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湿热褪去,许是刚才的冷气太足,刀伟满背的冷汗紧贴廉价衬衣的布料,后背发凉。
他从元开的办公室出来,跟随助理去板楼里看住户。
路上,他还在试着理解,为什么食物论克数,为什么住户会超过三百斤,什么叫熟了?怎么还要丢进熔化炉?
还有……这四座板楼里有三百人?
板楼前的防盗铁门森严生锈,从外面看里面黑幽幽的。
助理刷卡进入,刀伟挠了挠后脑,“元总刚才说的…我不是很理解。”
助理笑了笑,毫不意外,“进去就知道了。”
他带刀伟直接来,会发生两种结果。
如果刀伟心理承受能力够,且愿意入伙,他会以管理员的方式成为他的同事。
如果刀伟被吓到了,或无法接受,那么他会成为养老园区的住户。
刀伟满心疑惑跟着助理进楼道门,里面很暗,结构是老式公寓,横穿一条长走廊,走廊两边紧挨着一道道房门。
房门是铁门,上面标着号。
助理就近走到一道门前面,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凑过去。
助理看起来小心翼翼,好像很怕发出声音。
未知的恐惧作祟,刀伟心里打鼓,但还是凑上去,顺着助理指着的猫眼看进去。
门的猫眼是反着装的,刀伟刚凑过去看,一个头发蓬乱,干瘦的人猛地扑过来,瞪大充血的眼睛,贴近猫眼。
刀伟的心差点跳出来,立刻转身贴墙,吓得失声,浑身僵硬。
刚才离得太近,好像和门里的人眼球碰一起似的近!
助理挑挑眉,小声问他:“看到什么了?”
“好像是一个疯子……”刀伟说话都在发颤,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抽搐,头皮发麻发紧。
“这里的住户,都是这样。”
刀伟心有余悸:“这么瘦,是因为……给他们吃的东西很少?”
这是他认知范围里最合理的猜测,毕竟送饭以克数计算。
也不对,这么瘦怎么会有三百斤?
助理大拇指指了指刚才的房间,“这个已经养了半年,现在每天吃五克黄金,现在体重已经二百九十斤,马上就熟了。”
刀伟皱起眉,偏偏脑袋,试着理解。
助理从兜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塑胶袋子,里面放着一粒金灿灿的小金豆。
“这里的住户,肚子里都有这个,金种,这可是个宝贝,吞进肚子里,血肉成金,通常六到八个月,整个人都会变成纯金。吃下金种的人,每天不吃点金子会发狂,很容易暴毙,所以每天少喂几克,死不了就行,你是没见过,熟了以后,纯金的!太特么壮观了!”助理越说越痴狂,刀伟却是越来越呼吸困难。
是他们疯了还是他疯了?
他在说什么啊!
助理还在继续解释:“住户到了最后通常都会很瘦,血肉之躯的话大概是七十到九十斤,但如果是纯金!就是三百五十斤到四百五十斤!你知道一个金人融化之后值多少钱吗?”
刀伟完全僵住没有回应他。
助理狂喜的伸出两根指头,兴奋道:“除去成本,平均每个两千五百万!这是六到八个月的效益!这栋楼里,能同时容纳三百个!”
刀伟震惊到无以复加,大脑几乎停止思考,完全转不动了,打着颤摇了摇头,“不…不…”
助理收敛笑意,表情一变,“不什么?”
刀伟靠墙的身体滑落,蹲坐在地上,偏头过去,两行复杂的泪水奔涌。
助理一时也摸不准刀伟是怎么了,越哭越凶,最后干脆把脸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
刀伟心中是百感交集,他终于是承受不住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是他做梦都不会去妄想的奇遇。
在助理告诉他这里的一切后,他第一反应是计算园区一年能赚多少钱,算完才开始感到害怕,害怕之后才是良心的谴责。
他哭自己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大的金馅饼,可又实在是恐怖诡异,也危险。
他怕自己抓不住机会,又怕自己想抓住这个机会。
巨大的矛盾拉扯,不甘心和做不到要将他活活撕裂。
助理有些不耐烦,推搡他一把,“哭什么?不想干?”
没有得到回应,助理打开小塑料袋,取出里面的金豆,握在手心,拍了拍刀伟的肩膀。
“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抢得干,工作轻松赚的多,元总一高兴送你套房,送你辆车,这边的女人干净又便宜,你有钱,多找几个住进来陪你都行。”
刀伟哭的声音小了几分,被无力感裹挟。
他不做,这个世界除了多他一个不起眼的穷人,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做……”刀伟肿着核桃眼抬起头。
助理眯着眼睛打量他几秒,收了收手掌里的金豆,“试用期一个月,工资照常,去跟我签合同。”
刀伟点点头,助理又补充说:“忘了跟你说,在这工作有一个难点。”他掏出手里的金豆,捏着给刀伟看。
“金种,比普通的金子漂亮得多,你如果扛不住诱惑吃了,会变成两千万,哈哈。”助理用自以为幽默的语气调侃。
“我不会……”刀伟疯狂摇头,他只是想要变有钱,不想变成钱。
“那就好,元总眼光一向毒辣,你的确不错,走,我带你去看金人,开开眼!”
……
满遮奇迹在满遮大部分产业大规模无限期停业,后续有省里下来的专案组负责,周正留下跟进。
鹤冲天带沈香引去办护照。
路上,鹤冲天拿着沈香引的身份证,终于问出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你身份证是真的?哪来的?”
沈香引将头发捋到脑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每次想到自己的身份证都是怎么来的,她都觉得自己像一只阴暗的不能光明正大的老鼠。
“深山里,有不少失踪多年的女童,有的家人已经放弃寻找,接受自己的女儿也许已经被卖也许死了,我会给他们一笔钱,顶替失踪女子的身份。”
沈香引指了指自己的身份证,“这个身份证是我回碧落古镇前不久办的,身份证原主人是一个本该二十四岁的姑娘,她走丢的时候才六岁。”
鹤冲天:“难怪你之前跟我说你二十四岁。”
沈香引偏头看他,“我真的二十四,我的生命就是在二十四岁那年开始冻结的。”