的就七口人。
宁棠把周银的话当耳边风,这位二婶哪天不酸她两句,她都要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了。
但是不刺周银两句,宁棠又觉得浑身别扭,扭头对宁为党道,“没事的,二叔,二婶这两天估计是月信来了,心情不大好,回头你哄哄她。”
“放你娘的屁”周银啐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来什么月信”
坐
宁家就这两宝贝闺女,周银待宁雪的心,跟孙爱菊待宁棠的心是一样一样的。
被宁雪这么一拉,周银也没了脾气,她翻了个白眼,总算偃旗息鼓了。
甭管宁雪周银母女两啥作态,宁棠是真饿了,坐下就开始哐哐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