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倒卖私盐的严重性。
虽说法不责众,朝廷如今诸事缠身,根本腾不出时间管理他们这种偏远地方的小事,但还是尽可能不给自身招惹事情为好。
林家老大带回粮种和棉絮的消息,当天便在周遭几个镇上传遍了。
几家粮食铺子一合计,总共带回来近一万斤粮种。
按照地里播撒麦种的需求,一亩地至少需要二十斤粮种,才能最大限度保证粮食产量。
光六合镇下就有四五个村子,每个村子百姓有多有少。
莲花村算是大村子,下面有近五百户人家,其他几个村,像是大梨村,人口百十来户已经算是多的。
林老大拨算盘,很快算出来,光六合镇下面的村镇就得至少需要十万斤粮种,还没算周边其他几个镇下面的村子。
商船上其实是能容下更多粮种的,可惜林老大和陶员外能拿出来的银钱有限。
此次出海的行为,镇上知道的人不少,却无人觉得他们能成功。
出发前,林老大试图拉拢镇上的几家铺子,合资购入尽可能多的粮种。
可惜,那些掌柜都是商人,不做没把握的事,只是承诺他若能顺利运回粮种,乐意帮忙分销。
如今,林老大真的运回来一万斤粮种,他们后悔地直拍大腿。
“林家老弟,还是你有本事!给大伙儿解了燃眉之急。”
“是啊,可惜一万斤粮食远远不够!别说是别的村镇,就是咱六合镇下头的农户也不够分的!”
“你什么时候能再出船?棉絮的事情不着急,粮种才是重中之重!这次至少再弄二十万斤粮种回来。”
林老大手上算盘没停,算着这一趟收获的利润。
一万斤粮种,两千斤棉花,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物件,抛去成本和路上消耗的人工、租借商船等费用。
到手净利润在三百两左右。
听见几家商铺掌柜的在耳畔如同蜜蜂般吵闹,抬眼扫过去。
“掌柜们说笑了,我家财力有限,别说是二十万斤,就是两万斤,也拿不出本钱来。”
几家掌柜面色一顿,纷纷讪笑起来。
“瞧您说的,此去山高水长,路上辛苦万分,哪里需要您出银子,我们几家商量过了,这回粮种的银钱全由我们来出。”
“不仅如此,商船的租赁,船员的工钱,路上的一切开支,我们几家都包了,只要是您带着出海一切都好说!”
林老大看着他们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嘴脸,嘴角的弧度嘲讽地勾了勾。
陶员外知道消息时,正在林家医馆找林老太看嘴上的伤。
门牙摔断了半只,豁了个口子,说话漏风,下巴上也划了道伤口,先前找谢家大夫简单处理了几下。
他嫌人家处理得不好,一下船立刻往林家方向跑,只相信林老太的手艺。
陶员外:“粮铺老板变脸,是意料之中的事,谁能想到咱们满载而归呢,他们既然愿意出钱,你就接着,反正不也打算最近一段时间再次下海吗?”
林老太一听,不乐意了:“你刚回来,又要出远门?”
林老太安慰道:“娘,上次钱不够,只带回来一万斤粮种,村民们分到手上,每家不过才一亩地的量,趁着大忙时间没过,我再去一趟,兴许能赶上最后一拨,没准明年每家交完粮税还能有富余呢!”
既是利民的好事,老太太没有拦着的道理。
可心里还是不放心:“那些个海匪没除尽,你们上次又抓了人家的女儿和手下,万一这次蓄意报复怎么办?”
林老大早考虑到了,离开吴江时,当地府衙已经从被抓捕的几名海匪口中知道了他们的老巢,出发的那一天,府衙派了海上剿匪队,出发去巢穴抓人了。
算着时间,应该处理的差不多。
只是消息闭塞,暂时传不到六合镇这边,他也不清楚双方交战的结果如何。
林老太得知衙门出了人,心里安慰了不少,还是忙不迭准备起更多治疗外伤和风寒的草药包,备着以防万一。
祥云饭馆里。
郑氏和张氏摆了四桌好酒好菜,用来招待此次出海的船员和林贵以及他的兄弟们。
小龙虾有了调料,味道更加美味,在每桌上最受欢迎。
小孩子和妇人们单独坐在一桌上,听着男人讲述海上遭遇的种种。
从凶狠拦路抢劫的盗匪,到恰逢贵人搭救的幸运,再到回程途中暴风雨的危险,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人心惊胆战。
负责讲述的是林易,一张嘴极其会说,三言两语下仿佛将当时的场面,如同画轴般铺陈在大伙儿面前,别提多生动形象。
祥云听得津津有味,嘴里的虾肉都忘了咽下去。
天吉同样挪不开眼,伸长耳朵生怕错失一个字,听到最后,激情不减,反倒是生出了胆子,大声冲武先生道:“先生,下回出海带我一起吧,要是遇上海匪,我也能帮忙的!”
武先生丢了粒花生米进嘴里,又抿了口烈酒才道:“那些都是拿着真刀真枪要人命的家伙,不是你平日里练的花招,别逞强,以后机会多的是。
我离开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检验你自学的成果,待会儿用晚饭耍两枪我瞧瞧!”
他素日里就严厉,天吉习惯了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并不惧怕:“是先生,刚好我近日跟在小忘身边切磋长进不少,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到少年的名字,武先生为首的几个汉子,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天吉左手边坐着的赵怀澈身上。
少年全程低着头用膳,没怎么说过话,眼神也没有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没来由的,武先生和他几个兄弟就是觉得心底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这顿饭结束,武先生带着天吉赶回林家专门给二人训练的场地上。
突然一阵凌厉的掌风自武先生身后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他身形一顿,利索地将天吉推到一旁,转身对着来人生生接下一掌。
两个身影同事往后退了数步,带起满地灰尘和落叶。
天吉一脸懵,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黑衣陌生人。
因着是晚上,月光不甚清晰,只看请对方浑身被遮挡得严实,动作确实个练家子,脑子里迅速闪过前两日捡蹴鞠时,闪过的人影。
跟眼前人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